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连队学校的办公室 <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1)我们的学校</b></div></h1><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5><h3><br></h3><h3> 1969年8月15日到1971年6月30日,我在连队学校当了两年老师。<br> 当时,连队学校一共四名教师:校长刘长仪,我和我的中学时代同班同学钱品石,还有一名女教师,好像姓赵,是连里复员军人暴文海的妻子。<br> 学校是我们下乡后新建的,只有三个教室。除了我教的班级是全日制,其余都是上下午二部制,赵老师还教着一个复式班。<br> 我接手的班级,是六年级。一共十六个学生。我们这个班级没有真正的课桌。教室中间顺着一张乒乓球桌子,就是学生共同的“课桌”。“课桌”两侧,各一块跳板,下面两个石碾,就是学生的凳子,十四个男生分坐两边。班里有两个女生,她们有一张长条凳。黑板是水泥的,地上也没有铺砖。<br>由于当时实行的是春季入学。因此,两年实际跨了三个学年。离开学校时,我的学生已经初二了。因此,很难说我是小学教师还是初中教师。最初,不但要教语文、算术、政治,还要教外语(是俄语,所谓的“珍宝岛外语”)。初中开始,学校增加到七人,后来又增加到十一人(网上有十一人的合影,看着十分亲切,名字却叫不全了),教师文理开始分科,我只教语文、政治。当然,有时也要代课,记得代过数学、化学、体育,甚至还给一年级教过美术。<br> 应该说,我在连队学校教书还算比较顺利的,大家的评价也还可以。回想起来,大概有那么几个原因:一是当时一心想入党,工作上还是很有热情的;二是我这个人从小“好为人师”,学生时代的外号就是“教练”,加上我读书比较杂,什么都好像懂一些,在学生面前就豪无顾虑地“海侃”一些文学、科技知识,当时的学生觉得很受用;三是我的班级属于全校最高年级,无论年龄、个子,我自己比学生也大不了多少,因此,并没有多少师道尊严,和学生关系好处。还有一点:学生们坚信我“会武(术)”!力气最大的胡忠礼曾经抱着扁担的一头,让我用一个手指勾住另一端的扁担钩,与他比力气。这是刘慕源等一些屯子里的年轻人怕我管不住学生,私下里帮我吹嘘的。我越说自己不会武,学生们越坚信我武术了得。这在当时或许也十分管用。<br> </h3> <h5>这是我们学校的十一名教师,身后就是教室。</h5>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2)学生们 </b></h1><div><br></div><div> 三十七八年过去了,那与我一同经历最初教学生涯的十六个学生,形象依然那么鲜活生动:<br> 王军、王臣是哥俩,王军当班长,很认真,王臣是个小滑头,第一次点名,我把“臣(chen)”念成“(cheng)”,他就是不站起来,给我一个下马威;<br> 刘慕军是体育委员,和刘慕源一样人高马大,打球也不错,常常和王军“别苗头”,因此,我这个班主任常常要考虑如何平衡。这三个人,篮球水平实在了得,他们上五十团团直中学学习以后,成了团直学校篮球队的主力,在五师中学生篮球赛上获得过第二名。那时,我在师直中学工作,师直中学是冠军队,教练告诉我说:“五十团的那个小个子后卫(王臣)最难对付”,我骄傲地说:“那是我的学生,这个球队里,有我三个学生”;<br> 刘海、盖国海、王仁聚几个小个子经常在一起玩。刘海是指导员的孩子,有时有一些“优越性”,没少让我批评,盖国海球球蛋蛋的,鬼主意多,敢向大个子们挑战;<br> 王启、冯军老实憨厚,话语不多,有时也会发拗脾气,当老师的,就要经常与他们谈谈心,让他们不至于游离于集体之外;<br> 田学思脑子灵活,但在班里不太合群,劳动时爱取巧,要培养他集体主义精神;<br> 女生王秀兰文静内秀,她的一篇作文曾经被我推荐到营广播站,很快就发表了。另一个女生是毛思慧的女儿,她像父亲一样窝窝囊囊,但我也没有歧视。在我心底里,毛思慧和其他“牛鬼蛇神”不同,他是读书人,只是投笔从戎投错了地方而已。那年上她家补课,毛还给了我一部《辞源》……<br> 我的这些学生,其实比以后教过的高材生们更可爱:<br> 那时劳动很多,学生们都比我能干。记得当年脱大坯,我的手磨破出了血,学生说什么不让我再和泥,他们连夜加班完成了任务。那年我们参加连队铲地,出工前在种子库开会,学生们会场上淘气过了头,指导员批评了我,会议结束后,学生们一定要找指导员为我打抱不平。</div><div> 还有一次,在菜园子拔草,上午学生们打打闹闹,任务完成得很不好。中午大家回家吃饭,我发狠不回去,饿着肚子干了一个中午,学生们看到后,下午乖的出奇,早早就完成了任务。</div><div> 学生虽然可爱,但青春期的学生个性强,也十分敏感,一旦惹毛了也不好办。一次到别的连队劳动,中午两个连队的学生在一起吃饭,王军同学领了八张饼还要第九张,我问了一句:“你吃得了吗?”,他看看周围的人,脸上挂不住,当场与我吵了起来。事后,我只好在地边与他谈了半天,还对自己不分场合的批评作了检讨。……<br></div> <div><br></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3)职业的起步</b></h1><div><br></div> 连队学校的两年,是我四十年教育生涯的起步阶段。其中,有三个人对我的成长十分关键。<br> 第一个当然是我们的校长刘长仪老师。初当班主任,刘老师教了我很多管理学生的办法。我想,这对那些从小当干部的新老师,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我这样从小被人管理,缺乏组织领导才能的人来说,每一条A、B、C都是十分宝贵的。此外,刘老师天生乐观的个性,他对我们这些知青教师的关怀与体贴,都感染着我。我也忘不了离开连队前一夜在刘老师家吃的那顿酸菜汆白肉……<br> 第二个,是营里的教育干事,我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了,只记得他瘦高的身材,一身淡灰色的衣服。那次水利大会战期间,他检查教育工作来到了连队,听说我把班级一分为三,到家庭上课,就和我交谈了很久。后来,他推荐我参加了五十五团教师学毛选“调讲”。正是这次“调讲”会,我第一次意识到:忠诚党的教育事业,不是一句口号,当教师,很可能是一辈子的事。<br> 第三个是营直学校的老校长,一个著名的“老学究”。1971年的春天,营里到我们学校听了一次公开课,由我讲《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珍宝岛英雄的事迹)。课后的点评中,大多数老师都按惯例先肯定优点,在提点希望和建议,唯独那位老校长,一下子给我提了十五条“建议”。这十五条建议,现在看来,其实都是课堂教学的常规。但当时,对我来说,确实是大开眼界。正是有了这十五条意见,我的教学步骤开始规范,并且在五师师训班上成为一名佼佼者,最后留在了师直中学。<br> 我们当年当老师,没有任何人指导,也没有教学参考。倪永刚送了我一本《四角号码辞典》,家里寄来半本吕叔湘的《语法修辞》,还有一本不知是谁的《中学生修辞例话》,这就是全部。上课的内容、规矩、语言,全部根据学生时代的记忆。甚至读书的语调、批评的语气、监考时来回走动的样子,都是模仿自己的老师。由于当时的教学没有什么严格的要求,因此,我们只是尽自己的能力,把自己掌握的知识和新学来的知识尽可能地教给学生。<br> 我不知道这种教学对他们的未来人生有多大的影响,但我从各种渠道,已经知道这些同学有一半以上已经生活在城市,我想,这也是一种安慰吧?在无锡,有我们十连学校走出的一个学生,是木匠冯师傅的孩子,叫冯国华。她是张丽芬的学生,是我的学生冯军的妹妹。她在无锡,靠自己的奋斗,开了一个记帐公司,置了房、买了车,把父母都接到了无锡。夫妻俩很尊重老师,见了我们也十分亲热。我常常想,如果没有我们知青,她是否能走出黑土地呢?<br> 有一首歌,叫做《北大荒人歌》,里面有两句歌词:“你的果实里,有我的生命;你的江河里,有我的血液”。它写出了我们对北大荒的情感,也写出了我们青春时代奉献的意义。我想,经历了北大荒风雨洗礼的人,都有资格说:我在北大荒经受了锻炼,北大荒也因为我们而美丽!<br> 学生们自称“荒二代”,他们说"长大以后我就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