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有一个夏天在遥远的记忆里。那时,我们是一个孩子;天真,活泼。</h3></br><h3>知了,在柳树上清唱。我小心地绕过路边的白鹅,趁它们仰起脖子引亢高歌。池塘边柳树成行。清风徐来,树叶是颤动的羽毛。我在光斑细碎的树影里寻觅,从一棵到另一棵,循着歌声的指引。哪里没有蝉蜕?仿佛哪棵树上都有。“金蝉脱壳”,只不过高的高,低的低,大抵完整。这种自然的剥离,水到渠成。高高的枝头无法问津,我不会猴子一样地爬树。我命令他可以,请求叔伯姨可以,要不,我一直穿行,寻到我够得着的。收在一个盒子里,以为我收藏了一个夏天。</h3></br><h3>稻田黄两次,种双季稻。不必等到秋天,夏天的稻浪一样迷人。我握着镰刀,手起刀落,稻子匍匐下来,线一样直。草帽被南风掀起来,在空中跳舞,最后落在金色的波涛里。有什么好捡?毕竟晒得。晒晒太阳,种田的小姑娘心情美丽。</h3></br><h3>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仿佛每天都要光临。地坪里家家户户晒谷。天气预报有了收音机才听得到。“看云识天气”是农村人自小必学的本事。家里没人守屋的,谷子收不及,邻居都会来帮忙。一年到头,庄稼和栏里的猪,几乎只有这两个念想。倘若有门手艺,木匠、漆匠、泥瓦匠……日子更加活络。所以,男子都会学一门,女子学裁缝,学绣花,学织衣……偶尔出去县市混个工作,那是稀奇,让人羡慕。人渐渐城市化,嘴巴红一点,嘟成一朵红蔷薇;声音娇一点,又不似黄鹂;高跟鞋上的身躯扭一点;身体冒着香水味;头发卷成波浪;衣服料子没见过,那样白的衣,乡下穿不得,那样红的裙,乡下穿不得,风一吹,淘气鬼一掀,春光要泄,像伊,有个护花使者鞍前马后才妥。伊估计再也看不上乡里的小伙,城市把一颗村姑的心偷走,那好好的拥抱她吧,不要让她失魂落魄,我们没有异议,只有祝福。</h3></br><h3>夏天的红月亮在我的心头摇曳。我再也没有见过。蒲扇也躲起来了,凉床毕剥毕剥在灶膛里化为灰烬。奶奶的蒲扇是为我准备的,爷爷的故事是为我准备的,爸爸的凉床是为我准备的,天空还为我准备一池星子。远处,白天我看见袅袅的荷花,晚上我闻着风递过来的清香。我数着日子盼七月七,盼牛郎织女重相遇。鹊桥不拆就好——但鹊太难为了。嫦娥我相信在月亮上面,如果只有一个伐桂树的吴刚,她们两个恋爱不稀奇。红月亮上有一打儿女不好吗?笑声就把树上的桂花震落下来,成雨。</h3></br><h3>胆大的男孩子趁着月色还要去钻草垛,玩游戏。童年的游戏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有一次,我跟到田埂上,但没有下去,我怕蛇,我不想因为吓到而做恶梦。我坐回坪里安稳地赏月。夜越晚越凉。我一直要挨到睡意朦胧才进屋。</h3></br><h3>我跟伊很谈得来,很多个夏天的夜晚,我们只有彼此。家近,伊的妈妈早早来喊,一遍又一遍,伊总是不回。有个人跟你这样合拍,那无疑充满快乐。回首看看,这日子过得像闪电。</h3></br><h3>那时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天气预报准极了。雨点大,算珠子似的;时间短,一袋烟的功夫。雨,赶走热,送来凉,夏天的雨让人欢喜。土里也不要浇水的,省了一件事,正是农活忙的时节。</h3></br><h3>天空挂上一条彩虹,云还未全散,水雾犹在。她们讲彩虹出现要说祝福语,我当然要讲,讲一箩筐。</h3></br><h3>架上的葡萄青着呢。小馋猫可顾不上。</h3></br><h3>水边上李子又多又好。一棍子,大半掉到池塘里,把树底下的野鸭子吓得水上飞。身子小,波纹大,它的轨迹俨然一条直线。</h3></br><h3>端午节,奶奶挂艾草。她平时收集旧电池,取下红红绿绿的片片,麻绳穿成一条项链。她挂在我的脖子上,我是她的“公主”。还有干菊花的香囊,还有纸风车……扎着绿裙子的羊角辫是她心上最美的风景。<br></br></h3></br><h3>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回到那些个爬满牵牛花夏天里去。醒来后,却发现只是一个梦。</h3></br>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7P30dcJaoJtkV6OM6m0DIw" >查看原文</a> 原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著作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