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旧城之行

不见不烦

　　盛夏时节，旧城的荷花开了。翻开微信，整个朋友圈铺天盖地都是荷花，精美的图片配上经典的音乐，一幅幅动态的映日荷花图跃入眼帘，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扣人心弦，似乎透过屏幕都能感触荷花的心跳，能闻到荷花的芳香。于是，我也坐上了开往旧城的汽车。

“窗间梅熟落蒂，墙下笋成出林。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宋代诗人范成大的《喜晴》非常恰切地写出了扎西的气候特点。扎西多雨，从春到秋，从冬到夏，雨滴总是频繁地亲吻大地。所以扎西的季节变化并不明显。既便是到了盛夏时节，它依旧遮遮掩掩躲躲藏藏，让人感受不到夏天的存在。不过，从扎西的夏天到旧城的夏天就是一段40分钟车程的距离。

旧城到了，车门一打开，一股热浪马上裹挟全身，太阳的焦灼马上就刺激裸露的皮肤表层，得赶紧撑一把伞或者走到树下庇荫。不多一会儿，头上就开始冒汗了，似乎能听见全身毛孔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我迎来了2023年第一次酣畅淋漓的大汗。舒服！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被疏通了，身体里的毒素倾巢而出，这与跑步流汗或者登山流汗都不一样。更像是汗蒸，但是这个比汗蒸好得多，因为四周空旷、视野开阔，远远近近都绿意盎然，山清水秀，虽然温度高，但是并不觉得闷气和难受。再看看街道两边的旧城人，他们并不像我们那么毛躁。他们在门店里守着自己的生意，不紧不慢、镇定从容，手中拿着扇子的人动作也慢条斯理。似乎这样令我们冒汗的温度并不能让他们的毛孔也舒张起来。我忽然想起一个词“心静自然凉”。

汗珠只一会儿便浸透了我的脖子，胸前的衣服开始出现点点水印，正好一位漂亮的大姐给我们送来了一堆扇子，我伸手拿过一把，清风便诞生于手中。不过，我却不打算使用扇子，因为此时正是大暑节气中伏天气，排排汗对身体有好处。

我心心念念的是荷花。在向导的带领下，我们要穿过一个小小的美食城，才能去看荷花。此时是早晨，美食城里的商户还没有开始营业。有人在打扫卫生，有人在清理厨具，还有人在清洗食材。看到他们忙忙碌碌的身影，我就在想，这么热的天，在这么一个小镇里，能有多少顾客，能销出多少呢？

正想着，我们相遇了旧城的一绝——九品香莲茶。在一个简易的凉棚下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的精心摆设让人耳目一新。一个精致的花瓶里插着几朵新采摘的荷花，几朵荷花颜色各异、姿态各异、优雅静谧。一把晶莹剔透的玻璃茶壶里浸泡着几片金色的花瓣，壶中水的颜色呈现出透明的淡淡的金色。几个玻璃茶杯中则浸泡着整朵的荷花，那花朵在水中盛开来了，拳头般大小，一个玻璃杯正好容得下一朵花。看上去精致典雅。负责切茶的女神正用一只筷子轻轻地拨弄玻璃杯中的花朵。在她的旁边一个圆盘里盛着几朵金色的干花，那便是烘干了水分的九品香莲，虽是干花，颜色却鲜艳栩栩如生。

茶是旧城的产业之一。旧城有苦丁茶、绿茶、虫茶和九品香莲花茶等。最令人心仪的便是九品香莲花茶，听名字我就蠢蠢欲动。桌子上的茶具很养眼，杯中的茶水很诱人。品茶是一定的。沏茶的女神一边给我们沏茶，一边介绍茶的来历。旧城的九品香连花茶，原产中国台湾，是近年来才从上海引进来的。浸泡出来的茶水不苦不涩不酸，芳香甘醇，具有提神醒目、消除疲劳、增强体力等功能。九品香莲是睡莲的一种，这种莲花花蕊底部含有植物性胎素，有紧肤、补水、美白的美容效果。这绝对是适合女性喝的茶，我伸手接过女神递过来的茶，迫不及待地送到嘴边。茶香怡人，瞬间沁人心脾，暑气被茶的清香给逼退了许多。

好茶！女神又给我们介绍了具有清热消暑、生津止渴、润喉止咳、降压减肥等多种功效的苦丁茶，我们又移步苦丁茶桌前。三三两两的游客，在茶的清香中赞不绝口。

荷花还有多远呢？随着游客的指引，我的目光穿过广场，越过房顶，我看到了不远处一片片碧绿的荷叶。几步走过广场，一池荷花便映入眼帘。碧绿清脆的荷叶挨挨挤挤铺满了整个荷塘，荷叶间高挑的莲蓬优雅闲逸亭亭玉立，粉色或者白色的荷花穿插于绿叶之间冰清玉洁淡雅高洁，仿佛玉石雕琢而成的花骨朵点缀在一片绿浪之中更显妩媚。清风徐来，满池荷花活色生香、蹁跹起舞，整个荷塘热闹极了。“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一条蜿蜒的栈道优雅地穿插荷花丛中，从栈道上走来一排穿着与荷叶颜色相仿的唐装的女子。她们身材窈窕，步态轻盈，优雅从容，与身边的荷叶荷花相映成趣。走上栈道，便走进了荷花的世界。荷风轻轻，荷韵悠然入心。一波又一波的女子婷婷袅袅地走过栈道穿过荷花丛，每一位女子都是一朵行走的荷花。

穿过莲叶田田的荷花池，栈道的另一边，景色突变。如果说先前的荷塘热闹，那这边的荷塘就是宁静。荷塘中不再是随风舞蹈波澜起伏的荷叶和荷花，而是睡莲。这些睡莲静谧地躺在水中，那些马蹄形的睡莲叶子平整地铺在水面上，一点儿皱褶都没有，五颜六色的睡莲花星星点点地散落在荷塘中。这便是九品香莲花。“婷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在阳光的照耀下，它们舒展着花瓣仰望蓝天，静谧而美好地卧在水面上，似一个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在水中嬉戏，独得一份奢华高贵的美，“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份美内外兼修，惹人喜爱。在此赏荷的女子仪态万千，与水中娇美的睡莲花互相映衬构成一幅美轮美奂的赏荷图。

　　欣赏完荷花，我们驱车向回龙进发。

旧城真是一个好地方。这里气候炎热多雨，年均气温16.9摄氏度，年均降水量丰富，日照时间长，森林覆盖率高达53.2%。这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素有“鱼米之乡”“百里林海”之美誉。这里还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厚的红色文化底蕴。近年来旧城镇政府坚持扩红增绿相结合，抓好乡村振兴示范点，打造乡村振兴农业综合体。在讲好历史故事和红色故事上下功夫，在推进产业发展上下功夫。旧城镇政府根据本地气候特点和土地土质特点，着力打造一村一产业。他们大力推进杨梅、枇杷、大雅柑采摘旅游，发展荷花种植和生态养鱼，以及稻田风光景点打造，以此来推动旧城经济的发展。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旧城的产业也就是这样从计划到实施，现已初具规模。杨梅采摘、七彩稻田观光、枇杷采摘，以及今天我们眼前的荷韵悠然，无一不是旧城人智慧生活与自然和谐相生的见证。周边来来往往的游客络绎不绝，来自四川古蔺的、宜宾的、兴文的游客们谈笑风生。真正实现了“山顶枇杷黄，半山稻花香，河畔垂钓忙”的交相辉映美景。实现了产业与旅游相辅相成协调发展。

回龙是旧城辖区内的一个村，主打产业是梨。我们到达目的地时，虽然已是午后，但是赤日炎炎，酷暑正笼罩着大地，一下车便是汗流浃背。路边的一个简易棚桌子上堆了很多梨，我们便围了过去。卖梨的大嫂热情地招呼着我们。她拿起小刀，随手拿起一个梨就开始去皮。梨成熟的季节应该是秋天吧，现在摘的梨好吃吗？不容分说，大嫂已经将手中的梨分成了若干小瓣，让我们尝尝了。轻轻一咬，甘甜、清凉、爽口。这梨不但味道好，而且汁液多，绝对有生津止渴消暑等功效。

这是什么梨？味道那么好？

这是金秋梨，这是黄花梨，这是青皮梨。

卖梨的大嫂随即拿起一只表皮青绿、还有些黑斑的梨对我们说，别看这种青皮梨不好看，但是汁多肉厚，口感好，不信，你们削一个试试。同行的老师马上行动起来，果然这青皮梨味道甘甜，清凉可口，比前面的金秋梨口感还要好。

这梨从哪里摘来的呢？

就这里啊。

大嫂的手往外一指，我才发现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梨树。紧挨着简易棚边上就有几株梨树，硕大的果实将树枝压得低低的，原本褐色的光溜溜的梨在太阳下泛出金光。

买吗？

买！

同行的老师捡了6个梨往秤盘上一放，5斤！

买吗？

买！不，我们要摘！

大嫂很热情，给我们一人分了个袋子，然后带领我们往向阳的偏坡攀去。她说，那里的阳光好，梨的味道会更好，让我们自己看中那个摘那个。

我们拿着塑料口袋跟在大嫂的身后往梨林里钻。大嫂说她家的梨树在一千株以上，我们看见的梨树林都是她家的，让我们放心摘不错的。梨实在是太多了，每一株梨树上都挂满了硕大的梨子。每一根梨树枝都被压得低垂着，有些树枝还用木棍辅助支撑着，要不然有被压断的趋势。

吃梨是一种享受，摘梨便是一种乐趣。梨树在山坡上，梨树林中的路杂草丛生蜿蜒崎岖，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路，种梨的大嫂在前引路也是随意走的，遇到坡坎时顺便用锄头挖两步换脚的阶梯。虽然一转身就是梨树林，背着背篓的大嫂三两步就走远了，我们却走不利索。一不小心就与头顶上垂下来的梨子碰头，还“哆”地一声响，笑声随即响起来。那些硕大可爱的梨子，总是两个三个的长成一柄，又一柄一柄的连在一起，有的一根枝条上就长了十几二十个梨子，扎成堆地累积在树枝上，像北方巧手的老农们编的挂在屋檐下的大蒜头。每一根树枝就是一串，没亲眼见的，根本就不相信梨子可以用“串”来形容，一个挨一个，一柄接一柄，那不是串是什么。它们就串在我们的头顶，即便是碰着了头，我们也开心。

　　梨实在太多了，太好了，我们不忙着摘，而是忙着拍照。同行的摄影师忙得不可开交，自己也要请别人拍。没法不拍。树枝上的梨子一个个俏皮可爱，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似乎就要呵呵笑出声的样子，梨子林里是一片热闹和喜庆的氛围。年过七旬的潘老师看着挂在树枝上的梨子，满眼的微笑却舍不得下手摘，我们赶紧给他来了个特写镜头。鸿雁老师精致的旗袍装在梨子林中极具传统文化色彩，典雅和朴素同在。卖梨的大嫂攀上梨树枝头采摘梨子的矫健身影浸透着智慧。摄影师胸前的红丝巾成了万绿丛中的一点红，也成了我们拍摄的焦点。拍，拍，拍！太阳光透过树梢在梨树下洒出一片斑驳的光点，我们踩着光点快乐地边玩边向山坡爬去。

卖梨子的大嫂一边走一边跟大家介绍那种梨子的味道最好。老师们一边走一边摘下自己最中意的梨。而我爬到了山顶，却一个梨子也没有摘下来。不是因为梨子不好，而是看看这个很好，看看那个也很好，总觉得好的还在后面，结果爬上了山坡手中依旧空空如已。我忽然想起苏格拉底在一片麦田边要求他的弟子们从麦田采摘出最大的一惠麦穗，只准进不准退。弟子们一路向前挑挑拣拣，都以为最大的麦穗在后面，结果走完了麦田，什么也没有。最后，苏格拉底对弟子们说：“这块麦地里确定有一穗是最大的，但你们未必能碰见它；即使碰见了，也未必能作出精确的推断。因此最大的一穗就是你们刚刚摘下的。”在梨园里摘梨子也一样，最大最好的一个应该是有的，但是我未必会遇到。我能遇到的就是最好的，最好的就是眼前的。于是我开始摘梨。这些梨子总是两个三个的挤在一堆，我看上一个摘下来，另外一个或两个也跟着掉下来了，我只能把落下来的也捡起来，还好也都是差不多大的，就这样刚一动手，我的袋子就装满了，提起来十分沉重。卖梨的大嫂示意我们把梨子放在她的背篓里，她帮我们背下山去。空出手来的我们，又拍着照下山了。

其实，我们摘的梨子并不比大嫂摆在桌子上卖的好，我们只是享受了摘梨乐趣。我们谈起来杨梅采摘，也预约了冬天里旧城龙马村的大雅柑采摘。嗨，有快乐，有收获，有展望，谁会不喜欢、不向往呢？

回到山坡下，我们每个人都拥有了满满一袋梨。回头看看漫山遍野的梨树，禁不住想：春天里千树万树梨花开又会怎样壮观呢？

回程时，开车的师傅带我们从观音山碑林，绕道红山顶访红军川滇黔游击纵队长官司战斗遗址，回顾80多年前的那一场游击战争，我们每个人心中都隐隐作疼，那是历史留给我们的弥足珍贵的记忆：珍惜生活，幸福来之不易。

回到旧城镇里，再次经过荷塘，那又是一番景象。荷塘被阳光分成了两半。阳光所到的地方，光线斜斜地洒在九品睡莲的花瓣上，水塘里躺着一朵朵精致的花。在阳光照不见的地方，那一朵朵莲花收起了花瓣，像一个个害羞的小姑娘，用双手遮住了脸庞，静悄悄地就要睡去。整个荷塘都显得十分宁静祥和。

在离荷塘不远处的球场上却热闹非凡，那里正在进行一场篮球赛。即便是到了傍晚，暑气也还未退去，我们摇着扇子还是一直处于汗津津的境地，球场上的运动员们更是挥汗如雨，不过他们却不在乎这些，而是集中精力在球场上狂奔。观众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球场围得水泄不通，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喝彩之声。

我挤不进去看球，就只能往外走，一回头，美食城里人流如潮。各个摊点变戏法似的摆满了美食，油糕饵块、糖画、凉面、麻辣豆腐干、奶茶咖啡、长沙臭豆腐，寿司、凉虾、炸洋芋、炸洋芋粑粑、酸辣粉等应有尽有。各样的招呼声此起彼伏。摊点上，大人小孩儿络绎不绝。这与我早晨看到的景象完全是两回事。其实，不用担心热不热的，人们喜欢的就是那种热烈的氛围，就跟“雁门关外有人家,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一样，要的是那种感觉。

坐上回扎西的车，我翻开了朋友圈。朋友圈里的荷花更多了。一朋友发朋友圈时说：“旧城，盛夏时节威信人必打卡的地方。”是的，旧城的荷花值得观赏，不过打卡就不只是盛夏时节，梨花开的时候、杨梅熟的时候，稻花香的时候，大雅柑黄的时候，都值得打卡一回。

朋友圈的荷花更多了，我发了采摘梨的喜悦场景。我仿佛看见，金秋时节回龙的梨园采摘正热火朝天。那是旧城人幸福生活的真实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