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看世界——与吾儿书（二十五）

梅目书展

亲爱的展展：

写这封信的时候，妈妈更想称呼你“勇敢的小男子汉”，以此来记录你的第一次长途旅行。

在你四岁半的这个暑假，在千翻犹豫万般担心中，我们终于带你踏上了期待已久的旅行——全程爸爸一人自驾三千里、奔赴一场与草原的约定。

这一路，你的表现大大出乎我们意料。之前我们总是担心你还小，怕体弱多病的你经受不了长途旅行的衣食不定。然而你全程却像个懂事的大孩子，玩的时候尽情玩，吃的时候敞开炫，笑的时候开怀笑，哭的时候转眼忘掉，睡的时候香甜安静，随遇而安，适应的比大人还要好。

你会在惊艳的美景前表现自己的惊讶，看着窗外高耸的针叶林，你会兴奋地直呼：“妈妈，太美丽了！”用词准确、发自肺腑，这也让我们由衷的开心，还有什么比孩子的开心快乐更让爸爸妈妈欣慰的呢？车行至乌兰布统，眼前也像分水岭一样顷刻间换了景致。高大茂密的针叶林，立刻变成了广袤低矮的草原，爸爸打开天窗，你伸手欢呼：“哇塞，就是这个风景！”你可爱又童真的模样，一次次逗笑了我们，也更加庆幸带你出行的这一趟冒险的旅行。

你会在喜欢的动物前表现自己的欢喜，随处可见牛马羊的草原，简直是你的天堂。你兴奋地追逐牛羊，小心翼翼地喂它们食物和水，勇敢地在马背上像模像样地高呼“驾、驾”，直接跟着不认识的叔叔骑马走去，一路有说有笑，把爸爸妈妈完全抛之脑后，也一点不像第一次骑马的小孩子。

你会一路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会一路配合妈妈烦琐的拍照......你能完全适应每天一换的居所、每天不一样的蒙古饭菜，我们完全不需要因为迁就你而多费功夫，你自然就会跟上我们的脚步。

从知道要动身旅行，你就兴奋地期待，正如同热爱出门玩耍一样充满向往。长途行车，你再也不是一上车就睡觉的小孩子，只在下午实在困顿的时候才会蜷缩着睡一觉，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其他时候，你不是像个大人一样喋喋不休的同我聊天，就是兴致盎然地玩你的玩具，我不理你的时候，还会喃喃自语自己陪自己玩。我从旁观看着你沉浸在自己的玩具世界，时而在画板上涂鸦，告诉我妈妈你看这是啄木鸟的嘴、这是一条小鱼、这是长颈鹿的长脖子、这是海豚喷出来的水，有的甚至确实有点形象；时而拼接你的魔尺，一会儿拼出一辆公交车、大货车，一会儿拼出一把手枪、冲锋枪，造型逼真到让我不禁对眼前这个我日夜陪伴的四岁半孩子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孩子有这么精彩的想象力了，我对此竟全然不知。

旅途中，我们也碰撞了一些精彩的火花。经过东营的时候，我们告诉你这里是黄河入海口，你可能想起了背过的“黄河入海流”，嘴里突然创新出一句“黄河鸟飞飞”，我品味了一下竟然觉得很有趣，于是对上了“绿树浪滚滚”，你笑得很开心，于是我们一鼓作气继续往下续，看到什么续什么，旁边正好是整齐的农田，爸爸说“农田四方方”，我们笑作一团，于是最后一句便成了“我们笑哈哈”，一首白话戏作就在我们的玩笑间诞生了。经过承德的时候，看着两侧苍翠的群山，我说妈妈教你两个词，层峦叠嶂、云雾缭绕，你很困惑，问我什么是词，我给你举例子，比如“人”，人是一个字，大人、男人、女人、人们就是词语。然后我就教你组词，一人组一个，直到组不出来为止，这和我们之前玩过的动物园里有什么这样的接龙很像，你很感兴趣。我选择了你熟悉的“车”，然后我们就开始了火车、货车、轿车、自行车、卡车的较量，术业有专攻，在你熟悉的领域，我逐渐应对的很吃力，思考的时间逐渐加长，观战的爸爸都开始笑话我“不一定能赢过儿子”，其实胜负并不重要，我倒宁愿输给你。这一路，在我们的欢声笑语中，竟丝毫不觉漫长无聊。

当然，也有一些不愉快。比如，从最开始要去草原，第一天途中我便未雨绸缪教你背诵敕勒歌，然而一直到要离开草原，你还是背不熟练，只对最后几句情有独钟。眼看我的耐心用尽、声调渐高，你的眼神胆怯、每个字都开始试探，爸爸又做起了和事佬，在前面做手势辅助，举高便是天，放低便是下，环绕一圈便是笼盖四野，勉强算是过关，你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察言观色，我摆着脸你便自觉内疚嘟着嘴不敢动，看我脸色放松你便立刻嬉皮笑脸讨我欢心，实在是古灵精怪的机伶鬼儿。看到你喜欢的牛羊马，你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在数字后面用“个”修饰，语文老师的职业素养又让我忍不住教四岁的孩子量词的正确使用，一遍遍告诉你一头牛两匹马三只羊，直到最后你还是在喊三条羊，但我明明看到你狡猾的小眼神儿，故意逗妈妈玩呢。

旅途中最精彩的，是终于在离开草原前带你穿着蒙古袍在草原上拍了很多照片。虽然没有找到专业的旅拍，但是在妈妈的镜头下，你才是笑得最开心啊！在你喜欢的鹿苑，我们给你穿上亮蓝的蒙古袍，看你在广袤的碧野上尽情奔跑，去大胆地追逐鹿群、不厌其烦地喂小鹿胡萝卜、小心翼翼地摸着柔软的鹿角，我们看着你勇敢地爬上爬下，勒勒车、小马车、木台阶，你跑上一座座山巅，又飞速地俯冲下来......在蓝天碧野间，风吹起你头顶和腰间明黄色的丝带，你尽情地跑、开怀地笑，我擎着手机，一路追随着你的身影，捕捉着你的神情，收集着你的快乐......多么希望我的儿子，能像这片辽阔的草原一样，拥有广阔的心胸和未来。在你今后漫漫人生路上，或有坎坷或有彷徨，这片草原总能治愈你，庇佑你永远如此刻赤诚勇敢、如今日坦荡自在。

每到一处留宿，你都亲热地称呼“我们家”，罕达罕的蒙古包是我们家、周家大院的标准间是我们家、临近楼梯的又一村也是我们家。居无定所的七天，你随遇而安，虽然偶尔也会说起“想念烟台的家”，但更多时候还是开心地跟着我们游览山河。小孩子能有什么心思呢？爸爸妈妈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吧。

这一路，你很自在，我们也因着你的自在而开怀。在无边的碧野上，我们像你一样奔跑、拥抱、欢笑，去捕捉飞舞不停的蚂蚱，去采摘五颜六色的野花，去追逐成群结队的牛羊，去摆拍各种造型定格各种美好瞬间。我们一起骑在马背上，或徐徐前行，或小步疾驰，享受红尘作伴、策马奔腾的快意自在。

达达线上如画的美景，让我们第一次钻出车窗，近距离感受风与自由。我是为了无遮挡地拍摄风景，你纯属调皮捣蛋，借机逃出囚笼。我看到风吹乱了你整齐的头发、甚至把你的小脸都吹得变了形，但你依旧站在风中难掩笑意，即使我一再嘱咐你捂着嘴别吹进风。我看到阳光洒在你的脸上，这些天你晒黑了、也晒红了，但是我们担心的生病却一直没有发生过，明明你之前还是幼儿园里一个月请一次病假的孩子。你勇敢地站在车顶、站在风中、站在太阳下，自在地与草原拥抱，亲切地跟后面车上的大大招手，我无数次拉你回车内，你又无数次喊着“走！来！”义无反顾地出发。

蒙古包那个难忘的夜晚，我们与天南海北的旅人手拉手，笨手笨脚地围着篝火跳舞，爸爸还拉着你的手进行了一段即兴的乱舞，你笑得几次快要倒下。我们还蹭到了免费的烟火表演，与熊熊燃烧的篝火相得益彰。人群散去后，你和陌生的小朋友一起，做起了梦寐以求的消防员，兴奋地加入了灭火的大军，直至天空开始落下零星雨点，才意犹未尽地散去。虽然头顶滴答一夜的雨声，让一向睡眠质量很好的你也会在半夜三点醒来清醒地跟妈妈说话，但还是在妈妈的怀抱里睡的香甜，相信也是你这一生难忘的记忆。

这一路，我看着你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的风景，那是你从未见过的世界；我看着你惊讶地呼唤着路过的牛羊，那是你一直钟爱的动物；我看着你善良地与世间万物对话，无论是初见草原时的哇塞欢呼还是离别前的不舍“再见草原，我还会再回来”，还有看到任何事物都要问的“它说什么”继而认真地回话，那是独属于你的童真与善意，这本身就是这次旅行带给你的收获吧。

或许现在你还是太小，并不能理解这一路的风景见闻，这段旅途也会很快被你忘掉，但是我们打开了你看世界的一扇窗，哪怕吹进了一股风，让你幼小的内心更加丰盈，这趟旅行也是成功的。

你会日渐成长，我们也会继续陪你去看这个美好的世界，就从这次辽阔的草原之行开始吧。

妈妈 记于临沂家中

2023年8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