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留学琐事

山灵

　　30年前的今天，1993年8月6日，我第一次踏上美国的土地。那天我从上海出发，经东京转机，来到了夏威夷。在上海至东京的飞机上和一位日本的大学教授坐在一起。当他得知我是去夏威夷大学读博士的时候，他显得十分高兴，我们相谈甚欢，他还告诉我在东京转机的时候可以去哪些地方玩。可是到了东京后才发现，我没有日本的签证，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即使能去，由于口袋里只有260美元，也不敢消费。出国前我是大学讲师，月工资大约300元人民币，换成美元的话还不到40。所以我随身携带的这$260已经是大半年的收入了。在东京转机的时候，方便面都舍不得买。从上海到东京的飞机上还有不少中国人，而从东京到Honolulu的飞机上就几乎看不到国人的影子了。出海关的时候，日本人很快就过去了，只有包括我在内的3名中国人留在了一个很大的房间里，等待海关进一步核查我们的身份。这时我听到其中一位国人轻声说道：不会有问题吧？另一位答道：看不出来的。在海关的人打电话给我学校核实了情况后，我就出来了。不知那两位同胞是否顺利通关。

出了海关，取了行李，就来到了等车的地方。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来接我。我在出国前系里的研究生主任(Graduate Chair)说会有人来接的。那年代还没有手机，联系很不方便。正在着急的时候，一位学生模样的人朝我走来，问我是不是没人接。我把情况给他说了一下，他说他可以顺路带我去住处。原来他也是夏威夷大学的研究生，已经读了两年了。今天他来接一位从广州来夏大留学的亲戚。和他一起来接人的还有一位老先生，是在当地做生意的香港人。我们4个人带着4件大行李就这样挤进了一辆小轿车里。他们先把我带到孙同学家。孙同学就是系里安排他接我的人。那个时间他刚好有课，准备上完课就去接我的，没想到我就直接来到了他门口！

孙先生是一位天才。他中学毕业后就下放农村了。高考恢复后他没有报考大学读本科，而是直接报考南京大学数学系的硕士研究生，还居然考上了！据他说在南大读硕士学位的时候也是不用功，但考试总是考得很好。他早我3年来夏大现已通过博士资格考试，正在写论文，让我羡慕不已。

在孙先生的沙发上睡了几晚后还没找到自己的住处，但觉得太麻烦他一家了，我就住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是的，我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夏大数学系的助教都有自己的办公室。这在全美国恐怕也是独一无二的。办公室就在凯勒教学楼(Keller Hall)里，里面有办公桌椅，文件柜和一台电脑终端。

住的问题解决了，但吃什么是个问题。在异国他乡，超市里找不到熟悉的东西。再说我暂住在办公室里，无法开火煮东西。只能买三明治和牛奶。但鲜牛奶需要保鲜，几天后就不行了。后来和一位美国人合租了一间studio, 就是那种一间房间外加厕所和厨房的公寓。住进了公寓才发现我带了铁锅却没带盖子，也没有电饭煲。我就把米和水放进铁锅，然后倒扣一个盘子才成功地做了米饭。

刚安顿下来学校就开学了。那时的留学生大多有奖学金。奖学金主要是RA(研究助理)和TA(教学助理)。我是TA，除了学费全免外，每月大约有$1000。我秋季学期的任务是做一位教授的助手：帮他批改学生作业，讲解习题。批改作业没问题，讲习题课就有点担心了。我的英语音标是我自己对着镜子自学的，发音不准确，美国学生能听懂吗？为了缓解发音问题带来的后果，我就在白板上把解题过程写得清清楚楚。学期结束前，系里会在课堂上让学生对助教进行书面评价。我的心里十分忐忑不安，不知道学生会写下什么东西。令我十分感动的是美国学生太宽宏大量了，大多是很好的评语。只有个别学生提到我口音较重，但都会补上一句：我清楚的板书弥补了不足。

时间很快就到了1996年。我也通过了博士资格考试，准备写论文了。但由于前苏联的垮台，许多前苏联的数学家到美国来找工作。前苏联有许多优秀的数学家。夏大数学系也来了一位。但系里只给他一个学期的访问职位。可见当时数学博士找工作有多难！当时互联网正在兴起。我毫不犹豫地开始选计算机专业的课程。但我一点计算机都不懂。第一次去计算机实验室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开机！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经过几年的努力，不但拿到了数学博士学位，还顺带拿到了信息和计算机科学的硕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