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新形态的协商民主院落会

周光辉

<h5>(遇见新宁-阿冰拍摄)</h5> <br> 造成乡村工作阻碍的村民主要是两类人。一是极少数蛮横无理的村民。在他们的心目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唯独对自己有利益的事情,他们一丁点都不能少,只占便宜不吃亏。并且这种人见不得对大家好,无论怎样对大家有利,但只要是自己不受益,他们就不会支持,就会反对,就会坏事,宁肯把事情搞烂,他们也无所谓。二是极少数老人,或者是曾经当过村干部的老者,或者是性格孤僻的孤寡老人。这种人在村里倚老卖老,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什么事都想着自己说了算,常常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者拐弯抹角的方式进行干扰。处理好这两类人以及复杂院落的矛盾和问题,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协商民主院落会。<br> 戴维•米勒认为,当一种民主体制的决策是通过公开讨论——每个参与者能够自由表达,同样愿意倾听并考虑相反的观点做出的,那么这种民主体制就是协商的。院落会是典型的协商民主形式,在桃花村和红星村,最初的院落会是一户派一人参加,也就是所谓的户主参会。是在家庭里能够做主的,也就是当家之人,在家里说话算数的人,这有可能是男主人,也有可能是女主人。但还是以男主人为多,给人的感觉是,现在的乡村总体上还是以父权为主的社会。但不可否认的是,女户主参会的也越来越多。乡村社会家庭男女平等的意思越来越普遍,尤其是乡村年轻夫妻决定家庭事务往往都是通过相互协商的方式。值得关注的是,乡村年轻女主人在家里当家作主的比例越来越多,很多家庭事务一般都是女主人说了算。乡村家庭式的协商民主,是整个乡村社会协商民主的一种趋势。延伸到村里,大多数村民都期待村集体的公共事务通过协商民主的方式进行决策。<br> 现在关于院落会的报道经常见诸于媒体,但将院落会作为“村民自治”民主协商的形式,用于村或组集体事务的决策程序和决策结果并不多。在我所了解的区域范围内,绝大多数的村不仅极少召开院落会议,就是村支两委的会议都很少开。我们最初到桃花村,说是要开院落会,村民们觉得很新奇,以前没有开过这样的会议。所以,最初桃花村的院落会议,村民们民主意识的表达方式就是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往往是一言不合就骂将起来。这种骂是真骂,从前没有这种当着全院落公众的面表达意见或发泄愤怒的机会,现在有了这样的平台和机遇,便迫不及待的抓住,要把早就积压在心里的牢骚不满,甚至是满腔怒火一股脑地发泄出来,毫不顾及情面,一点也不给面子。2019年3月,桃花村第一次召开院落会,我们三个队员分别在三个院落开会,一个村民喝醉酒以后,借酒发疯冲到两个院落会现场吵闹。<br> 乡村社会本就是熟人社会,而且一个院落里,常常是一个宗亲或多个宗亲的关系。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院落时空里,由于利益冲突,村民之间久而久会形成一些矛盾纠纷。这些矛盾纠纷不仅存在于没有宗亲关系的村民之间,也存在于有着宗亲关系的村民之间,甚至是兄弟之间或父子之间。村民之间的矛盾集中体现在宅基地、山林田土界址的相互争执,再就是村里公共利益分配不公等方面。当然,乡村社会还存在有传统的世仇矛盾,以及务工经济背景下所造成的乡村社会道德伦理方面的矛盾纠纷。<br> 从桃花村院落会所经历的过程来看,我们最初的院落会主要是想征求村民对桃花村发展的意见和建议,但在院落会上只有意见,没有建议,村民最初对村里的发展并不关心,他们有的只是积压多年的对村支两委和村干部的意见,对移民遗留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的牢骚,以及村民之间的恩恩怨怨。院落会为村民对这些问题的争吵提供提了机会,他们可以尽情的发泄出来。刚开始时,我们驻村工作队员也有些不耐烦,内心深处也有村民多刁民的看法,认为跟这些村民谈发展讲政策是不是有点对牛弹琴的味道。但经过分析和考虑以后,我们逐步掌握了院落会的节奏,先是由着村民们一番不着边际的争争吵吵。吵吵闹闹中就会有村民主动站出来维持会议秩序,等大家逐步安静下来,我们再抛出院落会议题,引导大家围绕议题进行讨论。遇到矛盾和问题又会出现争吵,但在争吵中不少矛盾和问题得到化解。争吵的双方在其他村民的“打和牌”中得到缓解,找到解决问题的折中办法,彼此互让一步。乡村里有句俗话:话明气散,心中的火气、满腹的牢骚发泄了出来,人也随之理性起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乡村传统的道德观念也就得以呈现出来。前面提到的乡村两类人以及类似于红星村复杂院落的矛盾和问题,通过协商民主院落会的形式,往往能得到较好的解决。<br> 院落会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重新找回乡村丢失的公共精神,重新塑造乡村社会的公共规则,其次是公共情感的沟通,形成理想的公共情绪,在此基础上产生公共意志。院落会的协商民主形式,在很大程度上吻合了西方学者的观点。比如,安尼•吉登斯的对话民主,约翰•德雷泽克的话语民主以及爱丽丝•M杨的交往民主。院落会不同于村民会议,没有村民会议那么正式,也无需有固定的程序,较为自由轻松,村民们可以畅所欲言。事实上,院落会最大的优势也就是给村民们话语权,村民们可以平等对话,将自己的意见或建议不受约束地完全表达出来,与村干部面对面的交流,与驻村工作队面对面的对话。就在这种平等协商的交流对话中,村民们体会到在村里自己是主人翁的身份,村里的发展自己有一份责任,解决村里发展的问题自己有一份应尽的义务。<br> 院落会得到村民认可以后,大家的参与积极性得到提高。在桃花村与红星村的实践中,后来的院落会由以前的一户一人参加,逐渐变为一户多人,或院落全体成员参加。开会的气氛虽也有争吵的现象,但逐渐理性平和起来。发言也是自发的一个接着一个,也就是等前一个发言完毕,另一个人再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这种院落会已经演变为另外一种形式的村民会议,对村内公共事务的决策,不是指令式的要求,不是硬性的规定,而是在协商民主的氛围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