惜取他人之光

金家

　　题目来自“凿壁取光”、“囊虫映雪”，行文立意是因为今年高考作文涉及：如何对待他人的灯。

个人的资源是有限的，有时候连一盏夜读的油灯也没有。怎么办呢？匡衡是凿壁，孙康是映雪，车胤是囊萤。凿壁借光读书不可取，虽然不是在墙上凿洞，而是把墙缝扩大一点，但终是损人。凿壁取光又写作凿壁“偷”光，匡衡后来做了西汉元帝朝的丞相，权力炙手可热时曾谋取公田，有人说他：小时偷光，老来偷田。

孙康少时映雪夜读，令人敬佩。冬夜漫长，雪夜寒冷，皓月升空，他看到窗外有光，立刻到室外读书，后来官至晋朝庭的御使大夫。御使大夫相当于纪委书记、监委主任吧，不惧严寒之人，足可胜任。车胤也是晋朝人，为了夜以继日地学习，逮几十只萤火虫装进白布袋子挂起来坐在下边读书。萤火虫之光也只有夜晚才可看见，装在袋子里飞不起来了腹部还会发光吗？夏夜不长，一次要逮那么多确实费时费力。他后来竟然作了吏部尚书。官场的事，大抵本就如此吧！

现代人从不缺少夜读的灯光，缺的是一颗向上从善的虚心，和凡事持续到底的坚韧。一个人只有不断地惜取他人之光，才能成就更好的自己。

一转眼，就五十六岁了，在单位也熬成了”老大”。近来常想起二十多年前，两位老同事的互相调侃，一个说：你现在是头儿兵，兵头儿。另一个一愣，恍然悟到：哦！头儿的兵不差，兵头儿咱可不敢当。签到时看到自己紧跟在领导后边的名字，再看看后面的同事们，常有凌峰失御的恓惶感。

不过，大多数时候也挺享受这一点。眼睛花了一点，手脚慢了一点，忘性大了一点，遇到了繁琐繁重的工作可以推掉一点。即使推不掉，偶尔出一点纰漏，面对面的指责也少了一点；出门在外，自然也是“小人受苦”的多。一来二去，慢慢地似乎：眼睛更花了，手脚更慢了，忘性也更大了。

两个多月前的一个中午，到小界乡卡村小学参加一个捐赠帮扶仪式，捐赠帮扶方是河南林业职业学院，带队的是学院校地办公室刘主任。来的七八个教师，夏装外都穿着志愿者的红马甲，有的还戴着红帽子。捐赠仪式非常简单，领导们面对太阳站着，郑重地赠予；学生代表上来面对面儿，欢喜地接收。捐赠的物品有篮球、乒乓球、羽毛球、跳绳、画笔、书包等等。讲话也都简短明了。仪式一结束，几个老师分别到各年级教室给学生上课，刘主任和我们到学校办公室座谈。

不知不觉就下课了。门口一亮，闪进来几个红马甲，我们赶紧站起来，有的递水，有的让座，看他们脸上有汗水，说：把马甲脱了吧。他们不肯，也不去坐。见有人问，那个黝黑高个的老师说：我今年五十六了。听他说五十六了，我问：67年的？

他说：是。我是教体育的。每天五六节课。今天少，三节。昨晚说要到咱这儿来，课调到了下午。我愕然了，双手交叉在小腹前，木讷地站着。

他依然滔滔不绝地说着，仿佛胸膛里正汩汩流淌着幸福的泉水：我母亲是退休教师。我爱人也是。我侄女去年考上了教师。工资嘛，也就那样。我母亲当年也在乡下。那时候，什么条件？和现在没法比……有回答我的问的，也有自愿介绍的，没有笑脸，却显露出满满的鲜活来。那青春一样的光芒，让我羡慕不已。我尽力调整着，暗暗打通任督二脉，尽情吸收他散发出的能量。

再上课，我便开始关注这个李老师。操场上，他在教小学生打羽毛球，先是讲解示范持拍、发球、接球的动作，接着是学生们分站两排，一对一着练习。他不断俯下身子，手把手纠正学生们一个一个的伪动作。他站起身在学生的队列中移动的时候，就像一盏明亮的红灯，照亮了乡村学校孩子的天空。

听其他老师说：他们带来的音乐课、美术课、礼仪课、体育课，点燃了学生们的激情。一曲小提琴演奏，学生们仰头端坐，一个个如闻警待起的鸿雁。那个女教师还让每一个学生尝试了一下：她的提琴。一年级学生制作课的老师，时间紧迫，也不放弃学生作品集体展示的环节——那一个个彩色的轮船一样的纸文具盒，让童心的世界里多了一份向往。

河南林业职业学院的前身是洛阳林业学校，洛阳林校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非常火。那时候的许多毕业生，现在都是好多县市的领导，洛宁的也有。他们有他们的事，咱做好咱的事，互不打扰的好。听带队的刘主任这么一说，敬意油然而生：有他们这样的人在，河南林业职业学院错不了！遇见过他们，卡村小学学生的明天也一定错不了。

之后，每每倦怠来袭，我便会想起那天中午的事，想起红衣红帽闪着亮光的李老师，和他的同事们。

——回忆一次，就是身心的沐浴。

——回忆一次，就是前行的冲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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