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军人守护的头道防线

张海

　　边关，国与国的界线，也是军人们守护的头一道防线。

自古，边关就人烟稀少，偏僻苦寒。戍边，就是在与苦为伍，与危险相随，与孤独做伴。对此，军人们不再乎，也不畏惧，只因他们脚下站立的土地是祖国，背后守护的是人民。

戍边军人是平凡的，伟大的。

朋友，你想知道边关吗？想感受军人的平凡伟大吗？请跟着我的拙笔到边关去看一看吧。

　　告别了呼和浩特的喧嚣，穿越阴山山脉的大青山段，低垂的乌云，正与山脉挤在一起。翻滚的云层，大有把山川大地吞噬的气势。

翻过阴山，平坦的后山草原，云层虽稀薄了不少，视野变得也开阔了起来。此刻，尽管伏天，绿意盎然的草原，微风吹过，还是让人感到了些凉意。

回望起起伏伏的阴山山脉，觉得它立在那里，好像就为阻止南来北往的人们，更为阻挡从北部边陲吹来的那一股股冷空气。难怪历朝历代都把阴山作为御敌的天然屏障。

感受着凉意，凝望着望不到头的阴山山脉，我的思绪被回拉到边关的冬天。

　　当西伯利亚寒流，由蒙古高原杀气腾腾地一路南下，它一定不会想到，在一望无际的内蒙古草原，会有这么一道由东到西走向的山脉，横挡在它的面前，阻止着它快速南下的脚步。

从首府呼和浩特去边防，无论陆地还是空中都必须翻越阴山。走在山谷间，那来回翻涌的寒流，使内蒙古大部地方，尤其是后山高原，每年早早进入飞雪季节，不少地方九月份就下起了雪。那一刻，守护在八千里边防线上的一个个哨所的官兵，就迎来他们人生中的又一个冬天。

　　当边关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当我们围着餐桌品味热乎乎的美食，当我们正在香甜的睡梦里，哨所官兵却伫立哨位上，把自己站成了雪塑。他们，冷吗，累吗，孤独吗，你说呢？

但他们从不叫苦连天，不是他们不怕苦，而是他们知道，家乡就在身后，祖国就在身后。

无论你感动不感动，他们都在亲人目光中，在战位上，在哨位上，守望着一个个小家，守望着我们所有人的梦想。

　　沿边境线一路前行，一个叫611的哨所走进视线。

这里，也有大大小小的山峦，丘陵，沟沟壑壑，且无霜期好短。要说热天，也有，只在六七八这几个月，而且还是酷暑与小咬轮番上阵。冷天多，风又大，很多时候，九月份就开始下开了雪，于是有“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的说法。话虽夸张，但还是形象地概括了那里的气候特点。

在这个苦寒的哨所，我待过。气候差点，对来自寒区的我，尚可对付，最让我困扰的是生活用水。尝试了多少次，哨所驻地根本打不出能饮用的水，只好去距哨所挺远的地方拉水，存到建造的一个大水窖内。大雪封山，水窖的水不够，只能把雪块与冰块搬回融化，当生活用水。

缺水、酷寒、小咬、单调，犹如一把把利斧，轮番砸在我与战友们的血肉之躯上，也重重地撞击着我们的认知、情感与意志。

　　还有吃菜问题，都是由大卡车去几百公里的镇上去买，遇见阴雨天、风雪天，蔬菜断炊，也成常态。自己种菜吧，缺水且又无霜期短，哪有收成。不少战友因缺维生素，手上起皮，眼睛不好。上级得知后，年年都制做一批批蔬菜、水果、肉食罐头，发到哨所。

哨所周边，黄羊多，狼也多。大批黄羊有时都跑到营院内遛弯，也许大自然生物链引发的反应，让狼队伍也跟着壮大。狼，那玩意儿瘆人。晚间，值哨战士都住在紧挨哨所的宿舍里，值班干部去山上查哨，看看哨位的战友睡的香不香，值哨战友御寒服穿戴好没有，他们冷不冷，在不在哨位上。由宿舍去哨位，要爬山，走很长一段路。每当查哨，夜深人静，野狼们在跟前此起彼伏的嚎叫着，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有人问，路上不害怕吗，说不怕，那是假话。

　 这是条活生生的狼，看它呲牙咧嘴的，好一幅凶残的样子。但它再怎么凶残，也被战友们活活捉住，弄回了哨所。

种不成菜，战友们就养猪、养牛、养羊。猪是放开饲养，这些“天蓬”们因此把自己练成爬山健将，看“天蓬”们爬山，有时也是个乐趣。牛羊多了，被野狼们盯上。一天，羊队伍自在吃草，离营区远了，被狼们逮到了机会，当巡逻战友发现时，羊已被咬倒不少只，而且撕咬的伤口都在羊脖子上，也许狼们是吸完血放在哪里等日后享用吧。因为羊是被当天咬死的，剥皮煮肉，吃起来都与宰杀的羊是两个味道。

与艰苦为伴，与野兽共生，也成了哨所战友们生活的一个部分。

　　守护611哨所管段一年多后，团里开先进经验交流会，我们哨所参加了中越自卫反击战的一名排长，表现突出，让他上会重点发言，团里知道我在野战部队做过机关政工，就把写他的事迹交由我完成。材料上报后，我被拿进会务组，参与会务筹备。会后还留我在组织股工作。在团机关与分区机关，我去过所在团与分区的每一哨所。工作需要，也去过巴彦淖尔、乌兰察布、兴安等好几个边境管段观摩过。

其中，我原所在的边防团，有个最冷也最艰苦的哨所，叫613哨所，对我触动更大。

　　613哨所，驻守在原始森林中。森林、营区、哨所时时被云雾包裹着，被林涛吼样的飓风袭扰着。特别是当白毛风刮起，吹得人脸如刀割样疼痛。驻地就是永冻层，当年冻土层还有没来得及完全消融，就又被回返的寒流再度冻住。

这个哨所，大风猛到有时能把房顶铁皮瓦整体刮起，接收天线也会让狂风吹烂。

常年驻守这样环境里的战友，没有一个孬种，没有一人喊难叫苦。不叫苦、不诉苦、不代表不艰苦、不辛苦。

　　面对界河、界山、界碑，密不透风的森林界线，祖国概念在战友们心中不再是抽象。人们嘴边讲的爱国主义，在他们身上，早已融入到日常巡逻、站岗、执勤、训练等各项工作。反过来，又潜移默化地培养着战友们的家国情怀。

冰天雪地、豺狼野兽铸就着戍边老兵内心的强大，战友们在脱变，他们从工农子女，真正成长为国家的子女，人民的子弟兵。

在战友们眼里，他们受的苦，与国家主权和安全比，与人民的安宁与幸福比，又那么不值一提。每每说起，战友们一笑置之。

有人说，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职责，苦点、累点，那是份内事。我觉得，明面上这话没错，但以苦为荣，以苦为乐，需要高昂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博大的家国情怀作支撑。要不，请你也去试试，那怕到哨所呆上半个月也行，回来后，我保证你再不会说同样的话。

　　边关不再有狼烟，百姓能安居乐业，离不开一座座军营枕戈待旦，离不开一代代军人的牺牲奉献。

尤其婚后的干部，尽管边防部队干部家属随军生活的批准条件优于内地部队，但驻地就业门路少，机关事业单位的岗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家属到部队后驻地安置困难不少，许多家属还得两地生活，特别是孩子们与当兵的父亲一年见一面，你若问孩子们爸爸在哪，他们会拿着照片，用小手指着告诉你那个是爸爸。可当爸爸们真的抱起他们，他们却叫叔叔。我女儿小不点时也有这样的情况，妻子告诉我时，我泪目了。军人们一家不圆让万家圆的坚毅值守，有谁知晓，又有谁能体会。

因为驻地偏僻，教育资源溃乏，随军子女学习成绩与内地孩子的间距拉的挺大。边防军人献了青春，献子女，可他们依然在不平衡的“底端”坚守住自己，用牺牲小我，成就了祖国安宁，成就了他人岁月静好。他们才是我们民族的绝对脊梁，是人人敬重的真英雄，要追的大明星。

　　一块块界碑，就是一个个动人的故事。

一名名战士，就是那动人故事内的主角。

走近界碑，轻轻抚摸她，界碑上令华夏儿女骄傲的“中国”两字，还有雕刻上的耀眼国徽，体现的是中华民族五千年的不屈与威严。随国界走向蜿蜒延伸的界碑，界桩，就像一个个永不懈怠而又不容侵犯的士兵，站在国界线上警惕地眺望着。

　　界碑，边防官兵的脊梁，为了不再被豺狼铁蹄践踏，任凭风霜雨雪的冲刷与岁月对青春年华的销蚀，我的战友们都日日夜夜地陪伴着你。

看到此，你大概产生了疑问，现正值夏天，怎么跟着你看到的尽是边关的冬天，难道那地方现在就白雪皑皑，没了绿意。

　 绿意，有啊。开篇我说过，六七八几个月，内蒙古北疆，也是绿意盎然。

你看到的上面这张图片，就是八千里边防线上又一处哨所的营区。这里，除了营房，哨位小路，还有驶向祖国内地的边防路，剩下的就是人迹罕至的茫茫草原了。是不是感觉很孤独呀。

尽管这个时段仅仅三四个月，但祖国的北疆也是碧草如毡如毯，上面盛开着数不清的野花，那花如那落英缤纷，又如繁星在天，装点着边关。

然而，要我说，边关之美，戍边官兵才是边关那道最美的景，最美的存在。人们不是常用长城形容军队吗，是的，戍边官兵才是真正的绿色长城。那道绿，是希望、是奉献。有了他们，祖国边疆才坚如磐石，才那样灿烂多彩。

　　于是才有人曾这样说，如果说军队是一本书，军人就是每个章节中最鲜活的文字；如果说军队是一首歌，军人就是激昂乐章中最灵动的音符。

我骄傲，因为我也曾是那本书中的一文字；我自豪，因为我曾在那歌里也做过一个灵动的音符。

九十年代后期，种种原因，我离开了军营，但我还是怀恋军营，怀念那段爬冰卧雪的日子，虽然很冷、很苦，但却有种暖了灵魂的温度。

走在曾不知走了多少遍的边关道上，我仿佛又走进了当年的队伍。无数双脚印踏着边关厚土发出整齐划一的合声，那是一道挡在祖国头道边关上的铜墙铁壁；无数张年轻面孔呼出的青春气息，如生命祥云伴护着每个人的激情人生。

致敬边关！

致敬守护过和还在守护着头道防线的所有战友！

文中有些图片来自网络，致谢原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