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常胜之道

子溪

天下有常胜之道，有不常胜之道。常胜之道曰柔，常不胜之道曰强。二者亦知，而人未之知。故上古之言：强，先不己若者；柔，先出于己者。先不己若者，至于若己，则殆矣。先出于己者，亡所殆矣。以此胜一身若徒，以此任天下若徒，谓不胜而自胜，不任而自任也。粥子（鬻子yù）曰：“欲刚，必以柔守之；欲强，必以弱保之。积于柔必刚，积于弱必强。观其所积，以知祸福之乡。强胜不若己，至于若己者刚；柔胜出于己者，其力不可量。”老聃曰：“兵强则灭，木强则折。柔弱者生之徒，坚强者死之徒。”

这个世界有常胜的方法，也有常败的方法。常胜的方法叫做柔，常败的方法称之为强。方法尽管有，人们做起来却往往不得其要。强势的人总喜欢盯着那些不如自己的人，弱势的人总是望着那些比自己强的人默默努力。总是盯着不如自己的人，一旦遇到和自己差不多或者是比自己还强势的人就完蛋了。望着比自己强的人而默默努力的人，总是上进，所以不会完蛋。修身齐家是这样。治国平天下也是这样。舆熊说过，要想刚就要用柔来守，要想强就要靠弱来保存。老子也说过彪悍的军队容易被消灭。疯长的树木容易被折断。柔弱才是求生之道，坚强是寻死之途。

天底下到底有没有保持长胜不败的方法？有，不要执一端而灭另一端，唯一的方法就是持中——保持中庸。不正不反，这是合于道的一种境界。二战时的瑞典保持一个原则，无论代价多大，就是不参战。俄国打过来，投降，德国来打也投降，所以世界狼烟四起，瑞典却不受战火荼毒。世界大战结束后，真正的胜利者其实就是瑞典。

有很多参禅的小故事，高僧们往往都会用一杯水来打机锋。杯子要装水就先要倒空。很多人不理解，为了装新水倒掉旧水图个啥呢？原因说起来可就大了，人生就是啥也不图。父母生孩子的时候肯定没有争求过孩子的意见。人非要给自己的人生弄个什么意义，搞个什么目标，虽然不是不可以，但不要让这些东西来困扰你自己就行。人迷惑往往不是在达成目标的途中，而是在达成目标之后。所以一个人要是习惯了计划人生，那么要么就计划长远一点，要么计划完成就完全忘掉重新计划。看书也一个道理，今天看这本书，知道了这个道理，明天看那本书，又知道了那个道理，后天自然有后天的书，也有后天的道理。但是今天看的和昨天看的，对不起都忘了，用句不好听的话说叫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杯子装水是没错的，但是它装水的这个功能必须要虚，才能体现出来。杯子的容量是有限的，而是而水是无限的。杯子装水不是为了一直装满某一杯水，水一直留在杯子里边也会变臭。这就是庄子所说的吾生也有涯而知无涯。做学问也是一样，你学了就是为了忘记，忘掉才能重新学习，忘掉才能重新开始学习。有人说知识不是积累的吗？这得看是多大时间的尺度，20年30年，那是积累。就好像杯子在没有倒满水之前都是积累。要是在百年千年的跨度上知识，从来都是推倒重来的，或者叫突变。要不然我们现在也就没有什么进步，估计还在拿着石头切肉，用绳子磨木头取火。王安石说，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训。所以常胜之道就是不要逞强。知不足而后能足就是这个道理。学习也是一个样，不会忘记的学生不是好学生。现在的学校天天让学生背这个背那个，其实未必有效。很多时候科技给予了我们太多的方便，你如果非要在有这种方便的条件下，还逼着自己变成一个大硬盘，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过这跟时代就有所脱节了。我们不要做存储知识的光盘，要学会怎样去检索这些知识就可以了。

说到现在社会的发展，不得不提一提人工智能。说到人工智能，现在有一个论调就是对AI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像好莱坞就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有机器人统治世界的，有人机合体的，有夏娃干掉上帝的。其主体思想无非就是一个AI加钢铁，强强联合就是宇宙大佬。人类对于AI的恐惧实际上是对于自身的恐惧。恐惧源于未知，很多人死的时候是笑着走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往往都是哭的。为啥呀？前途未卜恐惧于未知。当人类还是猴子的时候，没有不怕火的，现在天天用火也没见谁爬过火。说白了，对AI的恐惧，它也是一种末日情怀。和古人怕神仙鬼怪，今人怕外星人都是一个道理。首先，AI再强大，也就是达到人类的识神境界，它距离元神差的还远。各种各样的模拟算法，连个验证码都过不了。距离图灵测试还有太多太多的距离。再一个AI只知道学习和存储的重要性，并不知道放空和忘记的重要性。老子不是说过强就是找死吗？所以作为人类，首先要清楚自己的人性。从某种角度来讲人类的身体也是个机器，你要了解为何上帝造人会选择用血肉之躯，而非钢筋铁骨，这里面就有一个柔弱是常胜之道的道理。现在人类造的这个机器人，无论是钢铁侠还是变形金刚，首先在材质上就落了下风，一堆硬邦邦的东西，看上去很吓人，其实自身也是一个负担。国家在消灭竞争对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裁军，为什么要裁军呢？不裁军的话，你得有足够的军饷。军队的强是表面的强，经济才是支撑强大的基础。台湾的李敖说过，报仇最好的方法就是比你的仇人活得要长。君子报仇，一辈子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