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念无处安放

桃李春风

初秋的傍晚，凉风习习。我独自静坐阳台，无聊地翻阅起一本闲书。

一阵风吹来，一片黄叶从眼前飘过。它轻盈地落在窗外东南角上一块狭窄的边沿。透过干净的玻璃窗，那片叶有些碍眼。

起初，我无视它的到来，心想，这一小团不起眼的黄色，定是停留不了多久，只要一阵微风吹过，它很快会从我的眼前消失。

我斜躺在座椅上，继续慵懒地把自己打发在墨香里。

又一阵风调皮地撩起我的书页。我捋了捋额前乱飞的发丝，无意识地又瞥见了窗外那一团鹅黄。这阵风并没有把它吹跑。它贴着窗沿，一动不动。

奇怪，这么大的风竟然赶不走位居12楼高空的黄叶？何况它只是置身于近乎悬崖峭壁之上。我不相信一片轻飘飘的枯叶会有什么魔力敢和风对抗，除非是我看走了眼。

我拨开花丛走近它，定睛一看，果真是我的视力欺骗了我。那片鹅黄不仅耀眼，还会活动。它哪里是什么黄叶，分明是一只小巧玲珑，精致漂亮的小鸟。它圆溜溜的脑袋，炯炯有神的眼睛，嫩黄色的外套，富有绅士般的风姿，很是神气。

　　“欢迎你，英俊潇洒的小鸟！”兴奋的我在心里悄悄对它说。它虽是不速之客，但我由衷的欢喜。

我立刻拿出手机，从不同的角度，对它猛一通拍摄。

“咣当”一声，桌上的书被我手忙脚乱地碰落在地。这下完了，小鸟一定会被吓跑。我的眼神迅速投向它。可担心是多余的。只见它镇定自若地立在那里，时不时挪动着身子转头注视着我。

原来，它并非是一只惊弓之鸟。隔着玻璃，我大胆地向它靠近。像逗小孩儿一样，用俏皮友好的动作，努力地讨好它。看它对我的示好没有反感，进而，我开心地和它交谈起来。

我问它，朋友，你从哪里来。它眨眨眼睛，似乎回答了我。我又问它，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它那被风吹翘的羽毛，花儿似的打了个漩，整个身体在风中微微颤了一下，似乎用体态告诉我，它是飞了很远很远的路程才找到了我。

和它聊了一会儿后，看它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小心翼翼地推开纱窗，轻轻敲击着玻璃，示意它别怕，我不会伤害它。事实证明，又是我多虑了，沉着的它丝毫没有流露半点被惊到的神情。它悠然地站在窗外，时而捋着身上的羽毛，时而歪着脑袋窥探我。我邀请它进屋，它原地转了个圈儿，是犹豫不决，还是谢绝我的盛情，我不得而知。

约二十分钟左右，我走到两米开外的椅子旁，正准备坐下，忽然发现，它也顺着我走的方向，在窗外的边沿上悄悄跟了过来。我既欣喜又诧异。为了再次体验这种神奇的快乐，我又朝着相反方向走了过去。玩皮的它又一次跟着我蹦蹦跳跳地同向而行。这样的游戏，我们来回进行了两三次。

　　实在是有趣，更多的是让我匪夷所思，天下竟有如此灵动的小鸟？质疑和惊讶之余，脑子里突然想到不久前，在抖音里看到过一个民间流传的奇特现象，说家中逝去的亲人，会在日后某一时刻，变成小鸟或蝴蝶等动物，来探望他生前挂念或喜欢的某个亲人。

难道眼前这只小鸟非同寻常？难道它是我刚逝去整整四个月的老父亲的灵魂附体？昨天中元节夜，我还梦见了他老人家，今天他就从遥远的地方赶来看我？

原来，被惊吓到的人是我。

不敢往下想。瞬间，我的声音变得颤抖，眼泪夺眶而出。模糊的双眼呆呆地盯着窗外那只孤零零的鸟儿，泣不成声。

老爸的离世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辈子的潮湿。

我缓缓俯下身子，双手做着拥抱它的姿势。面对我的激动，它没有躲避，任凭我来回隔窗抚摸它。我越发感到不可思议。它怎会如此和我亲近？它走近我，一会儿看看窗内伤心的我，像是安慰；一会儿又茫然地看向远方，好似无奈。

风渐渐大了起来，带着丝丝凉意。我整理了一下 忧伤的情绪，静静地看着它。慢慢凑近它，轻声对它说：“你走吧，天气渐渐凉了，你要保护好自己。谢谢你来看望我！”它像是听懂了我的话，顺着窗沿，迎面向我走来。走到我面前，它停住了，默默的，依依不舍地看着我，像是和我告别。

此时的我，完全相信它就是我那逝去的慈祥老父亲的化身，因为，这个家他去年才来过。最起码，它让我对老人家的思念有了片刻的寄托。我含着泪，又和它絮叨了几句。嘱咐它以后常来，把我对老爸的思念带走。

不一会儿，这只我叫不出名字的鸟儿；这只陪伴了我二十多分钟，给我带来心灵慰藉的朋友，突然展开双翅，腾空而起，朝着天边，那洒满金辉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