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五十五）

李德兴

新学期开学不久，九月里的一天，大队出纳员打电话让我去拿信。

我猜可能是县进修学校来的信。我一溜小跑来到大队会计室，原来是一个文件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当场打开文件袋，拿出文件袋内的东西。文件袋里装着一本书和参考资料。书里面还夹着纸条，纸条露出一小部分在外面。很明显，这是王老师怕我看不见，有意提醒我。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颤抖的双手，想抽出书中的纸条。可是，我又不敢，这种矛盾的心情一直困绕着我，使我无法抉择。

我心一横，还是看吧，看不看，结果都是一样，谁也无法改变，只能面对。

我小心翼翼地从书中抽出那张让我想看而又不敢看的纸条。

我看后，原来是下次听辅导课的地点及时间的通知书，根本不是省验收考试的成绩单，吓我一跳。

书中还夹了一张纸条，我毫不犹豫地抽出这张纸条，这才是省验收考试的成绩单。

我瞪大眼睛，认真地看成绩单上的每一个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摘下眼镜，擦了又擦后戴上，又看了一次，还是原来的分数，一点也没变。现代汉语：65.5分；古代文学：79.5分。

看到眼前成绩单上的分数，我心花怒放，激动得差点落泪，那是高兴的眼泪，那是幸福的眼泪。

这不过就是个及格分数，值得高兴成那样吗？

是的，对别人而言，考个及格分不算什么，殊不知，对我来说，那可是我几年来用心血换来的，真是太不容易了。再说了，这是省验收考试的成绩。

我过了省考这一关，也就证明了这几年的努力没白费，也为今后的学习打开通道，增强了我继续学习的信心，同时也为我下一阶段学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事后，我听说：有不少学员这次验收考试没过关。这并不是他们能力差，而是他们没有足够地重视而造成的后果。

出纳员看我的表情有点怪，就问：“李老师，你怎么了？”我急忙回答：“没事！”便匆匆地离开了大队部。

在返回的路上，我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脸上终于露出了久为的笑容，心中的快感瞬间涌遍了全身，觉得全身发热，脸发烧，也可能是走得大急的原因吧。

我回到学校，同事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孙老师问我：“李老师，你遇上什么喜事乐成那样？”

我也没掩饰，直接说：“是喜事！省验收考试，我过关了！”

同事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我坐下后，一直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沾沾自喜，想想心里就乐。因为我是幸运的人。

我复员回来不久，便被分到乌蠎小学任教。之后不久，我便被推入到全国大办教育的浪潮中，国家教委为了解决边远农村，海岛学生上中学难的问题，便做出了一个决策：那就是在原有小学的基础上，再开设两个初中班。这样一来，就成了即不是小学，也不是中学的不论不类的学校。

不过，不要紧，上面有的是办法，把这类学校称作：“小学戴帽”。顾名思义，也就是说这类学校是混合型的，从小学一直可以读到初中（当年学制：小学五年，中学两年，高中两年，通称九年一贯制）。

上个世纪七十年中期，这种办学方式，确实解决了小岛学生读初中难的问题，同时，也给教育部门出了难题。一是教室不够用，二是师资不足。不可能让小学教师去教中学生吧。

一九七五年，长海县教师进修学校为了解决师资难的问题，面向全县招收学员，成立了“长海县五七农大师训班”。开设语文，数学，化学，物理四个班。以解燃眉之急，俗称“速成师训班”。聘请大连师范学校的老师来长海授课，为期一年。

我有幸被选送到县进修学校学习，成为“五七农大”的学生。

毕业后，我便又回到母校教初一语文。

一九七八年，大连教育学院为了进一步提高全市的教育质量，也为了提高初高中教师的教学水平，面向全市招收初高中，包括（小学戴帽）的教师参加高师函授。

我积极报名并被录取。从此以后，我便走上了长达五年的函授学习之路。

在黄海北部深处，有个面积不足两平方公里，一百来户，三百多人的小岛，那就是乌蟒岛。

乌蟒岛隶属于辽宁省大连市长海县小长山乡的一个村级岛。

乌蟒岛远离大陆，交通极不方便，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前，乌蟒岛还没有客船，人们出行只能乘坐渔船或是部队船。

乌蟒岛山高坡陡平地少，岛上人祖祖辈辈以打鱼为生。

乌蟒岛最初叫“五蟒岛”。

乌蟒岛还有个美丽动人的传说：

相传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从西方飞来了一条黑色的巨蟒，身后还跟四条小蟒，她们准备去东方朝拜。她们飞呀飞，不知飞了几年几月，四个女儿已有孕在身，实在飞不动了。妈妈便让她们骑在自己身上，背着她们继续飞。又不知飞了几年几月，妈妈也飞不动了。

她多么想停下来休息会儿再飞，那怕是片刻也好。

茫茫大海，四面无边无岸，根本没有歇脚的地儿。她实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想在海面停顿片刻，然后再飞。她让四个女儿先下来，独自落到海面。

谁知，她身体刚贴到海面，便不由自主地沉下去，一直沉到海底。四个女儿见状，大惊失色，个个摇头摆尾，捶胸顿足，抱头痛苦。此时的大海，被她们搅得风狂浪高，天暗水浑。

姊妹四个悲痛欲绝，哭得死去活来。其哭声惊天地，泣鬼神。

就在此时，她们惊奇地发现，妈妈竟然浮出了海面，头东尾西而卧。

不一会儿，妈妈的身体从头开始逐渐地变成了巨石。

姊妹四个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大姐提议：既然妈妈已去，我们也不能苟且偷生，也随妈妈去吧！

她们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一字”儿排开，在妈妈的身边分别沉入海底。

等她们再次浮出海面时，奇迹发生了，她们的孩子也分別诞生了。

大坨子是大姐，儿子叫大江；二坨子是二姐，儿子叫鸭礁。

三妹和小妹分别生了双胞胎。菜坨子是三妹，儿子叫大的和小的；小妹是北坨子，儿子叫东洋和西洋。

这就是五蟒岛的由来。

后来又为什么叫乌蟒岛，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就生活在这个不到两平方公里的小岛上，时至今日。可想而知，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学习是何等的艰难。

放学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妻子，看不出她有兴奋的表情。这也不奇怪，她对这些高深的知识及这次验收考试过关的重要性认识不足，对于一个家庭妇女来说，这也正常。只要她不拖我后腿，支持我学习，我就知足了。

我光顾得讲省验收考试成绩单的事，竟把下次听辅导课的通知书给忘了。.

我从文件袋里找出那张通知书：十月一日在獐子岛听“外国文学”辅导课。

几年来，无论是听课，还是考试，县进修学校还是第一次安排在獐子岛。趁着假期，我也有幸去獐子岛好好玩玩。

当年的獐子岛可是电台有声，报纸有名，首个被誉为全国“海上大寨”的光荣称号。

我翻过面看，突然，一行熟悉而又刚劲有力的小楷钢笔字映入我的眼帘：“小李，你的努力没有白费。不要骄傲，继续努力，曙光就在前面”。

我看后，激动得热泪盈眶，无以用语言表达。

几年来，在函授学习中，我在低谷时，是王老师鼓励我，让我别放弃，使我看到了希望；省验收过关了，我沉浸在喜悦之中时，他又叮嘱我别骄傲。有这样的好老师，我会感激他一辈子。

一个人在最困难时，最无助时，有人在一旁鼓励你，再拉上你一把，你可能会走出低谷，增强信心，不懈努力，就能看到希望。我感同深受。

我与王老师非亲非故，他为什么那么关心我？我想：当年，乌蟒岛没有客船，交通极不方便。我是乌蟒岛唯一一名高师函授学员，教育学院有什么事，他会通过各种渠道，千方百计，第一时间通知我。就是有王老师的关照，几年来，我没耽误一堂辅导课，更没耽误一次考试，因而，我才能在省考中取得较好的成绩。

王老师为人热情，乐于助人，工作认真，不仅对我，对其他学员也是一视同仁。

我们在学习中，能够遇到这样的好老师，那可是三生有幸！

王老师，我永远不会忘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