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开学

小欢喜

明天就要开学了！

小芳早几天就洗好了她的旧书包。书包是读一年级时外婆送了一块方格花布，妈妈裁剪后把它缝制成一个布包，一个很漂亮的花格书包，黄黄绿绿的，小芳很喜欢。可惜的是，书包背了二年，那两根布带磨毛了，原本带子宽宽的，现在成了细绳一般。再背下去，估计不久就会断。书包也是祸不单行，二年级学写毛笔字，磨墨时墨汁不小心从桌上的裂缝处滴下去，书包黑了一大块。洗了又洗，布都褪色了，可那块黑渍却越来越清晰。小芳叹了口气，决定不去管它。

她整理了一下书包，把两本《暑假作业》放进去。翻翻语文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当时发下来时，暑假还没开始，她和同桌就偷偷写起来。现在有些地方的铅笔痕淡得几乎看不清了。小芳拿出笔，准备再描一描。

拿出自己的新“铅笔盒”，小芳一阵欢喜。这暑假，做竹匠的姨夫来家里修补蔑席，他看到小芳那个“双宝素”铅笔盒又旧又破，便截了一段竹竿，剖成两半，打通中间竹节，还用细砂皮磨光了竹子的棱角和竹结，两端钻孔，系上皮筋，皮筋在孔里打结固定，一绕，就是一个圆形的铅笔盒。姨夫手巧，还在竹筒上刻了几棵花草。小芳很满意这个铅笔盒，它小巧秀美，估计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小芳在新铅笔盒里放了六支三角形铅笔。这种铅笔很别致，白底，缀满小花，不像村子小店里卖的那种笨头笨脑的木色笔。它是镇上教书的邻居姑婆送的。每年一放暑假，姑婆就会带一双儿女回乡下度假，每次来她总会很大方地给堂门各家孩子送些文具。今年姑婆送给小芳六支漂亮铅笔。小芳想好了，自己用四支，另两支送给同桌小芬。

小芳用笔描了一会儿，然后她很满意地把语文《暑假作业》放进了书包。接着她掏出了那本数学《暑假乐园》，不由地眉头紧锁，因为数学作业她有很多不会。“鸡兔关在同一个笼子里，10个头，26只脚。问鸡、兔各有几只？”谁会这么无聊把鸡兔关在一个笼子里？那兔子岂不让鸡给啄死！小芳忿忿不平，索性把数学《暑假乐园》合上，胡乱地塞进书包。小芳知道，这些题目老师也不会，再说老师们也好像从来不批这作业。

第二天清晨，白白的晨雾还在家门口的田野上萦绕，小芳就走出家门。爷爷很疼她，一早给她煮好了粥，还蒸了一个囫囵蛋。小芳有点迫不及待，扒拉几口，嫌粥太烫就放下筷子出门去。

学校离自己家不远，步行一会儿工夫就到。那时每个大队（也就是一个村）都有一所小学，年级不全的叫村小，年级开全的叫完小，一个乡有一所规模较大的中心小学。小芳所读的小学就是一所村小，才四个班。只有一排朝南的一层瓦房，共五间，中间一间小房子是老师们的办公室。

才离开俩月，小芳发觉学校如同一座破败的古庙一般。黑屋顶更低陷了，原本钉着塑料或报纸的破窗户，露出了一个个狰狞的黑洞。窄窄的走廊，让附近的鸡狗牲畜刨土、打滚，显出了一个个大泥坑。操场不见了，原本下课活动的地方，遍地都是半人高的野草。

有些同学比小芳来得更早。他们叽叽呱呱地叫嚷着、打闹着，小芳发现同学们都变得又黑又瘦。几个出工干早活的村人路过，他们说你们的老师还在睡觉呢！几个男生便自告奋勇，要去附近的钱老师家拿钥匙。

等了好半天，钱老师的儿子国平脖子上挂着一串钥匙，睡眼惺忪地来了。大家哗啦一下很自觉地在聚在自己的班级门口。国平故意放慢脚步，骂骂咧咧地说吵醒了他的好梦。

开门进教室，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教室门框上、墙壁上、窗棱间、椽柱下挂满了蜘蛛网。几排陈旧的桌凳歪歪扭扭地排列着。桌凳灰不溜秋、坑坑洼洼，现在满是灰尘，更显得荒凉不堪。上学期那些散架了的桌子和凳子依旧堆在角落。小芳找了个座位，掸掸灰尘，把书包塞进四面透风的桌肚里。

当田野上的雾气完全散去，四个老师陆续到了。康康老师挽着湿漉漉的裤腿；脸色苍白的新美老师捧着白色大搪瓷杯；连弟老师最精神，雄赳赳气昂昂地，一到就布置我们干活；文娜老师离校最远，来得最晚。

始业教育开始了。没有广播，没有发言，老师一到，就带着大家割操场上的杂草。三、四年级的学生带了镰刀，排开队，齐刷刷地割。忘带镰刀的同学就用手拔。一、二年级的学生则负责运草。半天时间，操场修葺一新，这儿不再是荒凉的古庙，又成了一座充满生气的校园。

下午，老师们乘着大队里唯一的先进的交通工具——挂机，砰砰砰地开去练市新华书店买书。新书到齐，估计最起码也是一周之后。

小芳和同学们开始天天上半天学，接受所谓的始业教育，有时会平整教室地面，有时会修理课桌椅，有时会给窗户再钉上塑料纸……更多的时候就是跳橡皮筋。

半月之后，学校才开始正式上课。而此时，小芳的书包里已经塞了好几本被她用旧报纸包好的课本！

就这样，新学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