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猪圈里的流浪猫

放蜂老人

废弃猪圈里的流浪猫

冬夜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横扫着屋外颓顶的万寿果树，呼呼作响。

阿青早早穿进被窝，躲避穿缝而入冰冷的寒风。因血气不足，每到冬天，他越来越觉得寒夜难熬。

靠近村庄道路的住处，半夜从未消停，一些社会小混混，开着无牌无证的摩托车在外面无聊地飚车，兜着圈子，把油门拉到极点，发出“突——突——”的响声，震耳欲聋，有时还带了酒食，带了湿妹，半夜猜码，打情骂俏，以此来刷存在感。每逢深夜，周边的居民失眠在所难免。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小混混们玩腻走人了，居民才有了一丝丝睡意，准备入眠。

“喵呜——喵呜——”

“喵呜——喵呜——”

突然，一声声凄厉的猫叫声如平地惊雷，再一次划破冷寂的夜空，墙外邻家废弃猪圈里的几只流浪猫开始了又一夜争抢避风的暖窝，它们从圈内打到圈外。周边的居民顿时没有了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人在黑暗中臭骂，有人干脆披着大衣兀坐在床上，两眼无奈地望着窗外。

　　窗外，几只花猫在老花猫的带领下，犬坐在射着寒光的路灯下，与一只野公猫对歭，喉头呜呜有声，似乎在谩骂。

“你这个负心汉！繁殖季节，你痾下一包猫尿，屁股擦都没擦一下就走人，生下你的一窝窝野种，叫我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你不帮忙照顾也就算了，天冷了就知道回来和我们娘儿几个抢夺这难得的暖窝……”

“喵呜——喵呜——”

“喵呜——喵呜——”

公猫恶狠狠地甩了老花猫一巴掌，厉声尖叫，咬牙切齿，似乎要把这只老花猫撕个粉碎，才能解它失去野猫王尊严的心头之恨。

“喵呜——喵呜——”

“喵呜——喵呜——”

老花猫也不甘受辱，以牙还牙，恶狠狠地，也甩了野公猫一巴掌，几只流浪猫跟着扑上来混战，顿时扭打成一团，一阵接着一阵的尖叫声一次次划破冰冷的夜空，吵醒的人们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头皮一阵阵发麻，凄清笼罩着冰冷的冬夜。

老花猫和几只年轻的花猫与那只野猫王对磊，不相上下，打累了，双方又一次僵持对峙，野公猫用冷漠的眼光扫视众花猫，老花猫还在谩骂，诉苦。

“你这负心汉，一天到晚四处游荡，拈花惹草，你倒是活出了神仙的模样，我自己一个人，一年复一年，一窝接着一窝生养你的野种！……当初那些年我一个人还算过得清静，我被食堂的工友买来负责看管胡作非为的老鼠，那时工友们对我怜爱有加，专门为我们搭建了猫舍，我没日没夜地抓老鼠，养活你留下的野种，每窝猫仔都得到工友们的照顾，等到孩子们长大了，人们把它们送出去或卖给愿意养猫的人家，食堂里也不至于猫多为患……”

老花猫回忆起当年的幸福时光，那些年有人类的照顾，野公猫不敢贸然前来抢窝，老花猫还未讨厌这只野公猫，可眼下，除了讨厌，它提不起一丝柔情，它继续诉苦。

“……后来，听说什么招商引资啦，单位把食堂外包给了老板，老板建起了新食堂，有了钢筋水泥仓库，老鼠对库内的粮食便无懈可击了，原来食堂里的工友有的退休，有的被清退，换上了另一批人马，我们几只花猫也就被人们遗弃了。老板承包了食堂之后，每天人们吃剩的饭菜也被周边的居民前来一抢而空，我们连残羹冷炙也难找到，孩子们嗷嗷待哺的叫声，日日夜夜猫爪一样抓挠我的心窝，我便在周边的墙跟下司机捕捉老鼠，但人们又给老鼠投毒，有一次我的一位姐妹逮到一只冲毒的老鼠，自己被毒死了，丢下几只小花猫，它们无助地躲在车库里，向几个好奇的小孩喵喵地求助，孩子们天真烂漫，又有仁爱之心，给它们施舍了一些剩肉剩菜，可它们还在哺乳期啊！根本不会吃固体食物，孩子们变着法子喂它们一些牛奶，可大人们却说小猫不能亲近！它们会传播弓形体病、狂犬病！猫蚤也会传播传染病！孩子们将信将疑，依依不舍地远离了那几只可怜的小猫，最后，它们就活生生地饿死在车库里……”

　　“……有一年春节假，天气实在太冷了，我反复来回搬运几个孩子，东找西寻，忙乎了几夜，好不容易在会议室的空抽屉里找到我们越冬的暖窝，等到年初上班的时候，人们回来集中开会，抽屉里的猫蚤嗅到人味，兴奋极了，它们活蹦乱跳地出来，四处咬人，贪婪地吸血，人们从此一见猫影就四处追打，我们在这个单位里再也没有了安身的一席之地……”

老花猫说到伤心处，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野公猫已经铁了心肠要抢那个越冬的暖窝，它的心思只在自己暖暖地睡到天亮，暖暖地睡到春天，暖暖地睡到老花猫下一次发情，它才不管你众猫的死活呢！

几只小花猫敌不过严冬后半夜呼啸的寒风，在老花猫身边喵喵地叫个不停，老花猫听出了孩子们可怜的求助，领着它们回到废弃猪圈里那个废弃灶台的火灰里。

夜寂静得空旷，人们稍稍入睡，又一次开始进入梦乡。

“喵——喵——”

“喵——喵——”

猫叫声尖厉，短促，一阵接着一阵，又一次凄惨地划过寒冷的夜空，野公猫和众花猫又一次开战了，人们又一次从半梦中醒来。只听见猫只互相从猪圈里撕打到屋顶，互相挠抓，撕咬，怒吼，踩落的瓦片，掉在灶台的铁锅里，掉到气排球场的水泥地板上，乒乓作响。

它们又一次打到窗前的路灯下，仍然是老花猫呜呜地叫唤，公猫一声不吭，闪着寒光的双眼，刀尖一样刺着老花猫的心窝，令人颤栗。

“……这几年来我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一窝连着一窝的孩子出世，一天天地长大，一天天地嗷嗷待哺，为了不让它们受冻挨饿，我不得不到远离住处的地里去抓老鼠，可现在，村里处处建起了楼房，我们猫星人也越来越不受欢迎，农村的流浪猫越来越多，已经到了猫多为患的地步，大家互相争夺食物资源，垃圾堆里连食物的残渣也难争抢得到，地里人们又用药毒死老鼠，就近抓鼠是越来越艰难，你这负心汉，一年到头四处游荡，到处播种，整天不见影子，给我们猫妈妈丢下重担，从不过问，天冷了就懂得回来争抢暖窝……”

“喵呜——喵呜——”

“喵呜——喵呜——”

野公猫听得不耐烦了，趁老花猫唠叨之时，冷不丁地上来又是一掌，尖叫声再一次划破夜空，小花猫们又出来助战，双方又扭打在一起，不可开交，整夜整夜地没有消停。

天亮的时候，野公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受伤的老花猫，在垃圾堆里艰难地搜寻一些丢弃的食物残渣，给小花猫们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