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为一个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工作生活在北方的人,我对洪水的认知基本上局限在媒体报道和影视文学作品中,而对暴雨的记忆则始于1963年。</p> <p class="ql-block">那年8月,北京连续几天大雨,院子里积满了水,雨水混杂着树枝、树叶、杂草和各种漂浮物,眼看就要漫上台阶,涌进家里了。姥姥一手举着伞,一手拿着生炉子用的通条去疏通下水道。刚通开,水面上打起一个小漩涡,少顷,那漩涡就消失了。雨太大了,很快院子里的积水没过了姥姥的膝盖。</p> <p class="ql-block">有只麻雀被雨水打湿翅膀,飞不动了。姥姥抓住麻雀,用一根线绳系在它的腿上,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膝盖上放着草帽,麻雀在草帽上不停地扑棱着翅膀,欲飞不能。雨水从房檐上持续不断地向地面抛洒,形成一排宽大而致密的雨帘。</p> 爸爸和院里的叔叔伯伯们照例是上班不在家。姥姥说,爸爸和他的战友们是去天津抗洪了。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是抗洪。很多年以后,爸爸偶尔说起过1963年随北京军区机关去天津参加抗洪。然而父辈的共同特点是很少讲他们的经历,不管是艰苦卓绝的战争年代还是新中国的和平建设时期都是如此,即使讲,也是很简单的几句话一带而过。 十多年后我参军到天津,曾专门去劝业场看了当年被水淹没时的标记。 <p class="ql-block">天津,中国四大直辖市之一,1963年时还隶属于河北省。</p> <p class="ql-block">海河,中国的七大河流其一,发源于华北山地,西起太行山,南界黄河,北倚内蒙古高原。潮白河、永定河、大清河、子牙河、运河五大干流和众多支流构成了海河水系,在天津市区三岔河口汇于海河,穿过城区,在大沽口流入渤海。</p> <p class="ql-block">天津地势低洼,大小洼淀星罗棋布,从地名就能一目了然,青泊洼、南开洼、黄庄洼、丁字沽、七里海……还有郭小川名作《团泊洼的秋天》描写的团泊洼。“九河下梢天津卫”,津,即渡口。</p> 特殊的地理特征,使天津极易遭受洪涝灾害,历史上海河流域数次泛滥成灾。 <p class="ql-block">1963年8月,海河流域连续数日暴雨,引发特大洪水,水到之处一片汪洋,桥梁被毁,道路中断,村镇受淹,人民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党中央制定了“保卫天津、保卫津浦路,尽量缩小灾害范围”的指导方针。北京军区闻令而动,迅即成立天津防汛指挥部,派出所属66军、69军等部队的舟桥、防化、步兵、工兵、高炮团队,紧急开赴抗洪抢险前线,加固堤防,分洪分流,转移群众,战士们跳入水中组成人墙,堵决口、保大堤、保天津、保铁路、保护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经过与洪水殊死搏斗,终于战胜了那场有历史记录以来最大的洪灾。</p> 1973年,长春电影制片厂以天津静海县一个村子为原型,拍摄了电影《战洪图》,记述了1963年海河流域抗洪救灾的史实。 <p class="ql-block">1963年11月,毛主席在听取救灾治水工作的汇报时深情地说:“你们都是河北人,你们就是要把河北的灾民救出来,要把水切实地治起来!”“我现在不做湖南人了,要做河北人,生在湖南,死在河北。”</p> 毛主席题词:“一定要根治海河!” 自此,京津冀人民开始了一场规模浩大,持续多年的治水工程,直至1980年海河流域全面治理工程完成。 <p class="ql-block">部队驻地的大院在解放前曾是中华民国伪总统曹锟的府邸——著名的曹锟花园,院里有“公子楼”、“小姐楼”、戏楼、假山、湖泊,湖上有小桥,湖中央还有一座精致的小亭子。</p> <p class="ql-block">1977年夏天,连下了两天大雨,院子里沟满湖平,湖水比桥面高出一尺多,湖里的鱼满院子游荡。一群小战友站在桥上,演出了一场浑水摸鱼的全武行。鱼儿滑溜溜,徒手很难抓住,稍不留神脚下一滑就会坐在水里,一时间人声鼎沸,水花迸飞。司机班的男兵们在前面捉,我端着脸盆跟在后面运输。白鲢鱼、草鱼和我的小臂差不多长,装在脸盆里,鱼尾巴还在啪啪啪地拍打挣扎。鱼送到电话班老郭班长家,班长给我们做了红烧鱼。可能因为淌水着凉,第二天我就发烧了。事后,我在给家里打电话时当作一件趣事儿讲了,爸爸听后只说了六个字:“无组织无纪律”。</p> 我虽然没有参加过抗洪救灾,却有“抢险”经历。 <p class="ql-block">1978年盛夏,连续几天闷热后突降阵雨,短时雨强非常大,已经不能用“瓢泼”大雨来形容,简直就是“倾倒”。和我同住一个宿舍的战友朝晖是政治处的图书管理员,大雨让她焦虑不已,因为担心政治图书馆那座陈旧的小楼漏雨。我和她随即冒雨去“抢救”。部队东、西两院之间必经的京津公路地势低洼,此刻积水严重,水最深的地方就快淹到腰了,因为是盛夏降雨,那雨水感觉是温热的,有人干脆游起泳来。我们根本站不稳,只好扶着墙,<span style="font-size: 18px;">随着水流一走一晃,</span>一步一挪,好不容易涉过那段深水区。</p> 1998年,受厄尔尼诺和拉尼纳现象双重影响,我国发生特大洪水灾害,长江、松花江和嫩江全流域受灾,洪水总量大,持续时间长。 人民解放军调动30万大军参加抗洪抢险,这也是和平年代我国境内最大规模的一次军事调动。将士们不畏艰险,视死如归,以血肉之躯、钢铁之志为老百姓筑起护卫生命的大堤。一首《为了谁》唱遍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感动无数人。参加抗洪抢险的部队官兵用生命告诉人们,他们为了谁,而我们能做的只是捐款捐物,完成好国家下达的中央医药储备任务。<br> 十多年以后我去武汉出差,武汉生物制品研究所就位于长江边的临江大道,距离武汉长江大桥不过500米。谭敏书记指着大门顶端说:“98年洪水时淹到这儿”,她用武汉人特有的“汉普”说着,轻松爽朗,边说边笑。我听得后背发凉。 <p class="ql-block">2012年7月21日星期六,冷暖空气交汇于北京上空,北京遭遇特大暴雨,雨势强,雨量大,交通瘫痪,城区看海,二环路、三环路乃至四环路多处下凹式立交桥淹水断路,进出城的高速路低洼路段成了泄洪渠,多车多人被困。教训惨痛。</p> <p class="ql-block">从那以后,“721”成为每年“七下八上”北京防汛的一个警示词和衡量雨量的参照物。</p> <p class="ql-block">7月22日星期日,按计划我要去兰州出差,看看天气已经转晴,我提前到达首都机场,只见航站楼里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挤到服务台前,我问我乘坐的航班几点起飞,那服务人员反问:“哪天的?”我愣了一下,说“今天的”。他说:“昨天的还没飞呢。”好在气象条件转好以后,航班很快恢复,我凌晨到达兰州,没有耽误第二天工作。</p> 2023年7月29日又是星期六,从上午开始,气象台连发预警:受台风“杜苏芮”北上影响,北京及华北地区将有大暴雨。到傍晚17:30,预警升级为红色,预计此次过程强、降雨范围广、累计雨量大,极端性强, 可能接近或超过2012年的“7.21”,致灾风险高。 市防汛办也发布提示,减少出行,远离河道、山体、积水路段,确保安全。 暴雨红色预警在我的记忆中几乎是第一次。 事实证明,这场持续4天的历史罕见强降雨,雨量远远超过了2012年“721”,为140年以来最大,华北、东北地区先后出现极端降雨,引发一系列洪涝和地质灾害。 京西山区山洪、泥石流倾泻而下,所到之处,荡平一切。房屋损毁,桥梁坍塌,列车受阻,汽车被拧成麻花,有数个村庄失联,海淀北安河也发生洪水。有消防战士、村镇干部、蓝天救援队员在抢险救灾中牺牲。 去年初在北京冬奥会上吸睛亮眼的首钢园部分被洪水冲毁,首钢大桥下开阔的永定河河床被浑浊湍急的洪水灌满,场面令人揪心。 <p class="ql-block">妙峰山、落坡岭、霞云岭,凤凰岭、雁翅、斋堂、十渡、野三坡……大山深处一个个好听的名字,带有那么多A标的度假风景区……</p><p class="ql-block">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助。然而,人性的光辉也在这严酷的灾情中闪烁。</p> 落坡岭,北京门头沟深山里一个偏远、美丽,以老年人为主要居民的小小社区,因为倾尽所能救助滞留列车上的千名旅客而被公众知晓。<br>“最后一尺布用来缝军装,最后一碗米用来做军粮,最后的老棉袄盖在担架上,最后的亲骨肉送他上战场”,这一次,落坡岭的大爷大妈们自己亲自上阵了。<br> 纯朴善良的父老乡亲,吃苦耐劳的基层干部,逢险必到的人民军队……是这场天灾中的股股暖流。那么多人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8月8日,立秋。北京已开启灾后恢复重建,而天津、华北、东北还在战洪图,燕赵大地还在继续上演着自古以来的慷慨悲歌。<br> 1963——2023,整整60年,一个甲子。大自然以它独特的行事风格独往独来,也一次又一次向人类发出警告!<br> 敬畏生命,敬畏自然,学习自然规律,遵循自然法则,人类社会才能和谐发展。 <p class="ql-block">致敬所有在抗洪救灾中牺牲的英雄!</p> <p class="ql-block">部分图片来自网络。感谢作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