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风起兮

<p class="ql-block">  三年前,我尚在黔东南漂泊。闲暇之余,时不时会留意到故乡自媒体刊发的一些文章,有熟人写的,也有不认识的人写的,好在是谁写的都不重要,只要是来自故乡的文字,便是最好,便是最爱,便须必读。羇旅在外,尤为思乡,看着看着顿觉暖意升腾,连文字也好像亲切了起来。一个个文字,看上去就像是家乡的一块块连绵梯田,一个个村寨院落,一个个熟悉的角角落落,拼在一起就是日思夜想的故乡。晚上做梦就好像回到了家乡,梦中全是家乡的模样,幸福得不愿梦醒,不想天亮。原本懒得动笔,久疏文字,好多字尚认识我,我已经早都不认识它们了,渐渐的却突然对文字有了感觉,初恋般的感觉,且日渐依赖起来。于是,偶尔也学着写点比牙长,比霜嫩的文字,聊以思乡遣怀,打发时间。在此期间,每每读到别人写的一些关于父爱的诗文,感动之余,往往也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为父亲写点文字的冲动,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愿望愈来愈强烈。</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父亲终归是太平凡了。对于父亲,除了平凡,还是平凡,我找不出第二个更恰当的词语。父亲就犹如西北农村一出门便随处可见的一块黄土坷垃,地边一棵没人能叫上名字的小草,路旁一只一天到晚忙碌不停的小蚂蚁,再找不到更合适的字眼。于是,每每提笔无字,生生地捉笔在手,下不去也收不回。于是,关于父亲,三年多来,未曾写得一言半字。对于我,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深深的遗憾,更是灵魂最深处无尽的煎熬。</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再过十来天,就是父亲的90岁生日了,大家又纷纷张罗起给父亲庆生的事来。于是,给父亲写点文字的事,又第N次提上了我的日程。想着争取能赶在父亲生日之前完成,最好能让孩子们在父亲的生日宴会上读给父亲听,那就再也好不过了。也许没有上过一天学的父亲,根本听不出写的好不好,甚至就根本听不懂。我想,文字写得好不好,父亲能不能听得懂,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儿女们写给他的,便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文字了,便一定是热热的,暖暖的,如同他从心窝里掏出来说给儿女的话一样,暖心暖肺暖被窝。</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每次回家看望父母,父亲老早就站在村口,风里雨里,等着接我们。不等车停稳了,父亲老远就起身迎了过来。等到午后返程,临要出门,不顾我们的再三劝阻,父亲都要执意再把我们送到村口。然后什么都不说,默默地看着我们一个个都上了车,看着车门徐徐关上,车子渐渐启动,离他越来越远。不足十分钟我们就下山了,然后很快就各自到家了。也不知道父亲是不是还在村口站着发呆,是不是还眼巴巴地望着我们走出的路口,是不是天黑了还没有回家。我们一个个走出了父亲的视线,却永远走不出父亲的牵挂。</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年少时不懂父亲,父亲如一本晦涩艰深的文言书,总是不想读,总也读不懂。初中时,语文课本上选有朱自清先生饱含深情书就的散文名篇《背影》,即使是在老师的引导与反复讲解之下去细品深悟,也许是智商不够,也许是情商太低的缘故吧,也只是一堆文字,只是一篇文笔优美的散文而已。文字背后的父亲,只是一个卑微而笨拙的背影,只能紧紧地裹在粗布蓝大褂里,默默地若隐若现地蹲在文字的背后。那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坚挺的傲骨脊梁,连同深流静水般殷殷爱子深情,都被麻木与无知稀释在一堆冰冷的文字里,浸泡在冷漠中,视而不见。读懂父亲,已是我初为人父之后,用了我整整25年的时间。此后再来读朱自清先生的父亲,贾平凹先生的父亲,乃至更多普通如我者笔下的父亲,都会让人泪奔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我知道,无端击中我并不太低的泪点的,不是文字,是默默地蹲在文字背后的一个个父亲。</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父亲出生在贫苦人家,八岁失父(父亲八岁那年,爷爷投军从戎,此后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再无归期。),婆婆独力持危,含辛茹苦,把父亲和大伯,三叔一起抚养成人。没有上过一天学的父亲从小就吃遍了人间疾苦,饱尝了人间冷暖。总之我所听到过的,所能想到过的,和我没听到过的,我想不到的人间疾苦,父亲都吃遍了,经历了。渭河水有多长,父亲吃过的苦就有多长。西坪山上的土有多少,父亲受过的罪就有多少。</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山穷地瘠的故乡天灾不断,干旱、冰雹、暴雨等自然灾害频频发生,庄稼严重歉收,人饥畜饿。为了能让孩子们填饱肚子,大人们纷纷爬上敞口火车,一路西行到西宁,挨家挨户沿街乞讨。偌大的八口之家,父亲两肩挑八嘴,便也自然而然成了这支乞讨大军中不可或缺的一员。饿了啃食讨来的零碎干馍,渴了喝路边小溪里、沟渠里的流水,到了晚上,实在找不到住处,便睡柴洞卧草堆。每隔十天半月,父亲便会背着几袋子乞讨来的形形色色,林林总总的花卷、烤饼、干馍,像打了胜仗似的凯旋而归。吃惯了籼米面铬铬,谷面干炕的我们,对于那些从来没有见过,过年都不曾吃过的各种形形色色的白面馍馍,如获至宝,紧紧地捧在手心舍不得吃,晕晕呼呼地感觉好像已经是在过年了。当时年龄小不懂事,全然不知道,这么多馍,父亲是如何一个一个的乞讨而来,乞讨时是不是受了人家冷眼恶语?又是怎么从千里之遥的西宁一路背回家来!时隔近50年,那一些五颜六色林林总总的馍馍,至今仍在我的脑海中频频浮现。梦魇一般,挥之不去,驱之不走。时间久了,似乎又有了感情似的难以割舍起来,担心不知不觉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忘记,于是便会频频念叨起来。甚至有时也会突发奇想,想再尝尝40多年前的那种苦难又美好的难忘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岁月的味道,幸福的味道。即便是讨来的,甚至是别人啃剩的带着牙印的,干裂着口子花一样绽放的,硬的直磕牙的,都已经不重要了。</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也曾经把这些事讲给两个孩子听,他们都懒得听,也根本都不会相信。以为我是在编造故事,给他们忆苦思甜上政治课。邻村有一个和父亲一起去要馍的壮汉,有次饭点时乞讨到一家好心人家,正赶上那家人给孩子过满月,便热情地请他和家人一起,同桌就餐。望着一桌子从来都没有吃过,从来都没有见过,从来想都不敢去想的美食,加之好几天没有吃过饱饭,饥肠辘辘,便放下廉价的斯文,一顿猛吃。主人也热情地劝他多吃点,吃饱吃好。酒饱饭足之后,便背上两大袋鼓囊囊的馍馍,急着赶乘当天的火车返家。也许是肠胃本来就有问题,也许是吃得太饱,加之赶时间负重奔跑,突然大肠破裂,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过。父亲他们便一路轮流背着他,把他伪装成病人背上了火车。渭南站下火车之后,大家再轮流着,一路把他背到了村口,好歹终于把一把骨头埋在了生他养他的家乡的这块黄土地上。客死他乡,已属不幸,魂归故里,没有埋骨他乡,让孤魂在异地四处流浪,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为了一家人的生活,父亲也曾经在村外山沟里的炸石场上做过几年苦力。为了筹备给家里盖房子,父亲每次回家时,都要从山沟里或扛或背一块石头回来,小则七八十斤,大一点的一二百斤。父亲硬是用肩用背一路搬到家,码到后院里堆起来,小山一样高。家里的各个走廊,大门台阶,甚至是厕所的粪坑,全都铺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石头。三叔家,大伯家的走廊上,院子里也栽满了父亲背来的石头。甚至是乡里乡邻谁家要用到石头了,都会找父母要几块搬过去。现在想想,那些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石头,便不只是一块石头。一块块石头都是父亲坚挺的脊梁,渗透着父亲的血汗。我们踩在走廊上,走在院子里,脚下踩着的不是石头,是父亲的肩,父亲的背,是神圣而深沉的父爱。是父亲温暖而坚强的肩背背负着我们一个个长大成人,托起这个温情融融人人羡慕的四世同堂。</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也许只是巧合罢,但我更希望是命运之神冥冥之中早有安排,至今都令我甚为庆幸的是我的名字中便有一个“石”字。也许是小伙伴们见我家后院里堆了很多石头的缘故吧,或者是我小时候长得就像一块小石头吧,大家都亲切地叫我“小石头”。升初中前,奶奶曾给我起过另外一个更为流行的名字,但源于平时对那些石头的难以割舍,加之大家都已经叫顺了,叫惯了,也很少有人愿意去叫那个更为时尚的名字。我本人也是热衷于以往那个带有“石”字的名字,尽管土里土气,但叫起来顺口,听起来也亲切,觉得那个名字更象我,才是我,于是过了没多久,便又恢复了原来的名字,并一直沿用至今。</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勤快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从小苦水中泡大的父亲,一刻也闲不下来,劳动也成了乐趣,闲下来手里不做点事,就空得慌。即便现在已经是90岁高龄了,每天总也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有事没事便去地里鼓捣。由于父亲太勤快,他几乎一个人把农活全做完了,便也惯下了我好吃懒做的坏毛病。即便是有些重体力的活,我不忍心,不好意思让父亲去做,经常抢着自己去做,比如挑水、担麦子之类的等等,太多太多的零碎小活,却全然懒得去做。于是,所有这一切最耗时间也最磨耐心的事,便都落在了父亲的身上。其实,对于一个农村人,更劳心,更耗时的不是担麦挑水这些重体力活,而是那些表面看起来不需要花太多力气,零零碎碎,做了还有,做完又现,永远也做不完的零碎小活。现在想想,作为长子的我,替父亲承担的太少了,愧疚之心难以弥补我对父亲永远的亏欠。父亲年轻的时候,村里不管谁家有个房屋修建,夯墙打墼子的事,不需要过来打招呼,往往都少不了父亲的身影。邻里乡亲,不管谁家有个农活苦差,只要开口了,父亲从来都不曾拒绝过。帮着干完活后,便不顾人家热情地追着扯着留下来吃碗饭,喝口水,固执地回家吃饭。至于一直在外地工作的三叔,家里大大小小的农活,基本上都由父亲一个人承包了。让人欣慰的是,由于父亲的勤快,身体一直都很硬朗。时至今日,已是90岁高龄的父亲,除了耳朵稍微有点背,一直都很健康,一年四季连个小小的感冒都没有,疾病见了父亲也绕着走。</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小时候,由于孩子多,家口大,家境便愈发显得窘迫,天天不是谷面馓饭谷面拌汤谷面干炕,就是籼米面饹饹籼米面根根,顿顿离不了苦苣酸菜,把我们都吃怕了。偶尔能吃一顿白面饭,我们几个开心得就好像是在过年了。大姐穿过的衣服,二姐再穿,二姐穿完三姐接着穿,三姐穿完后,缝缝补补我继续接着穿。到现在都还清楚得记得,上初中时我还穿过一条二姐穿过的裤子,布料很结实,灰蓝色,细白条纹,膝盖上,屁股上各补着两个圆圆的大补丁。奇怪的是,尽管是二姐穿旧的,打着补丁的破裤子,我穿上却很得体,因此也很喜欢穿,一点也没有嫌弃。要强的父亲什么苦都可以吃,什么罪都可以受,但是,一万个不情愿让儿女们跟着一起吃苦受罪,于是便随同他人一起加入了卖裤子的行列。</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 父亲要先去秦安农贸市场买来布匹,再请人裁剪,然后由母亲缝制。去秦安的汽车只是途经,于是父亲只能从中滩下车,一路肩扛背负着一百多斤的布匹,翻山越岭,步行十余里山路才能赶回来。有时候为了赶制衣服,母亲白天缝,晚上也要熬夜缝制。由于缝纫机上的大灯泡的强光刺激,加上偶尔停电不得不在煤油灯下赶制裤子,缝制纽扣。烟熏光刺,用眼过度,母亲落下了眼疾,到现在也好不了,一感冒上火就疼得不行。父亲每次出门去买衣服,少则七八天,多则十天半月,期间一路讨水乞饭,借宿而住。实在找不到住宿,便蜷缩在寺庙门洞或走廊上将就一夜,或者在人家的柴草堆里睡一夜。好不容易等到两大袋子裤子卖完,终于往回走时,人已经疲惫至极。等从渭南镇下了火车,已经是夜里11点左右。那时车太少,没有现在这么多,一天只有一趟绿皮慢车停靠渭南站。为了能省下几毛钱的车费,多时都是直接爬敞口的材料车赶回来。在回家的山路上一路蹒跚,走着走着累了困了,实在走不动了,便不得不坐下来歇会。一坐下来,便身不由己地躺在路边睡着了。听母亲说,父亲刚跟上人家学着卖裤子时,有一次同伴们卖完早先走了,等他卖完裤子独自一人深夜爬山往回赶时,既困又累,又渴又饿,便坐在坡边地埂上歇会。寒冬节气,夜色蒙蒙,月光惨淡,猫头鹰恐怖得叫个不停,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额头上一阵一阵地直冒冷汗。坐着坐着,便身不由主地斜躺下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一股暖烘烘的热气迎面扑来,父亲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才看见一只狼夹着尾巴逃跑了,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母亲每每说起这些过往,都令人心有余悸,心痛得直抹泪。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不知道父亲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贫苦家庭出身的父亲是个热心人,待人真诚善良,悯贫惜老。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由于贫穷的原因,村里有很多大龄的男青年,老大不小,还娶不到媳妇,愁坏了父母家人。父亲为人热情,心地善良,见不得同样作父母的难过,便利用农闲之时,在附近的村庄里,走亲访友,到处打探。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唾沫,跑了多少路,磨破了多少鞋,终于在父亲的热心帮助下,村里那些老大难,一个个纷纷喜结良缘,娶妻生子。父亲不吃烟,不喝酒,也无茶瘾,也不要人家一分钱,乡亲们感激之余,便纷纷做一双手工布鞋送给父亲,以表谢意。也许在有些人看来,父亲真是有点傻,不图吃不图喝,也不图钱。但看到那些曾经让父母家人愁得焦头烂额的大龄青年们,一个个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父亲心里自是开心,就像是打了胜仗一样,比自家的事都高兴。婚事既成,等到男方家又为了彩礼钱而犯愁时,父亲每每都会倾囊相助。有时候家里不方便了,即便是先借别人的钱堵上去,也不会让婚事由于彩礼的问题而搁浅。父亲家里也不阔绰,却穷人穷大方,小时候无数次清楚地记得,邻里乡亲因为这情那事缺钱犯愁时,只要开个口,父亲都会鼎力相助,从来没有拒绝过任何一个人。自己手头紧时,便开口从旁人那里先借过来应应急,再想办法还给人家。小时候经常听父母说,求人借钱是个脸面事,这个口难开,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人轻易不会开口求人的。只要开口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家失望,向你开口借钱是看得起你,是千金难买的信任。</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 父爱如山,父脊如山。幼年失父,没上过一天学,做了一辈子农民的父亲,却是我一生最钦佩的男人。父亲就像是一棵风雨中挺立的大树,荫佑着如今四十余人的四世同堂。父亲就像是一座山,就算我终极一生也只能望其项背,难以登顶的高山。父亲如一只老黄牛一样辛苦了一辈子,也要强了一辈子。父亲没有上过一天学,却识得好多字,随便给份《天水日报》,他也能勉勉强强地看完他感兴趣的时政新闻。父亲勤劳一生,穷而不贫,凡事都不甘居人后。所以从小到大,在物质生活上,我们没有受过太大的罪,尽管饮食清淡,却没有挨过饿。穿得俭朴,却没有受过冻。父亲与邻里乡亲交往,宁可自己吃亏,从来都不贪人家一丁半点的小便宜,从来不欠人家一分钱。干了一辈子公事的三叔,不止一次当着大家说过,论家境他赶不上勤劳的父亲,我知道,三叔的话,尽管只是对父亲勤勤恳恳一辈子的肯定,却也是他的肺腑之言。父亲宽厚慈祥,所以晚辈们一直都喜欢父亲,家里来亲戚了,那些小孩子们都一个个蝴蝶一样绕在父亲身边,赶都赶不走。几个姐夫和妹夫,对待父亲绝不亚于对待他们自己的亲生父亲,在某种程度,比我这个做儿子的做得更好,常常让我不安又心存愧意。数十年来,每到逢年过节,他们都会相约着一起去农村老家看望父母。父母亲每年过生日,也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村里同父母同龄同辈的长辈们看在眼里,都赞不绝口,羡慕不已。父亲正直善良,乐于助人,经常会帮助比我家更困难的人,却无畏无惧,从来不给邪恶低头,父亲的这一点也有幸在我的骨子里血液里得到了遗传。&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 在老屋,至今还保存着六十多年前父母那张已经褪色了的小小的黑白结婚照,也是俭朴倔强的父亲除了以前办理过身份证的照片之外,仅存的两张照片之一。年轻时的父亲,阳光、俊朗中沁透着刚毅与果敢,比我年轻时可帅多了。可惜的是,另外一张早些年被淘气的姑娘弄丢了,再也没能找回来。其实,我刚上小学前后那会,外地工作的三叔每次回家时,都要带上相机给我们拍照片,倔强的父亲愣是一张都没有拍过。</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 大家一直都想着把父母接到北道,和我们一起生活,享享清福,安度晚年。母亲倒是好哄,但每次都被倔强的父亲一口回绝。有时候偶尔接下来小住几天,便老早就嚷着要回去,说呆在楼房里就像是被关在鸟笼子里一样,不如老家舒适自由。我们便只能遵从他们的意愿,再把他们送回老家去。我们知道,北道没有他可以劳作消遣的土地,没有他用爱走了一辈子的巷巷道道,没有那些可以家长里短一聊就是半天的熟悉的面孔。老家是根,老屋是窝,老家和老屋都是他们的命根子,是他们精神和身体赖以康乐的空气和阳光,父母离不开老家老屋,犹如鱼离不开水,鸟离不开窝。</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 父爱如山!父在左,爱在右,父亲在,爱就在。父亲在,灵魂尚有去处,人生尚有归途。生命之旅,父爱左右相拥的每一个日子里,食艰不苦,落泪无悲。</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 父亲,寿辰快乐!您养我长大,我陪您到老。我宁愿折去我生命的三分之一,换得您和母亲的安康长寿,幸福快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