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万卷书 再行万里路

秋叶飘零

图源网络（标注之外）

我从小学习用功，再用功，今生读书也没上万卷，哪怕从少年辍学算起，五十多年。古代所谓“学富五车”，八成是牛车竹简。即使雕版印刷的明朝，每卷也就一万多字，相当于对开报纸的两个版面。

一天一卷，半张报纸。一年360多卷，不到三十年，就“读书破万卷” 了。书写困难，因此文言文言简意赅，不似白话文一堆口水。 所以，题目中的万，套用老话而已。

时代不同，难易颠倒。现在乘趟 国际航班，甭管波音或空客，飞十个八个钟头，就到了万里之外， 还是公里。搁在古代，别说徒步柱杖，舟马劳顿跋山涉水，万里也非易事。

人生许多事，刻意为之，很累，自个儿找罪受。几十年过去，不经意间，发现这辈子时间精力金钱等，花费最多的，就是不懈地实践“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古训。

目前三天两头涂涂写写，上传美篇，有人赞誉勤奋毅力啥的，哪啊? 爱好兴趣，有点想法念头，萦绕徘徊，不写出来，心神不宁。这个岁数，除了喜欢，毅力个啥? 我有抑郁症，不是强迫症。

大半生嗜书如命，手不释卷。早年颇有抱负，“天生我材必有用”，刻苦发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步入社会屡屡碰壁，鼻青脸肿，在痛苦忿懑中渐渐明了，不会、不屑于委曲求全，保留一点尊严良心， 再会做事也白搭，甚至更糟。

于是，读书不再追求系统化理论化专业化，逐字逐行死啃深奥晦涩的经典，干嘛自虐? 凭兴趣选读、跳读，弃读，无为而读，方有书趣。

深有体会，但凡沾上功利，要考试或评职称，无论读或写，由不得个人取舍，还要滚瓜烂熟或引经据典，堪比精神折磨。老实说，学术论文一经发表，自个儿从来不读，无益无趣。博客或美篇上的性情文字，有点兴致，时而回味。

说说行。真正的旅游，始自大二。在学院操场上看了部纪录片，介绍山东自然人文景观。暑假北上回家，绕道齐鲁，进孔府、登泰 山、去济南、到青岛，之后经天津到北京。

毕业工作，有点闲暇闲钱，祖国大地四处行走，单位组织或个人穷游。除了东三省、宁夏西藏内蒙，余皆涉足。

境外，系里组织，只去了泰国。退休之后，四五年间，大洋东西大江南北，上有老下有小，天上飞机地下高铁，每年来回。直到2016年，拉开帷幕，满世界飙， 似有预感，再不抓紧，就没戏了。

三年之内，先后去了印度、东欧六国、西欧四国、俄罗斯、土耳其、 英国、日本、新西兰、南欧两牙、澳大利亚。果然，捂上口罩，哪儿也去不了了。2020年初，已交定金的荷兰和吴哥窟，也泡汤了。幸甚幸甚!

宅了三年多，拼命屯东西，朝不保夕提心吊胆，最终还是没躲过，发烧咳嗽乏力迟钝没胃口......折腾俩月，大致回归先前的生活状态。

然而，费尽周折与儿孙团聚，刚刚四十天，耄耋之年的父母，却在万里之外，一周前后相继离世，绝望无奈遥祭痛悼。一眨眼，天上人间，阴阳相隔，回不过神，喘不过气，恍惚迷离，仿佛梦魇。

回不去的，岂止故乡老家呼爹唤娘，更有生者的活法和心劲儿。所有经历都有印迹，不会烟消云散没事人似的。书，照看; 字，还码;琴，也弹; 行，没了精气神。

宅得太久，得了自闭症?不出远门，懒得动弹? 胆子小了，不敢闯荡? 腿脚废了，受不得苦累? 口罩捂惯了，安全感缺失? 岁数大了， 新奇感丧失? 都有，不全是。

想不清，道不明，反正三年前说走就走兴致勃勃的那个我，不复存在。成了现在这样，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踏踏实实踩着地面，安安稳稳打发日子，忙忙叨叨送走晨昏。

忙啥? 此生经历的人事种种，见过的情景历历，纷繁杂乱恩怨是非，够我写的了。一丝无意泛起的闲思幽情，几缕触景暏物的念想离愁，就缠绕、缠绵成满腹心事，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扯不断理还乱。

非得扯出一篇文字，理出几段话语， 叙述追忆、述说琢磨，才撂得开放得下，翻篇。 莫非真老了? 不由自主，追溯往事，堪与不堪，挥之不去。

变化之大，来自何处，外部还是自身，抑或内外交加? 如今居住的幽静之地，也似诱因，合当在此安宁地读，静心地写，细细地品，续续地忆......随缘，由它去吧。

也许，行着走着，对比参照，审视目光和思绪，回落在自己的人生足印上。都说旅游是到别人活腻的地方瞧新鲜，多少含着贬意，吃撑了闲得发慌，谬也！

我对自然风光的兴趣，远不及人文景观。山水之间，无非秀美壮美，啧啧两声，没太大触动震撼。素无诗意，我这人。而对人文景观，行前是备课重点，实景是目光聚焦点，回来写游记，浓墨重彩落笔。

这种偏好，大致源自一生的知识积累、学科侧重、情感类型、思维方式(抽象形象) 等，算是文化个性特点，无疑主要来自书本。

说来说去，书和路、读而行、万卷与万里，都是人生风景。若非孜孜以求地苦读，亦无千里万里的心心念念，又何来千头万绪的游记观感？自然而然，相伴衍生，遂成宿命。

2017.6 巴黎歌剧院

同上，弗洛伦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