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路上(纪实文学连载)

小白鱼46113591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第八章,艳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二十四)</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王德宝喜欢喝酒,每晚都会约上我去水口村散步,然后,借故在路边小吃摊要上几瓶啤酒边喝边聊。水口村消费水平不高,三瓶啤酒加一碟小菜不超过二十元。</p><p class="ql-block"> 王德宝,南阳地方政府的职员,身材魁梧,額前秃发,面相酷似革命老帅陈毅,怎么看都是一个正派的国家干部的形象。行政部招聘的文员大都是地方官员或是企业管理干部,和冠华那些个“坐地户”尿不到一壶。所以,每次散步王德宝便会喊上我和王靳东。总让王德宝掏银子我也过意不去,眼看就快发薪水了,这一次,我不让王德宝破费,我把自己兜里仅剩的三十块钱都掏出来喝了啤酒。</p><p class="ql-block"> 酒是喝得兴奋了,可是,发薪水的那一刻我傻眼了,我没领到一分钱。</p><p class="ql-block"> 冠华规定:打工仔第一个月不发放薪水,第二个月结算第一个月的薪金,如遇辞工或是被炒鱿鱼便一次性结清。民企的规矩像铁板一样,冷冰冰的,无须考虑打工仔的处境。早知这样,打死我也不会把兜里的钱花个精光。</p><p class="ql-block"> 兜里没钱的男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心里都会发慌的。</p><p class="ql-block"> 如果不抽烟,我一个月不花一分钱也能做到,冠华管吃管住,没有花钱的地方,只要不出门,就不需要花钱。</p><p class="ql-block"> 兜里没钱了,指间缕缕升腾的青烟让我忽然想起一段话:我大抵是穷了,辗转难眠,起来打开窗户,点了一支烟。一半是我抽的,一半是风抽的,想想风可能也有烦恼吧,不由悲从中来……据说,这段话是鲁迅先生说的。</p><p class="ql-block"> 我也喜欢起床后打开窗子抽上一支烟,那种神仙般的日子不会有烦恼。但我不知道一半是风抽的,风吸了我的烟怎么会有烦恼呢?这段话太深奥了,我怎么理解呢?</p><p class="ql-block"> 也许,风的烦恼就是没钱人的烦恼吧?不然,它怎么会吸我的烟呢?</p><p class="ql-block"> 我在行政部撰写的《冠华木业安全生产管理办法》已经开始打印了,洋洋洒洒一万多字。但署名不是我,是陈秋平。《办法》大部分章节都是我撰写的,收集资料就耗费了很大精力,因为去后勤部蹲点便交由陈秋平接手。《办法》中很多章节陈秋平一字未改,只是在结构上进行了一些调整,增补了布胶车间、液压车间安全操作规程那一部分文字,这么一操作,我的劳动成果就变成了陈秋平的业绩了。</p><p class="ql-block"> 这跟偷吸我的烟有什么区别?!</p><p class="ql-block"> 世风变了,人心不古!在打工仔的世界里,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人人都可以想方设法去碾压自己的同行,这种事儿我跟谁去说理呢?</p><p class="ql-block"> 我没跟王德宝他们一起去散步,熬了几个晚上,总算把《后勤部动力设备管理大纲》理出了个头绪。其中,一部分内容是从国企设备管理文件中抄录下来的。民企的发展,很大一部分是借鉴了国企的管理模式,行文方式也与国企一样,发展中的冠华需要这样规范化管理。</p><p class="ql-block"> 《大纲》框架搭成了,我一身轻松。接下来填充“物料”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了。我心里爽,一条毛巾搭在肩上哼着小曲儿去了冲凉房。</p><p class="ql-block"> 冲凉房是广州人的叫法,内地叫洗澡堂。王德宝、唐骏也在洗澡堂。王德宝一身白肉,让人看了就想入非非。王德宝一边搓着头一边歪着脑袋问:“老李,冲完凉出门溜达溜达?”我答:“没问题的,正想醒脑子呢!”</p><p class="ql-block"> 冲凉房人多,两排龙头不够用,我光着身子站在王德宝旁边等候,砸在地面的水珠溅到我的大腿上,水珠加上水蒸气在我的脸上、腿上往下流淌,划出了一道道湿线。大腿完全湿透了唐骏刚好洗完。西北人冲凉没南方人那么讲究,囫囵几下就搞定了。唐骏说:“你过来吧,我冲完了。”</p><p class="ql-block"> 我把肥皂盒放在水管的支架上,试了试水温,烫,我冲唐骏嚷道:“我操,这么热的水你烫毛呐?”唐骏笑着,毛巾在胯裆部搂了几下,然后对我说道:“习惯了,大西北风寒,不洗热点毛孔里的垢物蒸发不出来……”唐骏的胸脯、背部被烫的通红,他喜欢洗热水,我不喜欢,我把水温调低了才把脑袋伸了进去……</p><p class="ql-block"> 出了冲凉房,天还没有彻底地黑下来,西边鱼鳞般的云霞仍挂在天上。我和王德宝、王靳东、唐骏便一起出了厂门。</p><p class="ql-block"> 唐骏提议去里水镇转转,整天去水口村散步没什么意思,里水热闹。我随意,说道:“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反正是溜达,不出汗就行。”</p><p class="ql-block"> 路上,我把《冠华木业安全生产管理办法》署名陈秋平的事儿气愤地说给大家伙听了,本想博得他们的同情,谁知唐骏却满不在乎。唐骏说:“这事儿不能全怪陈秋平,只怪你不精明,谁让你把手稿交给他呢?”</p><p class="ql-block"> 我脑子缺根筋,比起唐骏我要掉好几个档次。唐骏比我晚来两个星期,刚到行政部便和陈秋平打得火热,陈秋平安排他撰写冠华产品说明书,包括广告之类的解说词,唐骏表现的十分谦虚,时不时地向陈秋平请教,但写完过后唐骏没有交给陈秋平审阅,而是绕过陈秋平直接把文稿交给了老马。唐骏文笔不错,又有陈秋平的指导,老马赞许,然后,转交给陈秋平校对。气得陈秋平干瞪眼。</p><p class="ql-block"> 走到里水,天已经黑了,但月亮出来了,天空很亮。</p><p class="ql-block"> 过了桥,对面是个不大的广场,有不少当地人在那儿做健身操。广场的东面有一条长廊,不过七八米。一个琉璃瓦建筑的观莲亭紧<span style="font-size:18px;">挨着一口莲塘。</span></p><p class="ql-block"> 我不想往前走了,坐在观莲亭的石凳上对王德宝他们几个说道:“我不想走了,巷子里越走越暗,我坐在这儿休息一下,等你们……”</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兜里没钱,巷子里有很多商铺,万一王德宝他们几个又要喝酒我是喝还是不喝?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兜里没钱。</p><p class="ql-block"> 我一只手扶着观莲亭的围栏,一条腿搭在长廊的石凳上,尽量放松身体,目视着王德宝他们走进巷子里。一阵凉风吹来,撩起几根丝发,脑门凉凉的。十分舒坦。</p><p class="ql-block">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迎面走来一位靓女。那女孩涂口红,披长发,感觉很时尚,走近我的时候她突然压低声音地问了我一句:“先生,做生意吗?”我一愣,做生意?做什么生意?一时间我没反应过来,望着她诡异的笑我摆了摆手说道:“不,不……”靓女见我木纳,莞尔一笑便走开了。</p><p class="ql-block"> 奇怪,那女孩挎着小包,手里没有叫卖的商品,做什么生意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脑子不停地在转,我似乎摸着一点“风”了……</p><p class="ql-block"> 靓女在人群中穿梭,一会在这儿停留几秒,一会儿又在那儿杵着不动。广场上人越来越多,月亮钻到云层里照不到广场了,只见那个靓女又和一个黑影站到了一块儿,他们似乎像熟人一样在莲塘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子,随后,她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一起离开了。</p><p class="ql-block"> 我暗自笑了,我的预判没错,那个靓女肯定是做“皮肉”生意的。</p><p class="ql-block"> 扭过头来,我刚想坐下,一个女人已经坐在我身后了,我差点坐她腿上,我像一根弹簧“騰”地弹了起来。“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我对她说。那女人淡淡一笑,说道:“先生,做生意不?”我一惊,怎么又来了一个?我本能地往前迈了一步,和那女人保持着距离并开始打量着她:这女人大眼睛,身着一件铁灰色的工装,头发好像刚刚洗过,<span style="font-size:18px;">散发出乳汁的香味,</span>很像是鞋厂或是服装店刚下班的打工妹。于是我问道:“你是刚下班的?”“是的。”那女人并不避讳,露出腼腆的笑容。我已经猜到“做生意”是什么意思了便问道:“多少钱?”“三十。”三十?我装作很老道的样子一屁股和她坐在了一块儿,心想,这么便宜?哪有这样的好事儿?我说:“妹子,三十无所谓的啦,可是在这儿也没法……”那女人笑了笑,知道我的意思,她用手往莲塘对面的小巷子一指说道:“我在那儿租了房子,到我的出租屋里去!”做这种交易可以直言不讳,谁都无需掩饰。我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往前瞄了一眼,那个小巷子一片漆黑,路灯下能看到几间低矮的小瓦房。我心脏“突突”跳得厉害,那里黑灯瞎火的一只猫窜出来都能吓人一跳。万一这女人设置陷阱来诱惑我那就更可怕了。于是我吞吞吐吐地说道:“那儿,那地儿太黑了,我可不敢去……”那女人又笑了,捂着嘴,然后说道:“看你就是个小白脸,胆子这么小……”不知为什么,她这样一说我脸一下就红了。我连忙辩解道:“你别小瞧人,这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是一个人应该有的警惕,你懂吗?”那女人咬了一下嘴唇,知道我是不会跟她走的也就没有继续纠缠,接着,她站起身来像老熟人一样很有礼貌地跟我摆了摆手……</p><p class="ql-block"> 女人刚刚走开我就直拍大腿,三十块钱,太便宜了!可是,我兜里没有钱,一分钱都没有,我的钱都让风“抽”走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二十五)</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其实,在广场上转悠的那几个女人大都是里水周边小厂的打工妹,为了多挣几个钱,她们就想着在下班的路上也顺便“捞一把”。</p><p class="ql-block"> 说实话,谁都讲不清楚这些打工妹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毫无廉耻的出卖肉体?是下岗?是贪图享乐?是家庭困难……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三十块钱,对于有钱人来说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数字,可对于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说,这笔肮脏的带着血泪的钱兴许就能给一个家庭带来希望,就能让一个辍学的儿童重新背起书包。</p><p class="ql-block"> 回冠华的路上,我把自己的艳遇眉飞色舞地和王德宝他们几个描述了一遍。几个家伙笑眼咪咪,都说三十块钱太便宜了,怎么不玩一会儿?我说:“我哪敢啊,万一被抓到局子里去谁来捞我……”几个人听了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 路灯把几个男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皮影戏里的小丑,在“幕布”上手舞足蹈。一向不多话的王靳东开腔了,王靳东说:“老李,你真是少见多怪,里水的发廊、娱乐场所多的是这种女人,广州的大宾馆里三百块钱就可以泡一个洋妞,只要你有钱……”唐骏也来打圆场,唐骏说:“老李,你是不知,有的打工妹也不是为了钱,为了贪图富贵,是寂寞,夫妻长期不能生活在一块儿,谁扛得住啊!”</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操,真</span>不要脸了吗?</p><p class="ql-block"> 其实,即使我有钱我也不敢做那种事情,我是不敢!我不了解广州社会,万一那女人勒索,告我强奸,我这一辈子就挺不直腰杆了。我不知道唐骏,王靳东他们这帮学生仔文化开放,思想开放,<span style="font-size:18px;">在打工路上已经摔打成老江湖了,</span>他们什么事儿都摸的门儿清。</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王德宝看不惯他们,瞥了一眼唐骏说道:“打工仔的世界道德沦丧,见利忘义、没有一个好鸟!”</span></p><p class="ql-block"> 这些不入流的话题,笑过一阵子到了冠华就没人提及了。</p><p class="ql-block"> 一早上班,我告诉邓部长这两天我不会下车间,我要在办公室里整理《大纲》。邓部长很乐观,说道:“你就安心地写吧,后勤部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安排唐军林去做就是了,有什么事你知会我一声就行。”</p><p class="ql-block"> 甲仔辞工后后勤部就再没人跟邓部长操蛋了。所以,<span style="font-size:18px;">邓部长情绪特别好</span>,至于我写什么或是想干什么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有国企动力设备管理大纲的蓝本,所以写作的速度特别快。我把大纲分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总纲。第二部分是实施细则。总纲部分是浮云,没有实际操作意义。重点在第二部分——细则。细则规定了采购、设备安装、设备运转、维护、保养、润滑、检修、操作以及奖惩等等。部分规定后勤部不是没有,而是不成体系,不规范,我把这些不成文的规定规范成文本,从管理层面上讲是上了一个台阶。</p><p class="ql-block"> 我把《大纲》撰写完后便和邓部长碰了个头,然后去行政部找老马。这一回,我汲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把《大纲》手稿交给陈秋平,而是交给老马审阅,随后,我便请假去了广州。</p><p class="ql-block"> 兜里没钱了,日子过得太憋屈,在广州,我唯一的依靠就是虎,我打算去虎那里借点钱,没有钱这个月我撑不下去。但是,借钱这种事情我实在难以开口,如果倒过来,虎有困难找我借钱便不会太难堪。老话说,长兄为父嘛,在家庭关系里大的帮助小的是责任,这是中华传统。可现在兄不能关照弟,还给弟添麻烦,着实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一个多月里虎带着东儿来过冠华两次,一是周末带着东儿在广州的卫星城镇玩玩,二是心里牵挂着我,想了解我在冠华的工作情况,心里落个踏实。可是,冠华没有招待所,不接待家属,所以,我约虎在里水见面。中午,我们便在里水吃个便餐。每次吃饭都是虎主动付款。虎知道我出门在外不容易,不让我买单。我兜里没钱,也不勉强,但心里却不是个滋味,落魄到这种程度,腰杆子还硬得起来吗?</p><p class="ql-block"> 请了假,我便急匆匆地赶往广州天河,刚走出厂门就见厂门外的田地里熙熙攘攘的站了好几十号人,冠华又招来了一批新员工。</p><p class="ql-block"> 新员工在野地里排成了三排,由保安队钟队长训导立正、稍息。那群人都很听话。很像井冈山那支农民暴动的队伍,松松垮垮的精神却十分亢奋。冠华的录用员工的标准很低,只要具备初中以上文化,并且,身体健康,没有黑社会背景的人都能被录用。冠华在当地名气很大,不需要到劳动力市场上去招聘,只要在冠华大门口粘贴一张招聘启事,几天过后就会有大把的年轻人前来应聘。</p><p class="ql-block"> 房地产的兴旺给胶合板行业带来了飞速发展,冠华老板在甘蕉工业园区又投资了一个新厂。看来,新招的这批员工可能就是为新厂投产做准备的。</p><p class="ql-block"> 冠华成为广州佛山装饰材料的笼头企业已近四千名员工。老厂明显不能适应扩大再生产的需要。1999年初冠华老板就开始筹划办新厂的事宜,只因老板低调,直到新厂厂房初具规模才陆陆续续被管理层知晓。</p><p class="ql-block"> 我从广州回来已是吃晚饭的时间点了。晚餐有:小黄鱼、菜芯、灯笼椒炒肉……</p><p class="ql-block"> 吃饭的人不多,我和王部长坐在了一桌,我向王部长汇报了关于后勤部蹲点的工作的情况。后勤部近段时间以来员工情绪稳定,设备事故率也呈下降趋势,各项制度相应地建立起来了,检维修员工各司其职,设备运转率出现了明显的变化……</p><p class="ql-block"> 王部长不喜欢听“官话”,只问了我一句:“老板满意了吗?”</p><p class="ql-block"> 我操,我又不是老板肚里的蛔虫哪里知道老板满不满意?老乡嘛,我想跟他套近乎表现一下自己,没想到王部长并不买账。</p><p class="ql-block"> 王部长看问题既简单又透彻,话虽然不中听,但却点到了穴位。</p><p class="ql-block"> 晚饭后,王部长邀请我到他房间去坐坐。这是个意外,饭前打一巴掌,饭后给了个甜枣,这种传统文化不至于让人感觉到伤痛。</p><p class="ql-block"> 快八点了天才彻底黑了下来。天不黑,我不敢到王部长房间里去,老板嫉恨冠华管理层的人拉帮结派,我怕被人说三道四,所以,等到天黑才出门。</p><p class="ql-block"> “王部长,洗衣服呢?”一进门我便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p><p class="ql-block"> 王部长正坐在房里洗衣服。</p><p class="ql-block"> 见我来了,王部长甩了甩手上的泡沫,笑着把洗衣盆端到了门外,然后客气地把我请进了屋子里,那种谦卑的架势让我看不出他平日里那种趾高气昂的傲慢。</p><p class="ql-block"> 王部长挺讲究,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家私摆放的整齐有序,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冠华规定,厂区内不允许有夫妻生活,部长也不例外。我环视了房间一眼,只有靠门的那一面有一扇窗,透光性不是很好。房间电视开着的,床铺对着电视,躺在床上就可以看。我估计王部长习惯躺在床上看电视才这么布置的。床的旁边有一个木制的床头柜,床头柜上一束花瓶里散发出一股乳汁的香味,我立刻想到了在里水艳遇的那个女人,她身体里散发的那种香味和这个房间里的空气味道差不太多。这个房间里肯定来过女人!</p><p class="ql-block"> 我不敢坐在床上,床单上一点褶皱都没有,我只能一半屁股坐在床沿上,王部长递来一杯绿茶,笑着。</p><p class="ql-block"> 我接过杯子,有点激动,品了一口,淡淡的,没喝出什么味道。</p><p class="ql-block"> 我的认知就如同这杯绿茶,喝不出什么味道,可有人却能在这淡淡的茶水里品出清香。</p><p class="ql-block"> 王部长就是这种人。<span style="font-size:18px;">高深之处就在于我察觉不到的东西他能察觉得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王部长是个斯文人,平日里<span style="font-size:18px;">皮鞋擦的锃亮,</span>高兴的时候走路还哼哼个小曲儿,电视里正在播放湖南花鼓戏。我顺其自然地把话题扯到了花鼓戏,扯到了李谷一、钟宜淳和彭复光,扯到了豆屎、辣椒、鱼愣子……扯这些都是应酬,是没话找话,用东北话说就是“扯蛋”。王部长找我来也是扯蛋,他问我你在国企当书记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跑来广州打工?</p><p class="ql-block"> 这不是扯蛋吗?他揭我伤疤,我不想说,我只能说官话。我说:“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民营企业逐渐走上了历史舞台,市场经济取代了配给经济,国企减员增效,下岗分流,没办法,大家只能下海找出路……”</p><p class="ql-block"> 电视里传来了“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的歌曲,话题便转向了《春天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王部长说:<span style="font-size:18px;">《春天的故事》</span>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广大农民走出了大山,使广大农村过剩的劳动力在选择上多了一条路,我就这样走出来的。不过,我没有你那种优势,下岗还可以回岗,你有退路。我没有退路,艰难得很,只能背水一战……</p><p class="ql-block"> 时间不早了,怕耽误王部长休息我便起身告辞。</p><p class="ql-block"> 临出门,王部长对我说:“老李,你尽快把后勤部的事情处理干净,过两天有个事儿要交给你……”</p><p class="ql-block"> 王部长打了一个哑迷,没说什么事儿,他的话搅得我一夜没睡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第九章,升职</b></p><p class="ql-block"><b> ( 二十六)</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其实,打“哑迷”是一种睿智,是那种有城府的人的基本特征。城府深的人说话有分寸,没有把握的话不说,不会把底牌透露给你的。</p><p class="ql-block"> 尽管王部长没有透露底牌,但我敢肯定那是一件好事儿,不然,他不会晚上约我到他房间里坐坐的。</p><p class="ql-block"> 可是,几天过去了我并没有收到什么好消息,仍然和往常一样在车间里转悠,几乎把王部长的话忘在脑后了。</p><p class="ql-block"> 王大喜把后勤部下半年的备品配件采购计划做了修改,如若从前,这个计划邓部长签字了便可交付给采购部。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有责任关注这件事儿,如果这个修改采购计划依然不能使老板满意那我则难辞其咎。我必须掌握相关信息,一旦老板问责我也能说个明白。技术上的事儿我不懂,我只要求能说个明白。</p><p class="ql-block"> 我去热压车间找王大喜,王大喜不在,唐军林正好从门里走了出来,我俩打了个照面。突然,唐军林的对讲机响了,邓部长在对讲机里让唐军林通知我立刻回后勤部办公室。从没有人用对讲机呼我,出了什么事儿?我有点慌了,匆忙赶到后勤部,还没进门,老马声音便从门里传了出来。老马怎么会坐在后勤部?是不是材料采购超计划老板不满意?不然,老马不会来后勤部。我心更慌了,但我不能表现出来,一进门我便故意问邓部长:“邓部长,是你找我?”邓部长还没接话老马却站起来说道:“老李,你跟我来……”老马说话总让人猜忌,我心里在想,我干嘛要跟你来呢?你就不能说明白一点?老马不等我回答转身要走,我却站着没动,老马回过头来冲我微微一笑说道:“走吧,站在那儿干嘛,跟我去仓储部。”</p><p class="ql-block"> 老马一直在暗中帮我,这一点,我能感觉到,但我又琢磨不透他,每遇见他我便<span style="font-size:18px;">有些神经质,</span>老马微微一笑我才定下神来。王部长曾暗示过我,我心中暗喜,但又不敢断定,于是便反问了一句:“是去仓储部?”“是的!”老马说。“噢……”我装作懵里懵懂的样子看着邓部长,邓部长却笑了起来:“老李,好事儿,调你去仓储部。”邓部长说。</p><p class="ql-block"> 仓储部下辖:杂物仓、成品仓、化工仓及验收、打包等多个部门,部长姓覃。覃部长瘦高个儿,凸颧骨,广西人的特征十分明显。此人话不多,我没跟他打过交道。</p><p class="ql-block"> 冠华没有办理“调令”的程序,人事调动,机构变更都由老板或行政部口头传达,不下“红头文件”,也不入档,这是发展中民企管理的一种普遍现象。</p><p class="ql-block"> 赶到仓储部,老马向覃部长介绍过后覃部长便笑着上前来和我握手,然后覃部长跟我说:“你来了就好了,阿菊要生产了,那边没人,你去杂物仓接替阿菊。”</p><p class="ql-block"> 阿菊是杂物仓主管。</p><p class="ql-block"> 据说,阿菊是和老板“打天下”一路走过来的老员工,深受老板的赏识。阿菊作风干练,大胆泼辣,有魄力,在杂物仓享有很高的威望,是冠华唯一的一位主任级别的女性“干部”。但因临产期已到,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迫不得已不得不辞职回家生产,所以,杂物仓留下了一个主管的空缺。</p><p class="ql-block"> 这个社会做女人真是命苦,即便奋斗的再辉煌,流过再多的泪和汗水,一旦结婚生子就一切都失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正式调入仓储部,<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个多月的辛勤付出,终于在冠华落下了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没急着去杂物仓,而是跟着老马</span>去行政部重新办理了一个员工卡,员工卡上写道:姓名,李崧,职务,主任…… </p><p class="ql-block"> 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p><p class="ql-block"> 阿菊辞工了,没跟我打照面,也没办理交接手续。预产期只有两天了,她来不及和我交接。</p><p class="ql-block"> 阿菊不交接,无形中给我增添了压力,我无从知晓杂物仓人事、岗位、制度以及收发货物等基本情况。</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在国企,“换人”是要审计的,上级领导事先要与交接人谈话,不然工作中遗留问题的责任谁来负?发展中的民企无须考虑这些问题,程序简单,老板的信任就是审计。</span></p><p class="ql-block"> 入职那天,保安带我去员工宿舍路过“杂物仓”,当时我对杂物仓这个词产生过疑问,以为杂物仓是个回收破烂的部门。现在,我做了“破烂王”,巧不?其实,我当时不知道民企称备件仓库叫杂物仓,杂物仓一词可能是引用港台企业的叫法,但我认为一个职能部门使用“杂物”一词实属不妥。</p><p class="ql-block"> 幸好,我在行政部做文员去过几次杂物仓,也跟阿菊打过交道,知道杂物仓的管理范围,我估计我上手不会很困难。</p><p class="ql-block"> 杂物仓只有一扇门,两扇窗,采光不是很好,全天候日光灯照明,库房里倒是阴凉。覃部长问我用不用他带着我去杂物仓和大家见个面,我说不用,那里的情况我熟悉。</p><p class="ql-block"> “仓库重地,闲人免入”。我一直有这种概念。但是,当我走进杂物仓时并没有人来阻止我,相反,她们都站起来冲我点头、微笑。她们可能知道我是新任的主管,所以没有把我挡在门外。我也面带微笑,冲大家伙儿摆了摆手,我说:“你们坐,坐……”我示意大家各自忙自己的。说实话,我还不了解杂物仓的人事情况,脑子里也没有管理杂物仓的思路,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p><p class="ql-block"> 我在杂物仓内转悠,仓管员只顾埋着头在忙自己的事儿,我不说话,无形中造成了一种压抑的氛围,库房里鸦雀无声,我能感觉到仓管员从鼻孔里释放出来的那种压抑的气息。</p><p class="ql-block"> 我从外间屋走到里间屋。</p><p class="ql-block"> 冠华杂物仓分内外两间屋,里间屋是外间屋隔离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外间屋大约有五六十平米,有三组四层的大货架,货架两米高。前后间距六七十公分。货架的横杠上用打印的纸片标明了备品备件的品名、规格、型号、数量……大型机械备品配件不在仓库内。</p><p class="ql-block"> 里间屋有一位老员工,戴着一副老花眼镜,那模样很像是农村生产队里的会计,我不知他在本子上写什么。我走近他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我问:“你贵姓?”</p><p class="ql-block"> “姓唐,唐考贤。”那人摘掉眼镜站起来回答我说。</p><p class="ql-block"> “哦,唐考贤……你坐,坐,我看你挺忙的,在记录什么呢?”我好奇地问。</p><p class="ql-block"> “记账。”</p><p class="ql-block"> 记账?记什么账?我不懂,于是便说道:“拿账本来我看看!”</p><p class="ql-block"> 唐考贤弯下腰从屉子里拿出一垛子账本摆在了桌面上。</p><p class="ql-block"> 我接过账本,一页一页地翻看,有材料入库账本,也有出库账本。账本分为机械、电器、化工、低值易耗品等等几大类。材料入库、出库都要登记。我没有接触过仓储管理,但翻开账本便一下子明白了他们每天的工作程序。</p><p class="ql-block"> 我要掌握的就是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能告诉我每天的入库量、出库量以及谁收发、谁做账。</p><p class="ql-block"> 我把账本放回到桌面上,唐考贤仍在闷头做账,不知道他是怕我还是太忙,我不想打扰他,转身,又回到外间屋。</p><p class="ql-block"> 门外进来一员工,站在门口递给仓管员一张单据。</p><p class="ql-block"> 仓管员接过单据走到货架上取了两盒东西给了那人。</p><p class="ql-block"> 我走上前,从仓管员手中要来单据瞄了一眼,是一张印制的“领料单”。那人取走的是两盒美工刀。美工刀属低值易耗品,是贴面板常用的工具。</p><p class="ql-block"> 看来,阿菊的管理在程序上是很规范的。领料、入库、出库都有单据、有记录,账本上物品的数量、品名、规格、型号都标记得清清楚楚。有阿菊打下的基础,我估计管理杂物仓没什么太大困难。</p><p class="ql-block"> 回过头,我站在门口对大家伙儿说:“各位,请把手里的活先停一停,阿菊回家生孩子去了,行政部安排我来负责杂物仓的工作,咱们来先认识一下,我叫李崧,湖南人,但我对大家不熟悉,叫不出名字,明天上午八点咱们开个碰头会,大家相互介绍一下,上夜班的也来,拜托各位帮我通知一下,我不会耽误大家太多时间,说实话,仓储管理我是个门外汉,还望大家多多指教……”</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二十七)</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始终没弄明白一件事情,冠华不缺管理干部,为什么总是去南方人才市场招聘?而且,让我白吃白住做了一个月的“编外”人员。现在我明白了,冠华招聘的真实意图是留做储备干部使用的,相当于国企的“第二梯队”。王德宝、唐骏都是储备干部,一旦哪个岗位出现了空缺或是老板对某个管理者不满意,储备干部随时可以替补,不需要临时到人才市场去招聘。同时,又让现任的管理者感觉到芒刺在背……</p><p class="ql-block"> 人和牛马一样,后背没有鞭子便会产生惰性。这是老板的高明之处。</p><p class="ql-block"> 可是,这么简单的事儿我愣是没有悟出来,不是阿菊生孩子出现空缺我是不会往这个层面上去想的。 </p><p class="ql-block"> 我在后勤部蹲点的汇报材料还没交给老马,撰写的《动力设备管理大纲》还在陈秋平那里校对,我要把这些工作完成才算对后勤部有个交代。</p><p class="ql-block"> 接手杂物仓我便有了两份工作,一是后勤部的扫尾工作,二是杂物仓的管理,我两头跑,人是累一点,但精神却是亢奋的。</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办公室,我的办公就在杂物仓内。</p><p class="ql-block"> 杂物仓员工实行两班倒工作制,十二个小时一倒,我的工作时间是十一个小时。但我不止工作十一个小时,晚上没地方去,我也会去杂物仓看看,陪仓管员一起上班。阿菊管理的不错,员工的自觉性很好,我不需要太操心。可是,一个礼拜下来我便察觉到了一些问题:账本与实物不符,制度执行力不到位,库存周转率低,空间布局不合理‌等等。</p><p class="ql-block">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确实有这种想法,我要用国企的思维“烧”一把火提升杂物仓的管理档次。</p><p class="ql-block"> 首先,我要在库房的布局上重新规划,要让冠华员工从感官上认识到我与阿菊的管理不同之处。其次,我要推进国企的管理理念。</p><p class="ql-block"> 我的思维始终离不开国企。我原单位有个设备总库,我的单位机动科<span style="font-size:18px;">下属有一个备品配件仓库,管理形式与杂物仓基本一致,我可以借鉴。我脑子不断地回忆机动科是怎么管理库房的</span>。</p><p class="ql-block"> 机动科备件库是两间二十几平米的小库房,货架是用布帘遮挡着的,从门外看不到货架上摆放的材料。库房地面通道是用绿色油漆标识的,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既整洁,又敞亮,没有压抑感。</p><p class="ql-block"> 我想把杂物仓打造成那样的库房。</p><p class="ql-block"> 但是,打造需要资金。</p><p class="ql-block"> 如果我计划申请资金,那么,就暴露了自己的意图,即便我把杂物仓收拾的干净整洁也得不到老板的赏识。因为他事先就知道了我的思路。所以,我不能申请资金,我要保密,等事情做完了大家眼睛一亮,感觉到我是一个有思路的人,那样,老板才会翘起拇指。</p><p class="ql-block"> 工作就是要有动力,有突破。我决定自己掏钱来完成这项工作,几块布料几桶油漆花不了几个钱,即便老板不满意我也没浪费冠华的一分一厘,老板总不至于埋怨我。</p><p class="ql-block"> 过两天,冠华就发薪水了,我等发了薪水的日子等了很久了,我不知道老板能发给我多少钱,有了钱我才能筹划这事儿。</p><p class="ql-block"> 发薪水的那天只发给我一千八百块钱,不会搞错了吧?一个主管,不应该发这点钱啊!我去人力资源组长找陆泰盛,陆泰盛说没错,发给你的是文员工资,你头两个月是文员,按文员发放。</p><p class="ql-block"> 陆泰盛的话没毛病,我把这茬给忘了。一千八百块,总觉得少了点,这点钱撑不起我脸面。入职那天根本没谈这些问题,如果老马提前告诉我月薪是一千八我可能会选择其他企业,冠华的薪金保密机制确实能糊弄人。</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是过高的估计了自己,所以,钱一到手就形成了反差。</p><p class="ql-block"> 一千八,首先要还虎两百块;我自己要自留三百,还要再去买布帘,打造杂物仓。我估计打造费用怎么也不得少于三百块钱,这样一算,我能寄给家里的钱就不到一千块了。</p><p class="ql-block"> 出门在外两个多月了,能寄回家的钱还不到一千块,无论如何我都解释不清。</p><p class="ql-block"> 无奈,我决定暂不还虎的钱,先寄一千块钱回家,余下的钱先把杂物仓的事情办了,若有结余就是我的零花钱。</p><p class="ql-block"> 我让唐考贤协助我先把货架的尺寸量了,然后,我去找四哥。</p><p class="ql-block"> 四哥负责冠华的低值易耗品以及饭堂食材的采购。</p><p class="ql-block"> 四哥是老板的舅舅。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四哥说了,四哥一愣,没有哪个打工仔自掏腰包为企业去谋划,我是第一人。四哥支持我的做法,但不同意我掏钱。四哥说:“冠华这么大个企业不差你那三瓜俩枣的。”我对四哥说:“这不是钱的事儿,即便老板不满意,我也有退路。我是给自己留退路,不让老板说闲话。”四哥想了想也是,便按照我要求的尺寸去大沥买布匹,然后去黄岐订做布帘。</p><p class="ql-block"> 布帘到位后我开始组织仓管员大扫除,我把杂物仓的大门用蓝色油漆重新粉刷了一遍,把两个崭新的灭火器摆放在大门的两边,把重新定制的杂物仓收发管理制度钉在大门的右边。一切布置妥当后我开始整顿杂物仓。</p><p class="ql-block"> 仓管员在收发货物的过程中存在着多发或少发的现象,因怕被开罚单便不敢声张,于是便开始弄虚作假,移花接木蒙混过关。比如说:轴承、轴承座的数量与账本不符,仓管员便会利用后勤部修旧利废交上来的实物抵上去放在货架上,而且用黄油、油布包裹的很好,外观上领料员很难辨认真伪。又比如说:美工刀,如果发错了仓管员就会到贴面板回收一些使用过的刀具填补进去。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保证账本与库存数据一致,即使被发现,时间一长,主管也难判断是谁弄错的,什么时候弄错的。</p><p class="ql-block"> 实际上,这不是秘密,阿菊心知肚明。班长刘建国把这一情况偷偷地报告给了我还真有点让我犯难。如果按章办事,肯定会引起所有仓管员的不满,而且,也没给阿菊留面子。阿菊可是老板最信任的人,才走了几天就暴露出了问题,这不是打老板的脸吗?装迷糊也是不行的,刘建国是认真的。我想不出好法子便去讨教唐考贤。唐考贤满不在乎地说道:“材料、备件全部都用在了冠华的生产设备上,不过是发错了数量而已,也没损害冠华的利益,到年底平账一次性调整过来就可以了,阿菊就是这么做的。”</p><p class="ql-block"> 可以这样做事情吗?知错不改反倒弄虚作假,这是在管理吗?我反复琢磨了一个晚上怎么也想不通。如果烂账在年底平账时一笔勾销,那么记账、盘点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教条死板,杀一儆百,会不会打乱现有的管理程序影响到员工的积极性呢?</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件小事儿,但很棘手。俗话说,法不责众,我不想刚来杂物仓就让大家嫉恨。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唐考贤说得对,账物不符并没有侵害到冠华的利益,阿菊那样做,是人性化管理的一种表现,这么多年来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糊弄过去了,并没有在冠华造成不良影响,我何不也挣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制度不是不可以变通的,盘点不过是一种管理手段,制度不能变,手段是可以变的,只要冠华不蒙受损失一切都OK!</p><p class="ql-block"> 但是,这事儿我不能不管,形式还是要搞的,不然,会在仓管员中造成我不负责任的错觉,如果“有好事者”捅到老板那儿我就死定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召集仓管员大会。目的是统一思想、统一认识,传递主观人的思想意识,解决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并指导下一阶段工作,这是国企的经验。</p><p class="ql-block"> 开会时,我一脸严肃,我第一次在民企里发号施令,严肃立威。</p><p class="ql-block"> 开会讲话是一门语言艺术,慢条斯理就是艺术,不能一张口就单刀直入把问题说得一塌糊涂,要褒贬有度,要把开会的目的、规划、任务先交代清楚,这是国企的经验,不然那些大干部怎么一开会就能讲一个上午?所以,我首先重申了阿菊制定的仓储管理规定,肯定了阿菊在管理中起到的积极作用,肯定了大家工作的积极性和热情。我谦虚地说自己是个外门汉,很多地方要向阿菊学习,向大家学习……</p><p class="ql-block"> 其实,这些都是废话!</p><p class="ql-block"> 我慢条斯理地把杂物仓收发过程中存在的偷梁换柱、平衡账目等一系列问题一一列举出来。我对大家说:“既然发现了问题我就不能置之不理,我要替老板负责把关,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现在,绝不允许发生这类的事情,发现一启我纠正一启,不滞留、不姑息……”</p><p class="ql-block"> 响鼓不用重锤,仓管员见我是这种态度一个个闷着头不做声。我越说越亢奋,强调杂物仓要立规自纠,按账本划分责任,建立举报制度,对举报纠错人员予以奖励。我说,如果老板不兑现,就从我的薪水里扣发给你们……</p><p class="ql-block"> 话多失言,我的话竟然与之前想敷衍了事的想法背道而驰。</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是想睁只眼闭只眼的,都是在外讨饭吃的打工仔,干嘛去为难别人?当然,我也不会去当散财童子,我月薪才一千八,哪会去当冤大头?我不过是放个“空炮”罢了,国企领导放空炮的事儿还少吗?</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第十章,阿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二十八)</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广州的雨很有个性,哗啦哗啦的一落一个小时,凶得很。</p><p class="ql-block"> 清早,又落雨了,雨水倒灌,从门缝里涌入了杂物仓,幸好阿英及时利用废旧设备包装布把雨水堵在了门外,这才没造成更大的被动。</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阿英叫什么名字,阿菊叫她阿英,仓管员都叫她阿英,我就跟着叫她阿英。</p><p class="ql-block"> 阿英长得不好看,矮墩墩的,梳个包菜头,根本就不像女生。这个社会很有趣儿,有些人形象很好,看起来像书生一样,却一肚子坏水;有些人长得不好,又没什么文化,骨子里却纯朴,善良。阿英发现雨水倒灌二话没说便卷裤腿、挽袖子忙乎起来,等我迈进门的时候阿英一身已经被雨水淋透了,不是她衬衣吸附在肌肤上现出了隆起的胸脯,我还真辩不出雌雄。</p><p class="ql-block"> 合上雨伞,我跺了跺脚上的泥水冲阿英喊道:“阿英,还扫什么呢?赶紧回去换衣裳,别着了凉!”</p><p class="ql-block"> 阿英上夜班,明显有些疲惫,她冲我笑了笑,然后甩了甩头上的水珠……</p><p class="ql-block"> 阿英笑得也不美,憨憨的,一口黄牙,但给我感觉她笑里有腼腆,有那种村姑的破瓜之美。</p><p class="ql-block"> 阿英光着脚,鞋忘记放哪儿了,她左右瞄了一眼便喃喃自语地说道:“鞋呢?我的鞋呢……”</p><p class="ql-block"> 唐考贤正在清理墙旮旯堆放的叉车轮毂,撅着屁股回过头对阿英说:“你看,你的鞋子不是放在电机上面了吗?”</p><p class="ql-block"> 库房囤货太杂,油漆、电机、胶皮管、胶辊等不便摆在货架上的备件都摆在地面上。地面放置的电器设备受潮后很容易引发事故,于是我吆喝唐考贤过来搭把手,又让刘建国去门外搬几块红砖,我和唐考贤用杠子把电机抬起来让刘建国在地面垫上红砖,然后在红砖上垫上废胶合板,再把电机底部的污水抹干净。做这点事儿挺累的,蹲在地上我便问唐考贤:“广州常下大雨,你们怎么早没注意到这一点呢?”唐考贤说原先大门有个水泥门坎,因为电机设备死沉死沉的进出不方便给撤了。</p><p class="ql-block"> 阿菊的预见性也太差了,怎么能把门坎给撤了呢?</p><p class="ql-block"> 但是,我不能当着唐考贤的面说阿菊的不是,阿菊是和老板一起“打天下”走过来的死党,说她的不是对我没什么好处。清理完杂物仓我便找到后勤部的邓部长,请他立刻派人来看看这倒灌的事儿怎么解决?</p><p class="ql-block"> 事情很简单,后勤部派了几名检修工和一台叉车把机电设备、胶辊、刀具等等大型备件通通都转移到生产车间里去了。</p><p class="ql-block"> 实物转移到生产现场管理上仍然属于杂物仓,员工要领刀具、胶辊之类的备件仓管员就要到现场去发货,然后回来销账。</p><p class="ql-block"> 礼拜六,仓库盘点。这是阿菊定下的规矩,每个礼拜盘点一次。所谓盘点就是核对账物,确保账本与库存备品备件型号、数量的一致。</p><p class="ql-block"> 盘点的时候却不见了阿英,刘建国说,新进了一批刨皮刀,阿英正在现场验收呢。</p><p class="ql-block"> “账本上不是还有刨皮刀吗?怎么又进了一批?”我问刘建国。</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清楚。”刘建国说。</p><p class="ql-block"> “听说进口刨皮刀又要涨价了,所以台湾老板多预订了一些。”唐考贤解释说。</p><p class="ql-block"> 进口备件归采购部采购,由台湾老板做计划。采购部部长是老板的姐夫,他与台湾老板关系很好,即便是占用了资金我又能说啥呢?我“噢”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话间,阿英一脚迈了进来。阿英这丫头很能扛事儿,跑腿的活儿都是她主动地去做,在我眼里,阿英除了脸蛋儿不好看,其它方面哪都挺好的。</p><p class="ql-block"> 我开始关注阿英,我问阿英:“收了几箱?”阿英说:“三箱。”其实我是找个话头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切。</p><p class="ql-block"> 阿英坐下来准备记账,唐考贤在门口发货,我走近阿英,问道:“阿英,你多大了,是哪儿的人呢?”</p><p class="ql-block"> “十八,湘潭人。”阿英仰起头,汗珠还在额头上。</p><p class="ql-block"> 哦,十八?看上去二十八都不止!</p><p class="ql-block"> 农民工风吹日晒,皮肤粗糙,让人看了与实际年龄不符。但让我意外的不是她的年龄,而是她说她是湘潭人。</p><p class="ql-block"> 湘潭有句顺口溜,即:龙牌酱油灯芯糕,坨坨妹子任你挑。</p><p class="ql-block"> 我暗自笑了。湘潭人说的“坨坨妹子”指的是又矮又胖的年轻女孩,阿英正是这样的身段。</p><p class="ql-block"> 我绝对没有瞧不起阿英的意思,我说:“我也是湘潭人嘞,阿英,我们可是老乡啊,我在河东,你是湘潭哪扎地方喽……”</p><p class="ql-block"> 来广州打工头一次遇到了一个湘潭人,我就用湘潭话跟阿英说。</p><p class="ql-block"> “哦,我是湘潭湘乡的……”</p><p class="ql-block"> 说罢,阿英用衣袖在脑门上蹭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开始核对低值易耗品的账目。她不敢抬眼睛看我。低值易耗品每天进出量大,是最复杂最容易出错的账目,</p><p class="ql-block"> “呃……”我有点失望。</p><p class="ql-block"> 我本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老乡可以相互关照一下,没想到,她不是。</p><p class="ql-block"> 湘乡人算不上是湘潭人。湘乡与湘潭除了言语上的差异外还隔着几十公里呢,湘乡是湘潭的一个县级市,所以阿英对外都说自己是湘潭人。</p><p class="ql-block"> 湘乡人有东方的犹太人之称。许多湘乡人在湘潭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名气不小。</p><p class="ql-block"> 尽管阿英不是湘潭人,但她是我来冠华遇到的第一个离自己家最近的人。打工仔漂泊在外,因为孤独寂寞都喜欢攀老乡,我也不例外,多一个老乡就少一份寂寞,多一份力量。</p><p class="ql-block"> 突然,对讲机响了,生产部钟部长让我派人去放胶水。钟部长原是珠江钢琴厂的副厂长,脾气暴躁,我不敢惹他便连忙说道:“好,好!”</p><p class="ql-block"> 大罐里胶水的消耗也要记录。阿英放下笔对我说:“我去吧?”说实话,这块业务我不熟,我想了解些情况,于是我便对阿英说:“那好,我跟你一起去。”</p><p class="ql-block"> 现场有三个胶水罐,因罐底胶水抽不上来无法统计消耗量,必须将罐底的胶水放出来计量。这样,总量减掉底部余量就是消耗量。这事儿归杂物仓管是为了制约生产部,避免在生产部生产过程中出现浪费而弄虚作假,同时也有助于数据对比。这是个苦差事,在太阳底下放胶水,一呆就是半个小时。</p><p class="ql-block"> 阿英打开球阀用铁桶对准接口,胶水粘稠,流淌的很慢,接完一桶又要接第二桶,我在太阳底下协助阿英,紫外线很强,阿英好像无所谓,我却很想躲到树荫底下去。</p><p class="ql-block"> 礼拜天,我请了假,一个月只休两天,不休白不休。但是,休息也没地方去,于是我便躺在床上背日语单词来消磨时间,我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今天背的单词过两天就忘了。</p><p class="ql-block"> 晚饭后,王德宝约我和唐骏去水口村散步,然后在路边摊每人喝了一瓶啤酒,回来后没事儿我便直接去了杂物仓。</p><p class="ql-block"> 杂物仓晚班只有三个人,一个跑现场,两个守库房。</p><p class="ql-block"> 夜,十分静,杂物仓也十分静。我突然闯入吓了阿英一跳,她“哗啦”一下把桌面上的账本收到了屉子里。我有些好奇,记账有什么好怕的呢?我走近阿英开玩笑地说道:“阿英,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吃人……”</p><p class="ql-block"> 阿英支支吾吾,脸一下就红了。</p><p class="ql-block"> “把账本拿出来,让我看看到底有什么秘密?”<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以为她在写什么爱情的东西害怕我看到</span>。</p><p class="ql-block"> 阿英迟疑,不肯打开屉子。</p><p class="ql-block"> “没事儿的,我替你保密。”我笑呵呵地对阿英说。</p><p class="ql-block"> 阿英无奈,慢慢拉开抽屉,我发现账本下面有一本厚厚的小说。</p><p class="ql-block"> 阿英把小说压在账本下面,没人领料的时候便偷偷地看,在冠华,这是违纪的,纪检员老杨发现会开罚单的。</p><p class="ql-block"> 老杨原是衡阳自行车厂的保卫处处长,自行车厂倒闭后来广州打工,因年纪大又没有一技之长便做了纪检员。这家伙挺招人烦的,为了保住饭碗鸡蛋里挑骨头,没少找杂物仓的麻烦,如果<span style="font-size:18px;">阿英上班时间看小说</span>让被他抓到了我也会受连带。我有点为难了,不让阿英打开屉子就好了,那样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管还是不管?迟疑了一会儿我便对阿英说:“阿英,你怎么能在工作时间看书呢……”</p><p class="ql-block"> 话没说完阿英眼泪就掉下来了。</p><p class="ql-block"> 阿英说:“我怕夜班犯困就带本书来……”</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能理解晚班的员工,枯燥、寂寞,不找点事刺激一下很难抵挡瞌睡。于是我对阿英说:“下回注意点啊!”</p><p class="ql-block"> “下回?还有下回?”阿英抹一下眼泪又笑了。</p><p class="ql-block"> 阿英像个孩子,让我哭笑不得,我说错了吗?我刚来杂物仓的时候刘建国就跟我反映说阿英上班的时候做数学习题,当时我还觉得刘建国嘴欠,现在,事实摆在我面前了。</p><p class="ql-block"> “严肃点,把书拿出来!”我佯装生气地样子对阿英说。</p><p class="ql-block"> 阿英哭丧着脸把书从屉子里拿出来摆在桌面上。</p><p class="ql-block"> 是路遥的小说《平凡的世界》。我十分惊讶,这部书我都没看过,我自称是文艺青年竟然不如阿英。阿英偷闲还能读书学习,我在干什么?我在装腔作势!我不能打消她的积极性,我应该鼓励她。于是我对阿英说:“阿英,你把这本书看完借给我看看好吗?”</p><p class="ql-block"> 阿英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她不知道我的话是真还是假……</p> <p class="ql-block"><b> (二十九)</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覃部长安排我去甘蕉新厂。</p><p class="ql-block"> 新厂的基建工程基本完工,秦部长让我去规划和布局新厂的杂物仓 。</p><p class="ql-block"> 我花了很大精力改造的老厂杂物仓并没有引起老板的重视,三百块钱也打了“水漂”。所以,我想换个环境,去新厂杂物仓当主管。</p><p class="ql-block"> 我不懂秦部长为何让我去规划新厂杂物仓,我的理解是新厂杂物仓的规划和布局应该是施工方或是后勤部的事儿,冠华应该把新厂杂物仓规划好后由我或者其他人去接手才对。</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但是,我的疑惑不能表露出来,那样会让覃部长感觉我没有工作能力。在民企,什么事儿都要自己去揣摩、去摸索,没人会告诉我怎么做。</span>不管我懂不懂杂物仓的规划和布局我都必须去做。</p><p class="ql-block"> 所以,我当即向覃部长表态:“没问题,明天我就过去!”</p><p class="ql-block"> 下午,我硬着头皮去找四哥。四哥开着一辆小货车,他去大沥、黄岐采购低值易耗品路过甘蕉,我想搭他的“顺风车”。</p><p class="ql-block"> “四哥,覃部长安排我去新厂,明天可以搭你的车去吗?”我问四哥。</p><p class="ql-block"> 四哥没有说话,点点头。</p><p class="ql-block"> 我走上前,递上一支红双喜牌香烟笑嘻嘻地对四哥说:“四哥,车上还能多坐一个人吗?杂物仓的阿英和我一起去……”</p><p class="ql-block"> 四哥是老板的舅舅,不是一般人可以搭上话的,所以,我不免有些低声下气。四哥脸色难看,他常是那种没有表情的脸,让人琢磨不透。我讨了个没趣儿,刚要离开,四哥说话了:“回来要接吗?”四哥好像跟小货车在说话,身体背着我,根本没当回事儿,我却赶忙答道:“不用,不用,回来我们自己解决。”</p><p class="ql-block"> 阿英勤劳能干,我带阿英去新厂因为她对里水附近的情况比较熟悉,业务上也能帮我。还有一个点,我想让她放松一下。 </p><p class="ql-block"> 车子出了里水又折过头来沿着里水至广州的那条主干道方向行驶,甘蕉工业园区就在里水通往广州的弯道上。</p><p class="ql-block"> 四哥告诉我,新厂占地大约15万平米,厂房为垫层地基,彩钢瓦结构。门窗以上部分是由一块块灰色、蓝色的金属瓦铆焊而成。四哥说这种结构的厂房成本低,建设速度快,所以,不到半年的时间主体厂房基本建成了。</p><p class="ql-block"> 下了车,四哥用手往左一指,我知道他指的那个方向就是甘蕉新厂。</p><p class="ql-block"> 四哥的车没有拐进去,把我和阿英扔在路边便开走了。新厂在甘蕉村的东面。广州到里水的公路把甘蕉村一分为二。东面是工业园区,西面是甘蕉村委会。阿英说西面有两个大的企业,一个是食品厂,一个是铝业有限公司。阿英说她和厂里的几个女工曾想“跳槽”进食品厂,所以,她对这一带地理状况比较熟悉。</p><p class="ql-block"> 甘蕉外部环境很好,东达芳村、广州,南通桂城、佛山、北接和顺、中山,交通、运输便利。从外观上看,冠华新厂是甘蕉工业园区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家民营企业。 </p><p class="ql-block"> 阿英走在我前面,穿过马路在对面等我,等我过了马路阿英又像一只小鹿连蹦带跳的朝前面跑去了。</p><p class="ql-block"> 新厂的大门朝南,我和阿英走进厂房就有那种空旷、阴凉的舒适感。厂房高约五六米,房梁是由轻钢骨架构成,给人感觉房内空间很大。地面,已经完成了混凝土的浇筑,并且,预留了机器设备安装的机坐。厂内没有设计行车轨道,设备安装使用叉车即可,不需要行车,不超过五吨的吊装设备,吊葫芦便可以完成。</p><p class="ql-block"> 我和阿英从一幢厂房走到另一幢厂房,厂房内部结构基本相同,简简单单的,因为没有安装设备,判断不出哪儿是贴面板车间,哪儿是保丽板车间,也不知道杂物仓在哪一片区域。厂房外的马路、花坛、绿化带仍在施工,四周堆砌的黄土并未及时运走,阿英说这些黄土可能是预留下来做填补花坛用的。</p><p class="ql-block"> 走到另一间厂房,阿英不见了,这头小鹿不知钻到哪儿去了,零星地看到后勤部的人员在敲敲打打,地面散落了一些金属材料和玻璃的碎片。</p><p class="ql-block"> 后勤部的部分人员已经提前进入了新厂,泥瓦工,木工、电工等都直接参与了建筑施工。我问后勤部老刘:“请问,杂物仓在哪一片?”老刘告诉我杂物仓不在厂房内,往东,有一排平房,按计划那里规划为杂物仓使用。</p><p class="ql-block"> 那排平房是砖瓦结构,其中三间屋划归杂物仓,已经完成了粉刷,隔壁是后勤部的木工房,我的任务就是将这三间屋合理的规划和使用。</p><p class="ql-block"> 老厂杂物仓只有一间房,面积比这三间屋小,备品配件、油漆化工都堆放在一起有安全隐患。新厂有三间屋,站在那里我脑子开始转悠起来……三间屋,我是不是应该把机械类、化工类的物品分开摆放?电器类的备件应该放在哪间屋?覃部长所说的规划是不是这个问题?我想,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幸好我来了新厂,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规划什么呢。</p><p class="ql-block"> 转了一圈,我心里有了底,对新厂的内外环境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回去跟秦部长汇报也能说出个四五六。离开杂物仓那一排平房我从最后一幢新厂房的侧门里出来看见阿英鬼使神差的一个人坐在花坛边的黄土堆上抠泥巴。</p><p class="ql-block"> 我朝阿英喊了一句:“阿英……”</p><p class="ql-block"> 阿英冲我摆了摆手。</p><p class="ql-block"> “阿英,你这个鬼丫头跑哪去了?挺大的太阳,你坐在这儿不怕热吗?”</p><p class="ql-block"> “不热啊……”阿英说。</p><p class="ql-block"> “阿英,看到高大的厂房,你有什么感想?”我走上前问阿英。</p><p class="ql-block"> “感想?老板发财了呗……”阿英不加思索地冒出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哈哈……”我笑了。我一只脚踏在黄土堆上对阿英说道:“阿英,你这鬼丫头说话挺尖刻的,我都想不出这样的句子却让你一语概括了,你是高中生吧?”</p><p class="ql-block"> “不是……”阿英低下头又开始抠泥巴。</p><p class="ql-block"> “不是?那你在杂物仓做习题是在补习高中的课程吗?”</p><p class="ql-block"> “不是,晚班寂寞找点事做。”</p><p class="ql-block"> “你是湘乡哪里人呢?”</p><p class="ql-block"> “水府庙!”</p><p class="ql-block"> “哦,水府庙……”</p><p class="ql-block"> 水府庙我还真去过,那是个穷乡僻壤的山村,群山环绕着一个大水库。虽然偏僻,但风景很美。我有两个同学在水府庙电站当领导,我们厂搞文学笔会就是选择在水府庙,我还在招待所里住了几个晚上。</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对阿英说:“我去过水府庙,还在电站招待所住过几个晚上,电站的大门外就是乡野,每天早上都有菜农蹲在电站门口卖小菜——砍肉的、萝卜白菜,路边塑料盆里还有水库里的小桂鱼。湘潭都买不到那种时鲜货,那地方挺好!”</p><p class="ql-block"> 阿英说电站<span style="font-size:18px;">离她家很远</span>,叫工农水电站,小时候跟男孩子一起去玩过,长大了就没去过了。</p><p class="ql-block"> 时间不早了,我和阿英要赶到老厂吃午饭。我对阿英说:“阿英,时候不早了,该回去,在哪里搭车?”</p><p class="ql-block"> 阿英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黄土用手往对面马路一指:“那边,那边有摩的。”</p><p class="ql-block"> 冠华新厂到大马路有一百多米,阿英不从大路绕过去,一跃,从黄土堆跳到了田埂上。从田里穿过去要近一半的路。新厂靠近马路那几十亩耕地都被征收了,但还没被开发商规划,种植着农作物已无人打理。草莓枯萎在田里。</p><p class="ql-block"> 我一个大鹏展翅也跳到田里。</p><p class="ql-block"> 阿英回头望着我笑。</p><p class="ql-block"> 我说:“我的跳跃的动作笨拙吗?”</p><p class="ql-block"> “不是……”</p><p class="ql-block"> “不是那你笑什么?”</p><p class="ql-block"> 阿英说:“那边有条路可以下来的。”</p><p class="ql-block"> 我回头一瞅,不到三米的地方有个下坡可以直接下到田里,我哪知道前面有路呢。</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第十一章 ,五 S</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三 十)</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唉,看、哪一块云,是我的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新厂设备还没有安装完成,老厂的拆迁工作已经陆陆续续地展开了。拆卸下来的PVC管、电线、槽板、角钢、自来水管、三通、水龙头等等七七八八的材料都堆放在杂物仓里,杂物仓的过道、货架、墙旮旯被废旧材料挤占得满满的,刚刚整顿好的杂物仓一时间又变成“杂货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覃部长发了脾气,说我管理水平太差,一个小小的杂物仓管理的像一个杂货铺似的,并且要求我对杂物仓实行清理、整顿,并且,</span>立刻推行“五S”<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覃部长面善,说话和气,从未见过他发火,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当着仓管员的面让我下不了台。打工的世界真让人搞不懂,有点权势的人口气都那么大说变脸就变脸,我不服,但怎么也张不开口为自己申辩,在覃部长面前</span>表现得唯唯诺诺<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其实,唯唯诺诺不是我的性格,不然我怎么会离开国企呢?我是是敢于向权贵思想和官僚作风的人“开火”的。但是,世风变了,“开火”等于砸自己的饭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在市场经济的环境下我绝不会逞一时之勇去砸自己饭碗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行政部传来一条振奋的消息</span>,我撰写的《动力设备管理大纲》已经完成了打印,陈秋平评价说,《大纲》和《冠华员工手册》一样,是冠华最规范的两篇管理文献,可称是姊妹篇。</p><p class="ql-block"> 《大纲》把冠华的管理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大纲》的完成,凸显了我的写作水平和工作能力,在冠华平添了几分影响力。覃部长点头赞许,说道:“屌,你的写作水平不错嘛,赶紧把仓储部的“五S”管理也归纳成一个文本吧!”</p><p class="ql-block"> 妈的,覃部长抓着五S.不放,我脑子里根本没有“五S”管理的概念,让我怎么写?</p><p class="ql-block"> 但是,我是不能说自己不懂,我应允道:“好的,明天我去新厂,回来就着手办!”</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着急,什么是“五S”?</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晚上散步,我问王德宝:“喂,你听说过‘五S’管理吗?”王德宝想了想,然后又摇了摇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王靳东在民企里打拼了多年,见多识广。我问王靳东:“你听说过五S吗?王靳东拇指和中指把眼睛往鼻梁上推了一下说道:“嗯,听说过,好像是什么整理、整顿之类的东西,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搞不清楚。”我说道:“整理、整顿,意思不都差不多吗?哪个王八羔子整出来的幺蛾子?行政部搞ISO质量认证,杂物仓又要搞‘五S’管理,整那么多“洋”玩意干什么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埋怨什么?社会在进步,引进点西方管理元素不一定就是坏事儿,你不懂,不懂可以学嘛,可以去里水书店去找找类似的管理书籍,充实一下自己……”唐俊不以为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span>摸不透唐俊的脾气,不知道唐俊是为自己好还是为覃部长辩白,只好自圆其说地附和道:<span style="font-size:18px;">“嗯,你说得也有道理,学无止境嘛,</span>压力变动力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与时俱进嘛,<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是打算去里水看看的,充一下电,不然,交不了差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里水果真有这一类的管理书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所谓</span>“5S”,还真是“洋货”。</p><p class="ql-block"> 五S起源于日本,在日企中广泛推行,相当于在国企里开展的文明生产活动。其实,ISO也好、“五S”也罢,不就是要与国际接轨吗?接什么鬼啊?都是在给自己的企业脸上涂脂抹粉,赶时髦!中国企业弄几个洋字母就能做成高大上了?自欺欺人!</p><p class="ql-block"> 其实,“5S”的内容及其简单,就是整理、整顿、清扫、清洁和素养五个方面。因为该五项内容前面的第一个字母都是“S”,所以,简称为“5S”。</p><p class="ql-block"> “5S”管理是日企的独创,课题是针对现场环境进行整理、整顿、提高。其核心内容是素养,如果没有员工队伍素养的相应提高,“5S”活动则难以坚持。</p><p class="ql-block"> 日本人做企业就是细腻,简单的工作却变成了一项流程式的管理,杂物仓目前的状况正需要这种方式的管理,怪不得覃部长要推行“五S”管理。</p><p class="ql-block"> “五S”的第一步是整理。</p><p class="ql-block"> 所谓整理就是把现场管理“要”与“不要”的人、事、物区分开来,将不需要的人、事、物分别加以处理,其要点是对生产现场的现实摆放和停滞的各种物品进行分类,区分,划分出什么是现场需要的,什么是现场不需要的,然后对不需要的物品,诸如用剩的材料、多余的半成品、切下来的料头、废品以及多余的工具、工人的个人生活用品等等,都要坚决清理出生产现场。目的就是要改善和增加作业面积,做到现场无杂物,行道通畅,减少磕磕碰碰的机会,保障安全,消除管理上的混放、乱放等差错事故,提高员工的工作情绪……日企有这样一句口号:效率和安全始于整理!仔细一想,还真有些道理。</p><p class="ql-block"> 即然有章可循,工作就有方向了。</p><p class="ql-block"> 李崧把“五S”管理的基本要求传授给仓管员,计划把把杂物仓堆积下来的拆迁品集中起来转移到新厂去,把“五S”的内容用规章制度的形式确定下来,写成文本。然后,他向覃部长做了汇报,强调转移拆迁物品是目前杂物仓规范管理的重中之重,是实现“5S”管理的第一步。但是,做第一步需要与各部门协调与配合,李崧草拟了一份相关报告交给了覃部长。这样一弄,把协调的任务推了覃部长。</p><p class="ql-block"> 民企不像国企,“坛坛罐罐”的不是想扔就可以扔掉的,哪怕是拆卸下来的一根开裂的PVC管或是一根秃了扣的螺杆扔掉了都会有人来找你麻烦。</p><p class="ql-block"> 行政部新招来的文员老杨就是管这件事儿的。老杨每天都会来杂物仓转上几圈,像捡垃圾的老头一样总会在扔掉的废料里看上几眼。老杨原是衡阳自行车厂的保卫处处长,人高马大,说话嗓门也大,因自行车厂濒临破产,便来广州混口饭吃,又因年龄偏大被分配在行政部的纪检组协助周石祥抓纪检工作。为了表现自己对工作勤恳负责,老杨有事没事儿的就来杂物仓挑毛病,按照国企的管理理念要求李崧整改这,整改那的,挺烦人!纪检组的人惹不起,他们是老板耳目,就像国民党宪兵,专门监督各级主官对老板命令的执行情况以及违章违纪情况,稍微表现出不满,轻则给你开罚单,重则向老板秘报,你没地方讲理。</p><p class="ql-block"> 老杨不讲情面气得李崧胃疼。李崧的胃病是风湿病引起的。下放农村时李崧经常风里雨里的在农田里劳动,夏天热了就睡在猪圈的水泥房顶上也没当回事儿,时间久了就落下了风湿病。风湿痛起来手指头、脚后跟红肿发热,治不好。痛得厉害李崧就吃上几粒止痛片。止痛片刺激胃,时间久了,就把胃搞坏了。有胃病的人肝火旺,老杨一再找茬开罚单,李崧忍无可忍,不是唐考贤使眼色李崧可能就发飙了。</p><p class="ql-block"> 老杨的情商也太差了,上班的时候惹李崧不悦也就罢了,吃晚饭的时候竟然又凑过来给李崧“上课”,说什么李崧管理水平太差,一个小小的杂物仓几十号人竟然管理得一塌糊涂,也不知怎么能在国企混个车间主任。老杨说话不中听,李崧强做笑脸,并不想与他发生冲突。可老杨是越说越来劲,竟然嘲讽李崧,实在是忍无可忍。李崧两眼开始泛红,嘴唇哆嗦起来,老杨也不知道察言观色,不依不饶地冲着李崧说道:“怎么?不服气是吧……”李崧突然站起身来冲着老杨吼道:“闭上你的臭嘴,信不信我让你的脸上再多两个鼻孔!”李崧手里的筷子在桌上狠狠地剁了两下,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如果老杨敢叫板李崧手里的那双筷子肯定会戳到老杨的脸上。然而,老杨却是个怂包,端着饭碗坐到另外一桌去吃了。</p><p class="ql-block"> 离开饭堂,李崧泪湿双眼,打工路上怎么总是被人欺着,踩着、压着,还不能抗争,否则,饭碗就要砸了,忍让是不是出路他不清楚,反正这条路走的太难了!</p><p class="ql-block"> 唉,看、看、看,哪一块云,是我的天?新厂设备还没有安装完成,老厂拆卸下来的一些机械设备以及砖瓦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迁往新厂。冠华扩建规模如此之大,无不让人感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不是来走马观花的,是带着任务来的,按照新厂的规模杂物仓设计在东面,不是后勤部的施工人员介绍,我真不知道哪块儿是杂物仓的区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杂物仓的设计与生产车间的设计不同,不是彩钢瓦建筑,而是一栋砖瓦结构的小平房。这幢小平房坐东朝西,其中,三间房划归杂物仓管理,其它几间为后勤部的木工房、锻工房。小平房的后面设计的是1#2#3#胶水罐,一条厂内马路联通到胶水罐存储处。马路,是环厂设计的,胶水罐后面便是山岭,围墙还没有砌到这里。据说,老板是卖保丽板起家的。兄弟几个闯码头,推着三轮车在广州街头销售保丽板,赚了一笔小钱后脑子活泛起来便想着自己办厂。初始,老板办的也是一个保丽板厂。由于建筑行业的的迅猛发展,胶合板市场一路看好,老板便转行生产胶合板,一路由小到大,由大到强,迅速发展成近四千余名员工的企业规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妈的,对面那些小别墅里有一幢楼属于我的该多美呀!” 王德宝指着对面山头上的小别墅对我说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别做梦啦!你有钱吗?就靠你打工挣那几个鸟钱就想吃‘天鹅肉’,这可能吗?”我嬉笑着嘲讽道。三 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王德宝感叹,说道:“唉,也不是没可能,要不是我们的思想保守,对改革开放的政策理解不到位,有顾虑,没有摸着石头过河的勇气,不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哈哈,不然什么?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也断然不敢摸头石头过河!你信不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将了王德宝一军,王德宝不做声了。接着,我又说道:“老板和咱们不一样了,他没有‘铁饭碗’,是被逼无奈,不拼不行啊!如果你命好,像台湾老板那样,能坐享改革红利,不用拼搏一年也能挣它几十万,那样……”是啊,台湾老板“登陆”抢了我们饭碗,那帮家伙有钱,三五千块钱一个月在里水包养情妇,风光无限,我们却望楼兴叹,你说,这个社会跟谁去说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个话题太沉重,很伤感,我摆了摆手把话题岔开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身后是一片绿色植物环绕的小路,她站在那里微笑着看向镜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给她的笑容增添了几分温暖。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只剩下她和这片宁静的自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没想到我第一次给大家开会竟然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仓管员们陆陆续续地又反映出一些问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比如说:胶水验收的计量问题;厂服回收再利用的问题;机械零部件修复后入账的问题等等。真让我头疼,我不过是放了个“空炮”仓管员却当真了,逼得我不得不去研究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我打算先跟覃部长做个汇报,请示他的意见,然后有针对性的出台一些相关的管理办法,总之,我想把事情做好,在广州站稳脚跟。</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三十</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其实,每次窝火、激动李崧都会感觉到胃痛,可能是情绪波动大导致胃部肌肉痉挛引起的。回到宿舍,李崧趴在床铺上用被子抵着胃,抵了好一会儿胃部暖和了才有了些缓解。</p><p class="ql-block"> 漂泊在外,无人问及寒暖,一切病痛都要自己扛着。如果在家里,李崧肯定会去医院做个检查,说不定医院能给他开三天的休息,然后企业凭借医院的病假条发放病假工资。民企里没有病假一说,病一天,扣发一天工资,病上半个月,饭碗就砸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胃依然不太舒服,但并不影响工作,李崧便一早去了新厂。</p><p class="ql-block"> 新厂杂物仓已经确定下来了,三间屋,每间屋约为三十几个平米,三米多高,只有前后门窗通风透光。李崧计划将一间屋做为化工仓,一间屋做为油料房,中间一间屋做为杂物仓。化工仓、油料房不需要规划,只要方便卸货、出货就可以了,只有杂物仓需要规划。如何规划,需要思考。很明显,按照老厂的模式六组货架横向摆放是不能满足需要的,因为,老厂拆卸下来的旧件也要上架,库存容量明显增加了。是否可以在杂物仓三米多高的空间内搭建一个阁楼,把那些不常用的物料都摆放到阁楼上去。这样一想,李崧便有了主意。老马让自己规划杂物仓不就是为了降低成本吗?日本进口的设备拆卸下来的包装材料有大把的木方,每根木方80X80厘米,长约两米,用做立柱不成问题,隔板则用冠华废品板11厘,15厘拼接,这样的话,一分钱材料成本都不需要。但是,如何用木方搭建阁楼以及如何搭建杂物仓货架,李崧不能用嘴说给后勤部的施工员,要设计一张图纸,然后由后勤部施工人员按图纸施工。李崧从来没画过施工图,也没学过制图,设计图纸就更不用说了,可否画个平面图呢?李崧突发奇想。平面图后勤部的人能看得懂吗?会不会让人耻笑?李崧心里陡然压力增大,胃又开始隐隐作痛,李崧一手按着胃,一手开始画图,就像学生在作业本上画几何图形一样,画了几遍自己都不满意,无奈,李崧走到后勤部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他想请后勤部的施工人员帮他画一张草图,李崧想,他们应该是行家里手,设计一张图纸应该不成问题,没曾想,这帮家伙儿也是个土包子,哪里懂得绘图,他们让李崧画一张草图交给他们,只要标上尺寸能看得懂就行。</p><p class="ql-block"> 看来,自己的“活”还必须自己来完成,没谁帮他。李崧苦思冥想,改平面图为立体图,长、宽、高标上尺寸,李崧虽然没画过图,但学过几何,绘制平面图还是没问题的。</p><p class="ql-block"> 李崧把图纸交给后勤部,然后,按照“五S”的要求趴在桌子上开始撰写杂物仓的管理规定:杂物仓库房、货架、货位管理办法;杂物仓物质申购、入库流程图;仓管员的岗位职责;以旧换新物品名录,七七八八的,李崧写了一个下午没挪动地方。</p><p class="ql-block">李崧在报纸上看到河南有一位民间老医生,祖传秘方治胃病,按照报上的地址李崧写了一封短信要求购买胃药,老医生还真把药寄到了冠华。自己生产的,不是药丸,是粉沫</p><p class="ql-block">老板把电脑放在杂物仓,偷税漏税</p><p class="ql-block">消防部门检查,新厂房不合格,整改,地下消防系统,要改成房顶喷洒</p><p class="ql-block">组织女工排练舞蹈</p><p class="ql-block">上报盘点报表写那个路边女没有袁隆平那种《开门见稻》的景象掂起脚尖站立是不能长久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十四节气分别为: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p><p class="ql-block">感觉自己就像窗户上的一只苍蝇,看到的是一片光明,却找不到出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