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归乡凭远梦,无梦更思乡”。我不止一次梦到,走在故乡的街巷里,走在田野里,走在芦苇掩藏的小路上。斗转星移,沧桑巨变。因1972年修虹吸、1987年建引黄闸,引黄清淤,金堤加宽,故乡的田地、芦苇塘被埋入地下,村路抬高,房屋重建,故乡改变了模样。朱耀庭曾在参加陶城舖采风后有诗:“可怜地当引黄首,尽为沙埋丈八层。”是十分形象贴切地描写。儿时的故乡,只有也只能在梦里去寻了。</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故乡,就是一幅五彩缤纷的水墨画。远山近水,苇塘连片。绿树成荫,乡路蜿蜒。金堤就像一条巨龙,雄居在村南、村东边。绵延六七里的芦苇荡,与金堤相随。水鸟鸣唱,鱼翔浅底,风拂微波起,浅吟苇塘间。在上世纪芦苇全身都是宝,用途广泛,价值不菲。芦苇不用播种、管理,只有收获。粗的打蓆,细的编芭,叶子烧锅。芦苇荡那时就是家乡的大银行。在芦苇掩映环绕中,自西向东一字排开分别是西舖、中舖和东舖,后舖排列在东舖之北,四舖分界十分明显。在坝头向正北方向到北堤头,是隆起明显的一段,俗称“小东堤”,是不是春秋战国时鲁齐两国选定的“会盟”的地方,还是黄河老金堤的遗址,我没有查到记载。现在引黄干渠渠首西侧,当年的“小东堤”南头,住着徐(二斜)、段(大成)、马(大脚)、李姓四户人家,他们是外村搬来的。不知何时起,有了“南舖(坝头)”之说。黄河从张庄(现属河南省台前县)村头上,也就是黄河由西南(现在是东南)流向东北的黄庄(现属泰安市东平县),在折向北流经牛屯村(属东阿县)。陶城舖黄河渡口是两省四县通衢之地,帆樯云集,财货辐辏,行船靠岸方便。坝头上有车马店、茶馆、修车铺、烧饼铺等。路人能吃饭、休息。对自备铁锅烧火做饭的脚客,店家免费提供从大堤下挑来的饮用水。路人知陶城铺水甜,更知人善。曾有“宁肯多赶十里路,歇脚也到陶城舖”之说。</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故乡,金堤就是黄河防汛治理的大战场。金堤没有现在那么高、那么宽。金堤内侧(背河一面)呈梯形,有道二坦,足有三米多宽,便于防汛人员巡逻和运送防汛物资。堤坡多半植的是柳树。现在和河南省台前县交界的丁字路口,堤半坎时称“西营院子”,成垛的存放着秫稭(高粱稭)、树木等防汛物资。现在第二个坝头的金堤内侧堤半坎,有二十几间高大的红瓦房,是“黄河修防段”,办公和重要的防汛物资“铁丝、麻袋”等存放地。大门常年紧闭,门口还有站岗的人员,显得十分威严。每年汛期,阳谷县就组织青壮年上堤巡防,昼夜值班。开春和秋后复堤。金堤上,红旗招展,车轮滚滚,夯号此起彼伏,大家明争暗赛,好一幅壮观的治河图。金堤就是六七十年代加宽加高的,才有了近几十年的黄河安澜。</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故乡,原始风貌突出,亲情浓郁。土木结构的房屋,高低不一的院落。一家盖屋,全村帮忙。从打地基的夯歌,到上梁时的鞭炮,都是村里的节日。村庄内的主街道大抵和现在一致,可街道只有两米多宽,夏季水、秋季泥、春天土,没有好走的时候,是名副其实的“水、泥路”。通往外村的道路,没有一条直路,都是随弯就斜的“蚰蜒”路。村的最高点是西北角,高出路面十几米。这家高大的砖镶门窗的屋子,被称为“楼”。东舖又称“东南楼”,也许村的别名就是由此而来。村西南有两家大院,院子主人路东姓魏,路西姓徐,据说解放前是车马店。路东这家院子里后来搭了个戏台,唱戏、放电影等。昏暗的灯光下,锣鼓响起,穿着各种服装的演员卖力地唱着,孩子们不懂戏词,只觉得热闹就是年下,谁管他唱什么。在村西头,有口老井,井水甘洌,清澈透明。井台高出地面一米多,井身直径有两米多,井口有四块大青石垒成。这口老井哪年挖的,连当时的老人也说不出具体的年代。那时的东铺,全村近百户,五百多人。加上其它三个村,陶城舖总人口接近2000。那么大的村庄,十几个姓氏,历史的延续,竞也有辈分相称,见面从不直呼其名,而是以“爷、叔、兄弟”相称。其乐融融,亲如一家。红喜白事,小则一院,多则全村,不用打招呼,闻风前往。那时经济没有现在富裕,但不缺亲情。谁家来个亲戚,东家借碗面,西家求棵葱。小卖部打瓶酱油,卫生所拿点药,没现钱,记下账就拿走。不用催还,没有赖账。干活缺个工具,邻里调剂使用,跟用自己的差别就在用过还回去。一个村的人,熟得像一家人,亲得像一家人。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升起。人们或荷锄而归,或牵牛同行,或赶羊回圈……鸡鸣狗吠,牛哞羊咩,童哼儿歌,汇成了一曲农耕交响乐。这种音符,印在了我的记忆里,融入了我的乡愁中。</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故乡,地名富有特点,或位置、或寓意、或历史。“家西湖”,“堤南”、“堤东”,一听就大体知道位置。“下洼”,地形低洼。“碱冈”,必定地块盐碱无疑。而“粮井”则是最好的地块,土质肥沃,易种好收,也寄托了故乡人对风调雨顺年景的期盼。“老林(专指魏氏坟地)、卢家林、张家林”则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坟地了。值得一提的是“蛮子林”。这里的“蛮”不是恶意的“野蛮”,而是特指方言难懂的南方人。1962年,张庄(当时属寿张县)修闸,工程技术人员大多来自安徽、江苏。工期四年,这期间因工殉职的有五人,我们村无偿为其提供了墓地。工人殉职是一种奉献,我们村的做法也是一种无私。从那时起,那周围的地就叫“蛮子林”了。多年后,有的坟迁走,有的则因引黄淤地埋在了地下。“蛮子林”也就不存在了。而“料草院子”,则是和运河有关了。咸丰五年黄河在铜瓦厢决口并道大清河后,古运河张秋段便因黄水涌入至河道淤积,随后开凿了陶城舖运河。陶城舖运河码头应运而生,存放过料草和大量的货物。后来人们管那里就叫“料草院子”。在那块地里,有两统墓碑,我们儿时割草曾对碑文时常研究,知道了叫魏钿的祖先在“皇清”时当大官,因政绩突出,皇帝对他父母予以褒奖,下了“圣旨”。碑文正面由“刘统勋”题字。后来才知道“刘统勋”就是“刘罗锅”的父亲。这两统墓碑比别的墓碑要宽一半,又是两统同样的碑,人们就叫它“双碑”。“双碑”、“料草院子”两个名字共享,同指的一个地块。这两块墓碑上世纪九十年代因淤地曾一度埋在了地下,十几年前,族人凭记忆,又挖出来,安置在现在的魏氏墓群。</p><p class="ql-block"> 弹指一挥间,因引黄芦苇荡被埋入地下,土地洗牌,原来的地形地貌都发生了变化,“粮井”、“料草院子”“下洼”那些熟悉的地块没有了,连地名也大都消失了。村庄几经抬高,窄巷老屋都成了记忆。金堤复背加宽了两百多米,两条引黄干渠占去了陶城舖村的上千亩土地。四个村已经连在了一起。主要街道修成了水泥路,连小胡同的路都硬化了,街道拓宽了,宅基高度基本一致了。绿树红墙,道净院洁。东舖村还被评为山东省“美丽乡村”、“美丽庭院示范村”。</p><p class="ql-block"> 相信,故乡陶城舖会越来越富强美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