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那些事儿——知青之殇(续5)

黄丹

　　一次和同学聊天，说起我老公的一个表哥，在吉林插队时，一连好几年没回家。插队结束后，几乎所有知青都返城了，他也没有音信。家里人多方打听，却谁都不知道。直到1980年代初的一天，一个二三十岁的农村妇女忽然来到家里，还带着一个小孩子，说是表哥的孩子。她除了名字能说正确，什么证件证明都没有。家里人都不敢相认(我觉得这个情景简直跟电视剧里面的小芳一样)。直到如今，表哥也没有下落。

同学听我这么说，也讲了他们村一个在插队期间去世同学的事。我们两人好一阵唏嘘，感慨万千。

大约在1973年或1974年，正是正月农闲的时候。在村里插队的十几个知青都回家过年去了，本该也回家的大李却滞留村里未走。

说来话长，大李未回京的原因（这也是事后插友们分析的）有好几条。第一个说法是他才从北京回来。本来知青回京探亲都是在春节前后，大李为什么提前回京呢，是因为当年大旱，村里有个社员家养的蜜蜂采的蜜少，到了冬天需要喂白糖，可白糖是紧缺物资，那个年代物资奇缺，没处淘换白糖。那个社员就求助于北京知青，说是谁能帮忙买100斤白糖，他愿意出往返路费和误工费。大李就应承下了此事，回了一趟北京。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买到了八十多斤白糖，但那个社员还是很感谢他的。如此一来，时间就到了腊月，大李就不想再花路费回家了。

大李不回家，自然是因为钱紧。那时一个劳动日没有多少钱，像我们村一个工才两三毛钱，大李他们村可能要好一些，但也有限。

腊月里农闲，大李不回家，还因为他兼着赤脚医生，也能多少挣些工分。他需要钱，因为他结婚了，就快当爸爸了。不过当时知道这事儿的同学很少，因为女方在外县插队，只有和大李一同插队的他的同校同学才知道（大李不是我们学校的，他是和他的妹妹一起来那个村的）。

那些日子，没什么农活儿，同学们大都走了，大李就自己在家鼓捣点儿吃的。大李本来胃就不好，经常犯病，一疼起来，他就学着老乡的样子，烧块热砖放在胸口捂着。那几日不知他吃了什么不合口的吃食，晚上就犯了胃病，他热敷、吃药都不管用。熬了两三天也不见好，而且越来越厉害。想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还留在村里的一个同学让他去公社或县医院看时，他都走不动了。队长看他病成那个样子，找了几个社员，用车把他拉到了县医院。县医院医生诊断说，大李得的是肠梗阻，需要手术治疗。大李自认为还有些医学知识，不愿意做手术，所以就保守治疗，天天输点液体消炎抗菌什么的，一个多星期也不见效。他的妻子也从邻县赶来陪伴他。

同学们过完年陆续回来了，听说他病情严重，都去医院看他。大家一致认为，他必须回北京去治病。大熊同学召集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于是许多人都把自己仅有的一点钱拿出来，县知青办也补助了点钱，把大李在县医院的治疗费用结清了，并派了一个同学护送大李回京治疗。

回到北京的大李，在他父亲单位的帮助下，先借支住进了复外医院，医生说太晚了，已经发展成肠穿孔、肠坏死、腹膜炎合并败血症了。为了挽救大李，医生还是为他做了五次手术，可终归没能挽救大李的生命。大李就这么走了，还欠下医院许多医疗费。

为此，同学们专门去北京知青安置办公室申请救助，安置办的人说，没有地方能出这笔开支，一句冷漠的话就把同学们打发走了。后来，大家都不知道李父是如何偿还医院的医疗费的。倒是大熊同学一直心中不安，因为手中拮据的他也拿不出钱来还给同学。幸好同学们都表示，那钱不要了，这倒让大熊很是感激。

再后来，在大李病中出生的女儿被别人收养，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