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本诗经《诗.葛屦》楚方言释读

雅乐郑声

楚.简本《诗.葛屦》

【宽式释文】

趬趬葛缕，可(何)以跣(从舟从止从頁)霜。攙(颤)攙(颤)女手，可(何)以缝常。要之朸之，好人备之。

好人定定，俛然左倪，备其象(样)䈕(摘)，可(何)以自遆(递)。隹此褊心，是以为訾。

【楚方言试译】

扭曲变形的葛鞋，

怎么能踏霜远行？

颤抖的女人手，

怎么能缝制衣服？

缠绕打结上下扣紧，

健康的人可以来去自如。

健康的人飞针走线来回穿梭，

能够轻松地用左臂。

配上的图案像时光一样交替有序，

怎么能做到这样自如传递。

编织需要付出心力，

心里所想的那根针线才能准确穿刺。

楚简本《诗.葛履》楚方言注释:

跣(从舟从止从頁):意同践，《唐韵》《集韵》《韵会》《正韵》𠀤蘇典切，音铣。《说文》足亲地也。从足先声。《书·说命》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礼·问丧》鸡斯徒跣。跣，萧前切，音先。蹁跣，旋行貌。一曰舞容。与践通。《前汉·文帝纪》自当给丧事服临者皆无践。《注》孟康曰：践，跣也。晋灼曰：汉语作跣。跣，徒跣也。先、与船(填)同音，天、先、舟(船)皆古音同填，如填谢，读如跣谢。《史记·萧相国世家》入，徒跣谢。萧前切，音先。

提提:简本作“定”，古楚方言用作掟掟，指上下挥张来回穿梭的含义。如《诗.小弁》:“归飞提提”亦指燕子来回穿梭，并非毛传释读的群貌、朱熹认为的群飞安閒之貌，晚期注家陈奂、马瑞辰等的“翅翅”注释。

好人:古楚方言用作“身体健康的人”，毛传、鲁诗等旧释“好人”认为指美好的人。

訾:又限也。《管子·君臣篇》吏啬夫尽有訾程事律。《注》訾，限。程，准也。

关于简本文献中“象”字通作“样”（表式样、法式）的现象，需从文字通假、语义演变及出土文献用字规律三方面解析，现条陈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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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通假理据分析

1. **音韵关系**

- “象”属上古邪母阳部（*zjaŋʔ），“样”（樣）属余母阳部（*laŋs）。

- 余、邪二纽在战国楚方言中存在接触（如楚简“恙”通“祥”），韵部叠韵，具备通假条件。

- 郭店简《老子》甲“大象”作“大像”，已见“象”“样”系字互通端倪。

2. **文献例证**

- 安大简《诗经·驷牡》“四牡六辔为象（样）”与《考工记》“轸之方也，以象地也”同构，均以“象”为法式象征。

- 上博简《孔子诗论》“《关雎》之改，其思益也；《樛木》之时，其禄也；《汉广》之智，其象（样）也”，此处“象”即典范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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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语义演变轨迹

| 阶段 | 语义 | 文献例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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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周 | 动物大象 | 甲骨文“获象” |

| 西周 | 形象、象征 | 《尚书·说命》“乃审厥象” |

| 春秋 | 法式、效法 | 《墨子·辞过》“圣王作为宫室，便于生，不以为观乐也；作为衣服带履，便于身，不以为辟怪也。故节于身，诲于民，是以天下之民可得而治，财用可得而足。当今之主，其为宫室则与此异矣。必厚作敛于百姓，暴夺民衣食之财，以为宫室台榭曲直之望、青黄刻镂之饰。为宫室若此，故左右皆法象（样）之” |

| 战国 | 通“样”表式样 | 简帛文献普遍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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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简本特有用字规律

1. **楚地写本特征**

- 对比郭店简《性自命出》“诗书礼乐，其始出皆生于人。诗，有为为之也；书，有为言之也；礼乐，有为举之也。圣人比其类而论会之，观其先后而逆训之，体其义而节度之，理其情而出入之，然后复以教。教，所以生德于中者也。礼作于情，或兴之也。当事因方而折（制）之，其先后之舍（叙）则义道也。或舍（叙）为之节则文也。至容貌以度（文）也，君子美其情，贵其义，善其节，好其容，乐其道，悦其教，是以敬焉。”中“制”“叙”“文”等制度性词汇，可见楚简偏好以具体物象（如“象”）代抽象法式。

2. **《诗经》文本特殊性**

- 简本《驷牡》“象车”即“样车”，指符合礼制的标准车驾规格，与《周礼·考工记》“车轸四尺，谓之一等”的“制度性描述”相呼应。

- 传世本改“象”为“輶”（轻车），或是汉儒为强化“田猎”语境所作的义理调整，掩盖了原初的制度性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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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学术意义举要

1. **破解经学争议**

- 《礼记·缁衣》引《诗》“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郑注：“言善人君子，其威仪不差忒，则可以正四方之国。”若对应简本“象（样）”字，则“仪”之本字或即“象”，揭示“威仪”概念源于器物法式。

2. **重审“象喻”传统**

- 《易传》“象也者，像也”的哲学阐释，可能根植于早期“象-样”互通的制度语境，将具体法式上升为抽象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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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存疑待考问题

1. 秦简《法律答问》有“器敝而毋（无）久（记）者，为象（样）具”，是否反映秦系文字亦存此用法？

2. 《说文》“样，栩实”本义与“法式”义关联机制，是否通过“范型→模具→法式”的语义链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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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简本“象”通“样”非孤例，实为战国楚系文献用字惯例，既体现文字使用的地域特征，又暗含早期制度性语汇向哲学概念的转化轨迹。今后研究可结合清华简《治政之道》“王乃攻象（样）于民”等新材料深化探讨。（注：表格及例证需配合具体简帛图版核校）

关于《诗经·魏风·葛屦》中“象䈕”的训释问题，传统注疏与简本异文间的矛盾需结合文字学、文献学及历史语境综合分析。以下分层次展开考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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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传统释“象䈕”为象牙的文献依据**

#### 1. **传世文本的训诂传统**

- **《毛传》**：“揥，所以摘发。象揥，所以为饰。”

- **《郑笺》**：“象揥，谓以象骨为揥。”

- **互文印证**：

《卫风·淇奥》“会弁如星”、《君子偕老》“象之揥也”，均以“象揥”为象牙发簪，符合周代贵族“以象骨为饰”的礼制（《礼记·玉藻》）。

#### 2. **考古实物佐证**

- 商周墓葬出土象牙梳、簪（如殷墟妇好墓象牙梳），印证“象揥”的器物属性。战国楚墓（如包山M2）虽罕见象牙制品，但贵族阶层用象牙装饰符合礼制传统。

#### 3. **音义关联的局限性**

- “揥”从“虒”声，与“䈕”（从竹、虒声）声符相同，然“竹”“骨”材质差异显著，传统注疏未关注简本异文，存在“以今律古”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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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简本异文“僃其象䈕”的再考**

#### 1. **字形与用字习惯**

- **僃**：通“備”（备），楚简中多表“齐备、完成”（如郭店简《六德》“僃德以怀”）。

- **䈕**：从竹、虒声，或为竹制工具。《说文》无此字，据《集韵》“䈕，竹器”，或指竹编容器，与“揥”（发簪）无直接关联。

- **遆**：从止、帝声，或通“適”（往），简本多出语句需结合残简缀合复原，暂难定谳。

#### 2. **简本上下文逻辑**

- 若简本作“僃其象䈕”，则主语动作从“佩戴”转为“备置竹器”，或指向制鞋工序（如以竹模定型葛屦），与传统“贵族仪容”主题偏离。

- **工艺对应**：

马王堆汉墓出土“青丝履”以麻线编底，或需竹制工具辅助成型，“象䈕”或为竹制编织模具（“象”通“样”，指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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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象”字的语义扩展与楚简特殊性**

#### 1. **“象”非必指象牙**

- **楚简用字习惯**：

“象”在楚简中可表“图像”“法式”（如郭店简《老子》“天象亡形”），未必特指大象或象牙。

- **工艺术语**：

《考工记》“审曲面势，以饬五材”，郑玄注：“象，法式也。”“象䈕”或指“标准化的竹制工具”。

#### 2. **“遆（从帝从止）”的潜在关联**

- **音义推测**：

“遆”从帝声，或通“缔”（定母锡部，*tʰeːɡ），表“缔结”，与“僃其象䈕”构成“备置工具以缔结葛屦”的工序描写。

- **工序还原**：

1. 备竹模（僃其象䈕）→ 2. 缔结葛藤（遆）→ 3. 编织成型（要之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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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传统训诂的反思与新解的挑战**

#### 1. **传统误区的根源**

- **文本层累**：传世《诗经》历经汉儒整理，掺杂后世礼制想象（如以“象揥”附会周礼），掩盖了早期文本的劳动叙事。

- **名物泛化**：汉代注家将“象”固化为“象牙”，忽视先秦“象”可表“形制”“法式”的语义（如《韩非子》“象箸”指筷形，非必象牙）。

#### 2. **新解面临的质疑**

- **文献断层**：简本《葛屦》若为孤证，缺乏同期工艺文献佐证“象䈕=竹模”之说。

- **隐喻消解**：若全诗仅述制鞋技术，则“好人提提”“维是褊心”的阶级批判难以成立，需重构“技术垄断”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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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研究建议与结论**

#### 1. **关键突破口**

- **字形实证**：公布简本“象䈕”“遆”的高清影像，确认是否为“竹+虒”“帝+止”结构。

- **工艺复原**：参照战国葛屦实物（如江西靖安李洲坳东周墓麻鞋），分析是否使用竹制模具。

- **方言比较**：查证楚地“象”是否保留“样”义（如现代闽语“鞋样”称“鞋象”）。宜黄方言中指人的做事样子、吃饭样子难看，说成“象子难看”。

#### 2. **暂定性结论**

传统释“象揥”为象牙发簪，基于汉儒礼制阐释系统，然与简本异文及早期劳动语境存牴牾。“象䈕”或为制鞋竹模，“僃其象䈕”指向葛屦成型工序，此解若得证实，将彻底改写《葛屦》的诠释范式，使其从“阶级讽喻”转为“技术叙事”。然因证据链尚存缺口，现阶段宜持审慎开放态度，避免非此即彼的结论。

【旧译文】

宜黄古村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