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沙山——青甘大环线之十五

山谷侠

　 敦煌，有山有泉有窟，山为鸣沙山，泉为月牙泉，窟为莫高窟。

莫高窟人满为患，一票难求，遂弃。

鸣沙山下月牙泉，有看点更有玩头。爬沙山，瞰月泉，骑骆驼，驾摩托，滑沙丘，拍写真。

然而，沙漠终究是沙漠，走在无遮无挡的沙地里，是暴晒，是炙烤。上的是沙山，下的是火海，如同无数蚂蚁爬满全身，刺挠得很。

沙原上升腾起灰蒙蒙的光雾，那是每一粒细小的沙子海绵吸水一般摄取太阳的热能后散发出来的，沙漠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盆。人们气喘汗流，干渴难熬。只有不停地补水才能稍微消停一下内心的焦躁。

这，便是鸣沙山景区的体感。

于是，彻底打消了顶着火辣辣太阳骑骆驼、驾摩托的念头。那么，鸣沙山是一定要爬上去的，为了拍照，拍那“一湾如月弦初上，半壁澄波镜比明”的月牙泉，这可是沙漠中的一大奇观呀。

进大门，不想酷热中用二十分钟走过去，坐上电瓶车不足七八分钟就到了鸣沙山山脚下。穿上事先准备好的弹力鞋套，套上防晒衣，包裹严实，带足瓶水，跟着一群年轻游客，沿着陡峭又松软的沙坡地往上爬，走两步退一步，没走几步就大口喘气，停歇不前。

我经常登山，脚底下坚实得很，如此不高的山头，三步并作两步就到山顶。

爬沙山可万万使不得，软软的细沙，不硌脚不磕碰，只是款款地抹去你的全部气力。你越急，它越柔，没有其它办法，只有把脚底放松，与它厮磨，留下你自己的脚印。

好在，景区铺设沙坡上的钢木软梯就在眼前，让心生退堂鼓的游人再鼓勇气。踏在木梯上，脚底就有根，走上两步歇上一歇，调整呼吸，停停再上，尽管软梯若隐若现，恍若通往天界，但事半功倍的效果还是鼓舞人心的。

到达山腰时，再无回头之意。重心靠前，不进则退，直腰弓背，低头看脚，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湿透，走走停停近五六个回合，脚下的木梯不见了，眼前突然空阔，怯怯地抬头，发现终到山顶。看时间，仅用了二十几分钟，却感觉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爬沙山真不是个好运动。

　　顾不得这滚烫的沙地，一屁股瘫坐下，补水歇息。

再立起拍照时，东倒西歪竟站不稳，干脆坐下来取景，连续拉近放远，由于月牙阁的阻挡，就是拍不出来月牙泉的全貌，应该是机位不对。往东瞅，刀刃一样的山脊，没有几个人穿行，摇摇晃晃像醉汉。心生怯怯，放弃了去东顶寻更好的角度。

向往山顶，结果峰巅只是一道刚能立足的狭地。又不能横行，只享一时俯视之乐，勉强拍几张算是打卡。景区禁飞无人机，估计也无法拍得更理想。

请人帮忙拍照，彼此歪歪斜斜站不直立，一阵嘻哈。

　　有句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这儿应该说，下山容易上山难。

上已无路，下又艰难。体力的消耗容易增加下山的压力。走老路，顺陡峭木梯一步一步往下挪，挺胸收腹，腰力使劲，走一步耗时费力，居然根本无法抬腿，这要走到猴年马月啊？试图离开木梯，阔步昂首往下走，才两脚，已出溜下去好几米，又站得十分稳当。不前摔，也不后仰，再稍用力，如慢镜头。双脚居然像插禾苗拔萝卜一样痛快，一只脚脚跟还未完全落地，另一只脚脚面已经抬起，只几十步，飞也似地到了地面，根本刹不住。

轻松舒服好玩，上山下山天壤之别。

　　鸣沙山因沙动成响而得名。东西长约40公里，南北宽约20公里。东汉辛氏《三秦记》中就有记载“河西有沙角山，峰峨危峻，逾于石山。”

山为流沙积成，为红、黄、绿、黑、白五色。人登上沙山下滑时会发出丝竹管弦之音，这声响可远传数十里，敦煌城内都可听闻到。更为神奇的是，滑落的沙子经过一宿的风吹，又会回到山上，辄复如初。

我下山途中，看到有人坐一塑料撬板上从高处滑下来，但没有听见清代诗人苏履吉描写的“雷送余音声袅袅，风生细响语喁喁”的声音。可能是周围噪音所致，也可能是撬板材质的原因。

　　转去月牙泉，一溜不大的水面，倒是透净，泉水泛着翠绿。蛾眉似的泉池，熨帖着大地，潜伏在沙谷深处。

水边有树，泉边有草，芦苇使水色绿得更浓，在沙山中格外清新。树荫下凉风习习，透彻地舒坦。

月牙泉处在鸣沙山的环抱中，因形似一弯新月而得名。古称沙井、药泉，清代始称月牙泉。月牙泉水质甘冽，澄澈如镜，相传泉中生长有七星草、铁背鱼，人服之可延年益寿。

月牙泉与鸣沙山共存了千年，从未被风沙掩埋。原因竟是，刮风时沙子不是从高处往沙山下走，而是从山下往山上流动，于是，月牙泉永远不会被沙子埋没。

这当然是风向与地形导致水与风的平衡，沙和泉的共生。

这水从哪里来的？有人说，是党河的地下水源流过来的。可是我们开车路过党河的时候，河床是干涸的。

也许敦煌月牙泉与济南趵突泉的水的来路是一样的吧？只不过沙漠汲取了太多的水份，留下了月牙泉这可怜的一湾泉水。

不管怎么说，在大漠深处，月牙泉没有被沙粒填没，本身就是奇迹。

还有，莫高窟壁画能够在沙漠地带开凿，肯定也与水源有关，因为人们离不开宝贵的水。

后来，我到瓜州榆林窟，看见洞窟下边河水的时候得到了验证。

　 在月牙泉旁有一座小院，叫月牙阁。

唐宋时，这里盛况空前，沿鸣沙山北麓塔寺林立，“一里五座庙，三步两道桥”。

清朝时，更有庙宇百间，亭台楼阁倒映水中。现在的月牙阁是在古遗址上重建的。建筑物南墙与南山山体落沙脚保持的一定距离，形成了利于聚风的通道，保证了下滑沙体向山顶运行，应该说这是一座生态建筑。

没有时间细看，拍照离去。

　　四下里环顾，落日中的绵绵沙山是独特的，光与影用顺溜的线条进行分割，金黄和黛赭，纯净得毫无斑驳。

棱锥体的形状，像埃及的金字塔，又像瑞士风格的建筑物，极富雕塑感，耐看出味。

一道道沙峰如大海金色波浪，磅礴汹涌。细看沙坡上的沙浪，又像轻波荡漾的涟漪，时而微动，时而平缓，时而萦迥涡旋，跌宕有致。无数旅人的脚印布满沙坡，妙趣横生。

　　往景区门口回走。骆驼长队一颠一颠走了过来，叮咚作响。路口，有红绿灯，驼队停下等待。牵骆驼的主人，晒得黢黑像非洲族。呲着白牙，嘴唇干皲，神定气闲，悠然自在，早已习惯太阳下的暴晒。 

再看那一峰峰骆驼，深邃明亮的眼睛透给人以沉稳和刚毅；宽大敦实的蹄掌让人踏实和放心。

深沉持重，不慌不忙，任劳任怨，一步一个脚印的“沙漠之舟”，一点都不虚夸。

　　蓝天白云，黄沙绿苇，驼队游人，一幅丝路风情的画卷。

长龙驼队，蜿蜒曲折，漫过沙丘，拐入大漠，骑在驼峰上的游客安详宁静，静享大漠行舟的乐趣，神醉情驰。

这样壮观的场面一再被网络热搜。

据骑骆驼者回来说，牵骆驼者大都是打工的，一年四季每天都要来来回回行走十几次，很是辛苦。他们兼具为游客拍照，收点小费，赚点茶水钱。

　　景区内有高大茂密的旱柳，称为“夫妻柳”。

大树底下好乘凉。在沙漠，多么招人喜欢呀，人们受庇荫于其下，享清凉于绿色。

　　拍写真的游人真不少，都排到太阳下山了。

　　爬沙山，有收获。

鸣沙山边怡性，月牙泉畔洗心。

变躁急以清冽，给高蹈为平实。唯其这样，人生才见灵动，世界才显精致。

2023年7月22日拍摄于甘肃敦煌鸣沙山

2023年8月30日写于山东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