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千年“阔公”在民间

阿望

　　天空风轻云淡，槐南村原野一片丰收的景色。农历6月24日，是永安市槐南镇民间纪念阔公诞辰日，我和文友一大早就乘车赶到了该镇的槐南村，参加阔公诞辰日的采风活动。秋天到了，换上了一个秋主题的面板，采风也让自己的心情象秋天的硕果一样有丰收的喜悦。

一、根植于民间崇拜的阔公

进入槐南村来到阔公庙，庙前有一座石牌楼，系槐南村民捐建。前额刻“张大阔公”，正门刻有一幅嵌字联，出自永安诗家李国梁先生之笔。“濶開佳境，風和興萬物；公映祥光，水秀毓千家” 。背面额刻“戯壇揚芬”，左右联为“古韻悠揚，民俗祈千載；新村振奮，風情譽八方”。石牌楼有镂雕、浮雕及二龙戏珠等图案，造型美观，格局别致，是石刻工艺佳品。

仰望石牌楼，我想，阔公在槐林劳动人民心中的地位，可谓源远流长，根深蒂固。

阔公庙堂香火不断，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特别是一年一度农历六月廿四，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祭祀活动，而是逐渐形成了拥有厚重文化底蕴的民俗活动。每年这一天，方圆几十里的无数人群涌向阔公庙，人头攒动，烧香拜佛，祭祀上香，祈求平安幸福、五谷丰登。

已是上午10点钟。庙中香火缭绕，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熙熙攘攘。我也随人群踏进庙门，人头攒动的院中央有一方香炉，里面的灰烬已堆积成山，从人群中挤至厅堂，就见一尊大大的金身佛像，空气中缥缈似檀香的气息。人们缄口不语，专注的闭上双眼，上手合十，虔诚的跪在佛像前祈福求保佑。案台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新的香火，腾腾弥漫着热气，缭绕着厚厚的烟。我一生走过无数寺庙，插香拜佛极少，此刻我也按捺不住，打开手机在庙内的摊位上扫下付款二维码买了一把香火。这一举动，我想也许是曾经岁月沧桑、也许是期待岁月安好，也许是......

提起阔公蓓萨生日,难掩的是那一股热闹和乡土的气息。铿锵的大鼓、五颜六色的舞台背景、红绿衣裳咿呀唱的戏台班子……嘈杂声里,透着的是强烈的喜庆劲儿。演出地以阔公庙为中心,戏台旁边搭着的戏棚,台上演员正咿咿呀呀地做着表演；戏棚中央长方形供桌上供奉着鸡、鸭、猪头、魚及时令水果和各种点心；戏台的后面是香烟缭绕的阔公庙,从精致的水晶莲花灯、点缀着青红丝的贡品、络绎不断的叩拜祈祷里,都能看得出当地村民的重视和虔诚。此刻，我更加认定了传统民间信仰在现代社会的文化价值。现实中某些民间信仰及仪式活动获得了合法性地位与生长空间，在事实上成了一些地方推动经济发展的重要文化性资源。重塑了民间信仰系统，充分发挥民间信仰的正向功能。谁说民间信仰,不是人们精神的一种寄托呢？。“每年我们村都在这天举办纪念阔公诞辰,也是希望通过搭台看戏等的节目,向村民传播社会正能量,建立和谐有序新村庄。”在场的黄信士与我交流说道。

民间信仰是一种在特定社会经济文化背景下产生的以鬼神信仰和崇拜为核心的民间文化现象。从民间信仰存在的心理根源上讲，人们需要为心灵找寻一个庇护所，以化解对现世人生的不满与困惑。民间信仰在心理根源上也和宗教如出一辙，它关注普通民众，特别是弱势群体的需求和呼声，给人们精神支柱。在民间信仰中，人们根据各自的需求，找到相应的神明。例如，出海的船民，会寻求海神妈祖的救助；自食其力的生意人，会寻求关帝的保佑；希望早得贵子的农村妇女，会乞求观音菩萨的保佑。尽管这些神灵并不能满足世俗的一切愿望，但谁又能排斥他们能给人们带来精神的安慰和幻想的幸福呢？

二、阔公的民间信仰溯源

经采访及资料记载，永安市槐南镇在清朝前称槐林，因地多植槐树，槐树多无处不成林而得名。在明朝景泰三年（1452）前，槐南镇属三明尤溪县宝山以西的万积里四十三都管辖。永安建县后划入永安管辖。民国属槐西乡。1950年永安槐南，初期分别属永安上坪、青水管辖。1957年撤区并乡，分为槐南、西华二乡，1958年10月二乡合并成立槐西人民公社，后多次更名。1984年8月13日更名为槐南乡人民政府。它位于永安市东部，与三明三元区中村乡、三明大田县建设、广平、太华镇毗邻，距永安城区75公里，早在新石器时代，槐南就有了人类活动。春秋战国时期，这里就有了闽越土著人居住，福建省第一件青铜剑就出土在槐南西华。这里人杰地灵，民风淳朴，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得天独厚。有被誉为"民间故宫"的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安贞堡"，有"佛光"偶现、变化莫测的普祥山，有被厦门大学著名教授易中天赞为最能体现和谐与包容的福建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安贞旌鼓。有闽台两地李氏发源地皇历村江王祠。2017年成为福建省非遗张大阔公作场戏，也是最早来槐南定居的何氏和黄氏先祖传承下来的一种传统。

那么张大阔的民间信仰怎么会传承数百年至今？张大阔公作场戏又为何会成为非遗的呢？在现场采访座谈，及后来的电话采访中，我接触了当地村民黄圣君，这位第10代张大阔公作场戏的非遗传承人。他说，相传唐朝中期（唐宪宗公元807年），何太尉（何广文）到杭州郊外一带打猎，远远射中了一只白兔，白兔中箭后，并未马上倒下，而是一直往前跑，何太尉紧追不放，

阔公做场戏第10代非遗传承人黄圣君

供桌上摆满了祭品

这是阔公诞辰日，槐南村请来的戏班在表演古装戏。

以下两图：槐南村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杂剧作场戏剧照。

以下二图：大田县演出的阔公戏（做场戏）剧照（源于网络）。

　　后来追到一棵空心大树旁，走近一看，这只白兔却钻进树中心，不见了踪影，但在大树边发现了一个小香炉，一伙儿，出现三个老者，其中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个黑脸。何太尉见后大惊问其曰："我刚才明明中的是一只白兔，怎么会变成你们三个人呢"？三人答曰："我们其实是神，不是凡人，是三界下凡，分别姓田、窦、郭。一个玩杂耍、一个演戏、一个演木偶。说罢三人都不见了。何太尉跪之，三人又现其身。太尉问到："我即将领兵打仗不知以后战事如何？"答曰："善者必胜，恶者必败。"太尉说："不论我今后事胜败如何，必将来答谢三位神灵，只是不知如何才能找到你们。"神灵说："我们教你几句咒语：'舍人、舍人、田公舍人、啰哩唸、啰哩呤，兄弟有三个，个个有三身。你就拜请杭州铁板桥头人田、窦、郭三位老郎师傅，并点三支香品字型插在地上即可。"太尉又问："你们三人我将找谁"？答曰："就找张大阔吧"后来何太尉每次打仗前，都要烧三柱高香，跪地叩拜，以求张大阔公显灵保佑节节取得胜仗后，何太尉对张大阔公更为信奉。

当他告老还乡到福建大田广平东西坑何厝定居时，就一直把张大阔的神灵一同随身携带供奉。公元1621年何氏后裔迁徙至槐林村（今槐南村）大龙吴何厝定居，因此把对张大阔的信仰也传播到槐林一带。离何厝约4公里处的上后溪自然村（属槐南行政村，距槐南约3公里），现何氏家族约400余人。

后来人们以信仰为本质，把张大阔做为作场戏，目的是为了祀神，本地俗称"做场"。村民们用最隆重的方式“请 ”阔公神出殿，保平安。后来又经过改造，加入了教化和娱乐的戏剧成份，渐渐变成如今样式的作场戏。这样祀神与戏剧结合起来，作场戏的设场是为了保佑本境百姓农作物的丰产和生活的平安，保留了大量的古代祭祀神灵的仪式内容，成了最早来槐南定居的何氏和黄氏先祖传承下来的一种传统。

据当地黄姓村民介绍，唐未黄鹰从光州固始入闽，迁居邵武平洒，三传至黄锡由平洒迁至邵武南乡天坪（今称邵武市和平镇），居住鹳薮（今邵武市禾平镇坎头村）。黄锡生五子，长子黄峭。黄峭在后唐庄宗时任工部侍郎，后见复唐无望，乃弃官归隐，回乡创办"和平书院"。娶三妻生二十一子。周太祖广顺元年（951年），黄峭80岁，为激励子孙上进，自立自强，三妻位下各留长子奉侍，其余十八子遣散他乡自谋发展。黄峭十八子黄延，讳琥。遵父命，从邵武和平迁居延平府城西（津口）。娶王氏，生二子：敦（字玉汝）、均（字玉标）。又娶陈氏。生四子：青云、东瑜、城阴、金祥。后移居泉州府（鲤城）学衙背后。黄延之子黄均，由泉州学衙背后迁居下槐林（今槐南村），定居于槐林，深根于槐林。黄均后裔为报先祖之恩，往延平府西芹、城西、津口各地寻找先祖骨骸，用什雪布笼担回槐林与子安葬槐南村坂尾，王氏与媳袁氏合葬在槐南村岭头坪。为让子孙铭记先祖来自泉州，槐南村黄氏祖祠《尚贤祠》侧柱特书一付对联："公居鲤城继往开来常思宏扬祖德，基开槐里承先啟后尤宜丕振宗功"。槐南黄氏自黄均起已繁衍三十几代，已有880多年的历史，现居住人口约1500人。

槐林一带民间信仰是民众自发地对具有超自然力的精神体的信奉尊重。它包括原始宗教在民间的传承、人为宗教在民间的渗透、民间普遍的俗信以及一般的民众迷信。从意识形态上讲，它是非官方的文化；从文化形态上讲，它重在实践、较少利用文本并以地方的方言形式传承；从社会力量上讲，它受社会中的多数的支撑并与民间的生活密不可分。

我们的生命本身就是一种不完美，或许只因有了裂缝，阳光才能照得进来。心则诚，诚则灵，灵则通，通则圆满。愿阔公诞辰之日，福泽长降槐林。

作者 余尔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