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呼唤

光辉灿烂

全家人在曾祖父故居前留影

　　小时候，父亲经常在子女面前讲述宁波老家的事，给我的印象那里就是山清水秀的富庶宝地。从父亲充满深情地谈吐中，流露出他对老家那份深深地眷恋。

　　1993年春节刚过，父亲查出了胃癌晚期，立即手术治疗，恢复期间身体虚弱。当时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我打算不惜一切，借辆车自驾，带父亲到千里之外的宁波，看老家最后一眼，后来多种原因没能去成，成了我一生一大憾事。

　　父亲病重期间，我常陪在他身边聊天，拉些家常，说说老家那边的人和事，当说到年轻时候在上海干些技术活，他饶有兴致，全然不像一个病痛缠身的人，我洗耳恭听，共度那段悲伤的时光。

父亲病重期间与家人在一起

　　父亲离世后，我如梦初醒，慢慢地意识到，之前从父亲那里了解到的家事还是太少了，很多是从他留下的书面资料和遗物中得知。

　　几年后，我恍然大悟，有了寻根问祖的念头。于是，携儿子到上海找大姑姑带领，同姐姐和表弟一行五人，乘坐轮船来到宁波。在老家的几天里，走亲访友，见识到一些亲戚们，聆听那些有关李家的故事。来到曾祖父故居，我仔细察看，触景生情，脑海里不时浮现先辈们忙碌的身影，感知那段久经沧桑的历史印记。

2000年与儿子在宁波老家

2000年在曾祖父门前留影

2000年儿子在曾祖父门前留影

　　对老家有了进一步了解，从此心心念念。2018年我退休，前后两次自驾去过老家。一次是打听有关李家家谱的事，但是一无所获。看到祖父坟前杂草丛生，当即有了修整祖坟的打算。又一次是去老家修整祖坟。我从山东这边订制了两块碑边，宁波俗称碑边页子，刻制好碑联和图案，直接随车运过去，在当地找来民工，固定好碑边，坟前预制了水泥地坪。经这一修整，祖坟显得气派庄重。

　　与民工的交谈中，他们说常干这种活，但是孙子修祖坟的还是第一次遇到。当初，父辈他们有这个心愿，也不一定有条件，现在家里经济条件好了，也有能力，父辈没有完成的事，我们孙辈去完成不也是很好吗！

祖父坟墓2019年修整前后对比

　　从祖父这辈开始，背井离乡多年，寻根问祖不仅是子孙后代对根源的探索与追寻，更是一种传承。我早就有个愿望，也有责任，带我的子孙一起来宁波，看看老家。

　　从宁波老家回来，我把这个愿望说给孩子们听，儿子懂我，记在心里了，一直想找机会回趟老家。后遇疫情三年，这事悬着。

　　2023年疫情防控形势好转，在两个孙女暑假之际，儿子借来一辆商务车自驾，从山东出发，载着全家人行驶近千公里，当天赶到宁波鄞州区的五乡镇住下，离老家明堂岙村已经很近，只有七八公里车程，第二天一早再往老家赶。

途经浙江杭州湾大桥

进入明堂岙村的水泥路

　　明堂岙村有近千年的历史，从“岙”字可看出村子处在山间的平地。上世纪六十年代人民公社期间，村名使用过一段时间的明星大队，我上学时个人籍贯就写过。

　　接近老家的路上，感受最深的是这里的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到处散发着一种原生态的气息，山上的植被茂盛，从山间下来的溪水常年流淌，自然风光优美，初来乍到，一家人赞不绝口。

　　村子南边有一条小河，河的两岸各有一条水泥路，非常好记。每次来，我都是顺着这条沿河路走到村东头，向南的山脚下是村里的公墓，向北过桥便是曾祖父的故居。

明堂岙村南的果树林，后面是太白山麓

　　祖父姊妹七个，五男两女，他排行第二，早年和兄长一起到上海打拼。上海刚解放那会，祖父不幸患上痨病，不久后过逝，将灵柩运回老家，葬于村南太白山脚下的公墓。

祖父（左）与长兄在上海合影

　　在我的指引下，车子直接开到山脚下，先行祭祖。几年前，这里上山祭祀的路预制了水泥阶梯，很好走。祖坟所处的位置背靠青山，面朝田野，阳光尽射。即便不懂风水，也能看出那是一处向阳光接地气的风水之地。在此举行了传统的拜祖仪式，烧香叩首，表达着对祖先的敬意和感恩之情。

上山祭祖

　　站在山坡上，大致村貌呈现在眼前，村子东高西低，四面环山，一条小河经过村边蜿蜒流向远方。河水由山间溪流汇集而成，长年流淌，水质清澈，村民们有在此洗菜洗衣的习惯。2000年我来的时候，河床还是山上被水冲落下来的石块自然形成的卵石滩涂，只有唯一一座通向村里的石板桥。如今河两边用石头砌成堤坝，修了路，建了好几座能通汽车的桥。

明堂岙村村南小河

　　村子东西的房屋建筑有着明显的分界线。东部仍是老村子，旧房屋。西部则是新建的居民区，一幢幢两层小楼拔地而起，村内修通了多条水泥路，建设了村委会和文化娱乐场所，开通了客运班车，交通便利顺畅。

明堂岙村委会驻地

　　过了桥就来到老村子的村头，不远处有一棵古树和一口古井，古树参天，古井仍在使用，我每次来都以古树作为路标。

明堂岙村的古树与古井

与儿子在古树与古井前留影

　　往北径直走出不远便是曾祖父故居。这里是一处坐南朝北的四合院，背靠大山，后面是山上茂密的竹林。院内三大间正房，东西各有一排厢房，白墙青瓦，建筑考究。正房屋顶朝南有一排吊柜，现在摆放着祖宗的牌位。屋内的老家具都没有了，只有一些桌椅板凳和拜祖用品。东西厢房每排七八间之多，供子女们居住。正门两旁的屋内，早先我见过里面放置着脱谷机等一些农具，还有些竹篾编成制的囤粮器具和米斗等。原来院子的地面铺着卵石，排列出几个直径一米大的铜钱图案，很规整，也很漂亮，雨天鞋子沾不到泥土。现在的院子被人铺上了一层水泥面，那般漂亮的图案不见了踪影。

曾祖父故居正门

曾祖父故居

　　步入故居，仿佛进入到一个时光隧道，院内的断瓦残垣诉说着一个多世纪的岁月沧桑，斑驳的墙壁映照出这座建筑饱受风雨的年代感，布局规整、端庄有序的四合大院彰显着主人当年显贵的地位和财富。至今上海的亲戚家仍保存着一张曾祖母六十大寿时的“全家福”，几十号人前来祝寿，三世同堂合影留念，还附了一纸时间地点和人物的文字说明，有幸让后人去辨认。在那个年代，能把摄影师请到家里来照张合影，那一定是有相当能力的人家才能办到，可想而知，当年家族的人丁兴旺。

1935年（民国廿四年）曾祖母六十大寿时的“全家福”（前排右起数3是父亲，最后排右起数3是祖父）

　　曾祖父故居空置了数十年，一直没人管理，后人们偶尔来这里看看。如今，街门被人卸掉，院内房屋和门窗还算完整。西排厢房已全部倒塌，东排的北边倒了一半。眼前这片凄凉景象，作为李家后代却没人能左右，心里五味杂陈。

曾祖父故居正房

曾祖父故居院落

曾祖父故居院落

　　门过道东墙镶嵌着两块石刻，刻有“明堂岙花墙门重修祖堂出资芳名”字样，下面是捐款人姓名和资金数额，100元至500元不等，我数了一下有120人，落款“2007年农历九月”。从石刻来看，是李家的人发起捐款，将曾祖父故居修成了李氏祖堂，这些人都有着同根同源的爱心。据说他们定期在这里举办拜祖仪式，照这样，曾祖父故居算是有了些人气。

门过道东面墙壁上镶嵌石刻“明堂岙花墙门重修祖堂出资芳名”

　　从故居出来正是中午时分，天气炎热，两个孙女突然变得兴高采烈，原来是看到村边的那条小河，闹着下河淌水。她俩的凉鞋都顾不上脱，手提着裙子，不顾一切地走进水里嬉闹，打起水仗，叫也叫不上来。不愧为是李家的后代，两个孙女来到老家一点都不感到陌生，不是时间紧迫，估计在这里一天也玩不够。

孙女在小河嬉水

孙女在小河嬉水

全家人在小河边留影

　　宁波历史悠久，人文底蕴深厚，古迹众多。明堂岙村不仅是太白山下有着得天独厚自然环境的生态村，它还有着浓郁佛教文化的氛围，村的西北方向不远处是有着“东南佛国”之称的阿育王寺，东南方向翻越太白山是佛教“禅宗名刹”之一的天童寺。用过午餐后准备返程，借此机会带家人一起去看看。

有着“东南佛国”之称的阿育王寺

孙女在天童寺留影

　　老家之行，一家人都充满着对家乡这片热土的期待，愿家乡的未来更加美好，老乡们的生活更加幸福。特别是两个孙女有幸跟随大人们来到老家寻根问祖，在幼小的心灵有了一段不同寻常的记忆。

　　老家的呼唤如同一首婉转的乡愁之歌，它背负着家族的荣誉和担当，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唤醒了我们内心深处对家乡的渴望和热爱。无论身在何地，老家始终是心灵的根基，弥漫着人世间最真挚的亲情和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