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大海

读楊绛先生小说《洗澡》

文/金海炎

1988年，在经历了岁月浸润之后，年逾八旬的楊绛先生创作了她平生唯一的长篇小说《洗澡》。文坛名宿施蛰存评价此书是半部《红楼梦》加上半部《儒林外史》。

小说写了一群知识分子在建国后经历思想改造的故事，生动刻画了在时代浪潮裹挟之下清浊不一的读书人群像。

书中主角姚宓，面对复杂的人生道场，凭借清醒的头脑，穿过层层风雨，解套个个枷锁，在特殊年代独善其身，保全了自我。

姚宓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父亲是北平国学史专修社的社长，极富修养；母亲高雅智慧。姚家既是书香门第，又有殷实的祖产，姚宓成长于钟鸣鼎食之家。

天有不测风云，姚宓读大二时，父亲猝发心脏病离世，母亲承受不住打击，中风偏瘫。

祸不单行中，还有未婚夫提出携她出国留学，将准岳母托给亲戚照顾，撒手这一地鸡毛。

年仅20岁的“姚家矫贵小姐”保持了冷静和镇定，选择了独立和自尊，毅然扛起了千钧重担。

她看清了未婚夫的虚伪，唾弃了这个虚伪的人。辞去了账房和佣人，筹款送母亲去德国治疗，也为父亲办妥了丧事。她忍痛辍学做了图书馆管理员，用柔弱的肩膀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担。

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真正强大的人，必定在绝境中清醒选择，在泥泞中脱胎换骨，在涅槃中获得新生。

姚宓极具才情，又聪敏过人，追求者甚众。她一生遭遇两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

15岁时，一位颇具才气的娇少爷钟情于她，门当户对，两家订下婚约。

当姚家家道中落，未婚夫趁机向姚宓提出非分要求，遭拒后，未婚夫威逼利诱，逼姚宓与他“暗里结婚”。

姚宓正言相告：“不能公然做的事，暗里也不做。”姚宓知道，嫁给这样的人，一辈子不会快乐。爱情很贵，要托付给可托之人，一腔深情不错付，姚宓断然与之解除婚约。

姚宓与许彦成的情感纠葛，无疑是作品的“重头戏”。在文学研究社，姚宓和许彦成的乍见之欢，情难自禁陷入了一场隐秘的情感纠葛。许彦成对姚宓情有独钟，姚宓对许彦成的学识亦是尊崇。

许彦成已结婚成家，为追求姚宓，竟逼结发妻杜丽琳离婚。

道德约束里的姚宓，冷静认识到这种感情潜流的危险，与许彦成达成君子之交，中断来往。并郑重其事当面对杜丽琳表示：“我决不走进你们中间来，决不破坏你们的家庭。”

人这一生中，不可避免地会或多或少遭遇情感的考验，无论面对怎样的一段感情，都要保持清醒的认知。不合时宜的感情，该拒则拒，否则，将会伤人害己。

姚宓是冷静的，身为高级知识分子的双亲的熏陶，赋予了姚宓沉静的心胸、非凡的才华和处理复杂人情世故的能力。

小小的文学研究社，魚龙混杂，也是一个“醬缸式”小社会。

擅长投机的余楠，精于算计的丁宝桂，迂腐猥琐的朱千里……各色人等，每一个都不简单。

不管单位如何鸡飞狗跳，她都能屏蔽浮躁，每天从容地护理着母亲，安静地读着自己的夜课。

不管同事们如何争强好胜，她从来不争不抢，默默独处，管理好图书，把图书室当作最好的藏身地。

她是研究社里长得最标致的姑娘，却常年穿着灰色制服，制服内藏着五彩织锦的缎袄，从不外露。

开会时，常坐在会议室沿墙的后排，她的办公桌摆放在办公室靠墙的角落，还说：“这里舒服，可以打瞌睡。”

她躲在自己幻出的迷雾里，保护自己。

在这不期而遇的“洗澡”运动中，众生百态令人叹：有人背叛告密，有人自我贬损，“认识的都不认识了，和气的都不和气了。”唯有姚宓，因时时低调，处处内敛，工作出色，自然无可指责而安之若素。

纵有几句冷言冷语，她也用“微微的笑意，宁静的眼神”，让对方不寒而栗，无趣而返。

“洗澡”运动结束后，姚宓不但毫发无损，反而得到了深造的机会，可谓不战自胜。

人生在世，懂得了清醒和坚守，安静和内敛，便懂得了处世的智慧。

不得不说，楊绛先生笔下的姚宓，带着她自己的影子。

享有80多岁高龄时的楊绛先生，此时的她，应该是年老力衰，却在两年中痛失至亲至爱的丈夫钱钟书，视为她这一生最美的创作的女儿钱瑗，可谓天降横祸时，楊先生没有抱怨，而是笔耕不辍，九十多岁了，还写成《我们仨》《走到人生边上》，把自己的人生体验分享给世人。

楊先生不喜欢交际应酬，最大的乐趣是安静写作，平淡度日。回顾一生，她静静坦言：“我不过是一滴清水。”

楊先生出生于书香世家，一辈子供职于高等学府。她认为，行走于纷繁世间，唯有淬炼心智，才能进退自如，从容淡定，迎来人生最曼妙的风景。

（图片选自网络，致谢原创！）

2003年8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