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国宝出虢川》（上篇） 徐宏宪/文、图

石木弘弦

翠矶山俯视太白县城

（一）

雪域太白，夏都太白，慢城太白，仙境太白。这是人们对这座陕西海拔最高的山城所赋予的盛誉。然而，作为“候鸟”诗意栖居于此两个夏天的我，决意要为她添加一条新的定义：宝地太白。

之所以将太白誉为宝地，不仅仅因为这里是秦岭山脉最大的高山盆地，也不仅仅因为这里有独特的秀美山川、怡人气候和山珍果蔬，更缘于大美太白神奇多姿的雄关古道、人文景观和历史积淀。尤其是中华国宝一一西周青铜重器虢季子白盘的深藏和重现，为太白这颗秦岭明珠增添了熠熠光彩。

2022年酷夏，昼夜蒸腾的高温热浪，将我赶进了秦岭深处的夏都太白。

一天清晨，悠闲的我沿着新建路拐进影剧院前的文化广场，被广场中央的一座青铜雕塑所吸引。

虢季子白盘（复制品）及文字介绍

　　惊愕，惊喜，惊叹！顿时，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憾了。孰能想到，我国现存世最大的西周青铜重器虢季子白盘这一稀世珍宝，竟然在秦岭腹地太白县咀头镇这块沃土之中，被深深埋藏了两千六百多年！

西周 虢季子白盘

　　虢季子白盘造型奇伟，纹饰精美。形体长方，直口方唇。四足作矩形，腹饰环带纹。四壁各置一对兽首衔环，生动而传神。盘长137.2厘米，宽82.7厘米，高41.3厘米，重215.5千克，是传世最大的西周时期青铜宝器。

虢季子白盘外壁兽首衔环

　　虢季子白盘铸造于周宣王十二年（公元前816年）。盘内腹铸有铭文8行，111个大篆字，记述了虢季子白奉周王命征战西北强族猃狁荣立战功、受赏于周庙的盛事。铭文修饰用韵，文辞优美；书法用笔谨饬，清丽秀逸，被视为西周金文中的绝品。

虢季子白盘铭文拓本

　　国宝出深山，奥秘且神奇。皆缘于此，促使我对太白这块充盈无穷魅力的风水宝地，予以重新审视、观照和考量。

于是，我将多元的思维和关注的目光，聚焦于虢季子白盘这举世无双的瑰丽珍宝，力图拨开那扑朔迷离的历史烟云，探寻她跌宕起伏的流转历程。

得益于互联网的神通广大，弥补了我历史知识匮乏和文献资料欠缺的短板。键盘点击之间，有关虢季子白盘的图文影像一骨脑儿蜂涌而出，纷纷展现在我的面前。

虢季子白盘曲折坎坷的命运和引人入胜的故事，使我唏嘘不已，百感交集。无法抑制的感喟之情，促使我将这件宝物历经沧桑磨难的前世今生和盘托出，一一呈现。

（二）

据史料记载，虢季子白盘在清代道光年间出土于陕西省凤翔府宝鸡县虢川司，后被眉县县令徐燮钧以少许散银购得。徐燮钧在卸任还乡时，将虢季子白盘运回了江苏常州，安置在鸣柯巷徐宅天佑堂内。

清同治元年（1862年），太平天国护王陈坤书率太平军攻占常州，虢季子白盘与众多金银财宝一起，作为战利品拉进了护王府。然而，护王及将卒们却无人识宝，只当是一个普通的大马槽而已。

护王府遗址保护标志

　　清同治三年（1864年）四月，时任直隶提督的淮军将领刘铭传，指挥清军与太平军经过四个多月鏖战，终于打败护王军，攻下了常州城。护王陈坤书兵败身亡，刘铭传率帅营进驻护王府。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刘铭传正在寝室读书，忽闻室外不时传来悦耳的金属叩击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暗夜里却极具穿透力。

刘铭传顿生疑心，便喚亲兵掌灯一同寻觅。循声来到后院马厩前，方知是马吃草时笼头上的铁环碰击马槽发出的声响。刘铭传蹲下细细查看，只见这马槽形体硕大，造型古朴，灯光下散发出深沉的幽光。伸手一试，重不可举，轻叩槽壁，发声清远玄妙。刘铭传顿悟，此马槽绝非寻常之物也。

翌日清晨，刘铭传喚马弁将马槽洗刷干净，见其外壁环饰曲纹，八个兽首口衔环耳。槽内底部具有铭文，字结工整严谨，笔划圆润遒丽，铸艺精湛，气韵高古，实乃罕见的稀世珍宝。于是，刘铭传便令心腹带兵日夜兼程，将宝盘押送回安徽老家合肥西乡刘老圩。

为了更好地珍藏宝盘，刘铭传在刘宅大院内专门建了一座方形“盘亭”陈放宝物，亲笔题写“盘称国宝，亭护家珍”八字楹联，悬挂在“盘亭”柱上，并撰写了《盘亭小记》一文以资纪念。

刘宅盘亭及楹联

　　刘铭传获宝的消息不胫而走，两朝帝师、军机大臣翁同龢求宝心切，先是以重金求购，后以子女联姻许之，均遭刘铭传拒绝。因此翁同龢怀恨在心，在朝廷处处打压刘铭传。

不久，刘铭传藏宝一事传入慈禧太后耳中，老佛爷念刘铭传戎马多年屡建战功，便下懿旨将宝盘御赐于他。从此，刘氏家族获得收藏宝盘的正式名分。

刘铭传像

清光绪二十一年（1896年），刘铭传因病去世，终年60岁。他临终前嘱咐后人，一定要全力以赴，保护国宝。

辛亥革命一声炮响，大清王朝灰飞烟灭。军阀混战，烽火连天。时局动荡，风雨飘摇。

失去清王朝的庇护，虢季子白盘又沦为达官显贵、北洋军阀及国外巨商觊觎的猎物。美国、英国、法国及日本的古董商贩纷纷前来，欲重金购买；时任安徽省主席的军阀刘镇华也虎视眈眈，欲强取豪夺。刘氏后人在威逼引诱、绑架勒索的重重伤害下，始终牢记祖训，舍命护宝，使强盗的图谋无法得逞。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为了保护国宝免遭劫难，刘铭传曾孙刘肃曾带领家人，将宝盘深埋于刘宅后花园一偏僻角落，地面植槐种草，不留痕迹。

随着战事吃紧，合肥沦陷，日寇掠宝的铁蹄也咄咄逼近。于是，刘氏后人便举家外迁，躲灾避难。日军几次闯入刘宅四处搜索，宝盘屡履险境，最终化险为夷。

抗战胜利后，刘氏后人历经八年漂泊，终于重返故乡大潜山下刘老圩。

然而，祸不单行灾重降。因盗掘楚王墓而臭名昭著的李品仙，刚上任安徽省主席，就将贪婪的魔爪伸向了虢盘。他屡次派人前往刘老圩，许以高官重赏，强行索要。无果，就遣一营军队进驻施威。刘肃曾被逼无奈，只好再次外出躲避。

李品仙恼羞成怒，令肥西县长隆武功将县政府搬进刘宅，天天逼迫刘家交盘，甚至将刘宅所有房屋地板撬开，掘地拆墙，并将刘家收藏的古董字画搜刮一空。刘家人不惧淫威，始终沉着镇定与之机智周旋，勇敢面对艰辛和磨难。

1949年新中国成立，人民从此当家做主，站立起来。刘铭传曾孙刘肃曾与全家人商议，决定将宝盘捐献给国家。

1950年1月19日清晨，刘宅后花园那棵栽了十四年的槐树倒下了。经刘家四代传承并珍藏了八十六年的旷世国宝虢季子白盘，终于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为了表彰刘肃曾一家的献宝义举和爱国情怀，安徽省政府奖励刘家五千斤大米，并将宝盘在合肥古教弩台公开展出，轰动全城。

合肥虢盘特展

　　1950年3月3日，国家文化部在北京北海团城隆重举行虢盘特展，董必武等国家领导人及历史专家前往参观，文化部专门为刘肃曾颁发了褒奖状。政务院副总理郭沫若设宴招待刘肃曾，并即席亲笔题诗相赠。诗曰： “虢季献公家，归诸天下有。 独乐易众乐，宝传永不休。省却常操心，为之几折首。卓卓刘君名，传诵妇孺口。可贺孰逾此，寿君一杯酒。”

北京北海团城虢盘特展

文化部褒奖状

　　虢盘出虢川，国宝归国藏。雄浑壮美的虢季子白盘，饱经颠沛流离的岁月风霜，尽览跌宕流转的人间沧桑；见证了中国近代的百年变迁，彰显出气韵高古的绝代风华。如今，她静静地陈列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展览大厅，是当之无愧的中华宝藏。

中国国家博物馆

（上篇完）

后注： 本文部分文图来源于网络，恕未一一标

注，在此一并致谢！

2023年8月18日于太白县咀头镇虢川河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