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进入11月,天气就冷得出奇了。我们二团十连结束了在水利工地住帐蓬的日子,搬进了刚建起的马海五站营房。也就是在这时,我们二排接受了到马海湖开辟新垦区打前站的任务,连队首先命令二排五班提前进入新垦区做准备,一周以后,我随八班的同志们进入了新垦区 马海湖新的垦区在马海农场之西,离连队驻扎的五站约十五公里,说是在马海湖畔,其实离湖岸还有近十六七公里。 我们提前进入垦区,是为给后续部队建房子的,所以我们自己并没有现成的房子住。五班刚来时就在草地上搭帐蓬。天很冷,夜里睡觉都要戴着皮帽子。呼出的热气结成冰,把被头和皮帽冻在了一起。后来,撑不下去,就在河边顺坡挖出一个长方形大坑,上面架上几根檩条,盖上红柳条和芦苇,用泥封起来,搞成个地窝子,住了进去。地窝子没窗子,只有一个门,门用草帘挡着,白天不能落下草帘子,落下来,不见亮光,所以白天里面也不暖和,晚上点上一个烧柴油的小油灯,时间稍长熏得鼻子、眼、脸上到处黑呼呼的。我随八班到这里时,八班住的地窝子还没挖好。我和八班的同志一齐上,终于在吃中午饭之前把地窝子挖出来了。中饭喝了碗面疙瘩汤,接着上屋顶。太阳一西斜,就没有暖和气了,草原上刮起了西北风脸上冻得如刀子割。泥水上了屋顶还没摊开就上冻了。不管怎样,天黑之前,居然把顶子抹完了。大家立即把背包搬了进去。干了一天没吃多少东西,同志们叫喊着要弄点好吃的。我们带了一只羊,我就说:“煮肉吧。”露天支起大锅,肉在锅里没滚几下,有的饿得受不了,伸手抓起肉就啃,由于不熟,咬不动,大家戏称为“钢筋羊肉”。没办法,用小刀切下来囫囵吞下胡乱填饱了肚子。晚上在地窝子里生起火炉,才感到有些热乎气。可是睡下不久就来了麻烦,地窝子里的热气冲到房顶,把刚封上的冻泥溶化了,泥浆透过芦苇和红柳条漏下来,把身上盖的被子和皮大衣漏得一塌糊涂。由于大家累坏了,把头一蒙,也不去管他。到了下半夜,有个东西,在门口发出呜噜呜噜的声响。八班许一民是个“贼大胆”,他搬开挡门的床板看了一下,睡意朦胧的说:“两只野狗,在啃我们扔的羊骨头。”我心想:这儿哪会有野狗?分明是狼。但我没说,怕引起人们的恐惧。我们就这样度过了荒原上的第一夜。 在新垦区这个冬天,日子过得十分艰苦。每天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主要工作是两件,第一是准备盖房子的材料,第二是准备肥料。后来又来了两个班的女同志,她们一个班依河滩搭地窝子,一个班住在棉帐蓬里。住在棉帐蓬里的女孩,晚上都冻得哭了。我尝试过打土坯盖房子,但是冬天上冻不好办。我和五班长关天翔在回连队开会的路上发现,在团部西边一个称为“大营房”的地方有一片废墟,那是河南青年1959年曾经住过的旧房子。房顶没有了,但是土坯很好,可以直接拉回去用。我们向连队领导建议,立即派拖拉机拉土坯。于是,两个男青年班和两个女青年班,一半人拉土坯,一半人打红柳、割芦苇。红柳好打,附近就有。芦苇要到近十几公里外的马海湖边去割。战士们每天早上5点钟就起床,一人带上几个馍馍,摸黑出发了。因为路远,要多割些苇子就要起早赶路。黑天,在草原上难辨方向,我们就沿着河边走。反正河水最终要流向马海湖,为此,要多走许多路。牧民为了防狼,夜里把凶猛的狗放开了。所以我们要与牧羊犬打斗一路,每通过一个牧民帐房前,如同过关,与狗要恶战一场。我们要走近2个小时才能走到湖边。马海湖是马海盆地的最低点,接纳了马海所有来水,形成了两个宽广的湖泊,湖边全是沼泽地。夏季人们根本无法靠近湖边,只有野鸭、大雁、天鹅等水鸟能在此安家。湖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芦苇高度超过2米以上。秋冬时节,芦苇如一片白雪,只有这时才能踏着结冰的沼泽和水泡子,走进芦荡。<br> 我们每天把割下的芦苇集中起来,打起草垛储存起来。割完草回家时每人打起一大捆芦苇,下面绑上红柳树枝,做成一个冰橇。一人拉一大捆芦苇,约有一百多公斤,顺着结冰的河道朔流而上。步行近两小时,把芦苇拉到营地。我们二排五班战友每人怀揣两个馒头,坚持每天早出晚归打芦苇。中午大家就啃两个带冰碴的馍馍充饥,一干就是半月。临近春节的时候,有一天我们刚刚跋涉两个小时到家。突然发现我们割芦苇的地方冒起了浓烟,随后火光冲天,事后知道是当地牧民,为了给刚出生的羊羔烤火,失火点着了芦苇。我们不顾疲劳,叫上在家的所有战友,又向火场跑去。到火场后,立即用镰刀打出隔离道,七手八脚用铁锹扑打,终于把火扑灭。避免了一场大灾难。幸运的是,我们的芦苇垛保住了。多日的劳动成果没有烧掉。互相看看在场的男女战友,每个人都抹成了大花脸,有的裤子烧了一块,有的袖子烧了个洞,大家相视而笑。没想到这次草原救火的事迹被师部通报表彰,我们成了全师学习的典型。对此,大家倒是毫不在意。最在意的是临近春节了,蔬菜和副食品供应不上,大家吃饭都成问题了。<br> 伙房的李厨师逼得没办法,抓到什么凑合着做菜。他发现有一包咸带鱼,于是就把豌豆种子泡一下,和咸带鱼炖在一起。发明了豌豆炖鱼这奇怪的菜。没有菜吃,大家把豌豆泡了放在炉子旁边发豌豆芽。但是天太冷,长的慢,供不上吃。有一次施工挖沟时我们发现地下有很多芦苇芽。我自做聪明,对八班的兄弟们说,这就是芦笋啊,国外的名菜。大家听信了我胡说,掐回一些芦苇芽,真用开水烫了一下,放上油炒一下当菜吃。都说一股青草味难吃。我说外国人就这个怪口味。大家像一群山羊,皱着眉在那里嚼草根。后来回到山东,看到菜市真正的芦笋,才知道,芦笋并非是芦苇芽。大家为了吃真是各显神通。王建军竟然用细铁丝做成套子,钉在兔子行走的路上,还真让他套到了兔子。大家把兔子炖了,吃了一次肉。<br> 我们忍饥挨饿几个月,坚持在困境中完成了基建开荒和积肥任务。顺利建成拦水坝。终于熬过了漫漫寒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