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的枣树

慢声蔓语

拿着杆子去打枣，青的多，红的少……

姥姥家住在村子中央，大门朝西开，门前的街道是南北向。院子里有三棵枣树，推门迎面就是一棵，但是这棵树太懒，每年结枣子特别少，而且也不好吃，所以我们都不太喜欢它。关于这棵树，我只记得跟小姨在树下盈门墙前拍过一张照片。

过了盈门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中间是一棵圆枣树，树很粗，每年结不少枣子，但圆枣属于药用，不甜，我们也不喜欢它。实在没有吃的才会摘两个吃，看来小时候我们都是小吃货。

进了院子往里走，东墙根猪圈旁还有一棵枣树，这棵枣树不大，但它红的最早，也最好吃，我们都喜欢它！枣子脆甜脆甜的，从刚红枣鼻儿，就开始打来吃，总等不到枣子红透。那时候人虽然不高，但举着长长的杆子，瞄准目标，狠狠地打下去，多半时候由于力量不足很容易打偏，往往还会伤及无辜，打下来很多青枣和树叶，这时候再补上两三下，断不能让自己看上的红枣落到下一个人手里。不过你打完还真得快跑，不然费半天劲都让别人捡去了，想想都觉得那时候太欢乐了。我们把捡到的枣子就往嘴里送，这时候就听见姥姥喊“在水瓢洗洗再吃啊”，但是好枣进了水瓢还有自己的份吗？一定要在手心里攥着洗，洗完直接塞自己嘴巴。那时候真是太贪吃了，都不知道把最好的给姥姥尝尝。

每次快到入秋就是枣子成熟的季节，孩子们都知道姥姥院里的枣子可以吃了，每次去到姥姥家，姥姥姥爷都会准备一个长长的杆子，姥姥心眼直，看谁听话顺眼就让他多打几个枣吃，看谁调皮捣蛋就说“好了，好了，别打了”，这棵枣树啊，就是姥姥的宝贝，哄孩子们玩多好呀！大人都说姥姥没心眼，太实诚，不会伪装。其实啊，姥姥这是大智若愚，不为难自己，保持一颗纯真的心，不说违心的话，不做违心的事，这难道不是世间最宝贵的初心吗？这也许就是她身体健康，吃嘛嘛香，没有烦恼的原因吧！这个福分这也是很多人学不来的。

姥姥家这三棵枣树从我记事起就矗立在院子里，像卫兵一样守卫者姥姥姥爷家。记得三舅结婚时，院子中间的大枣树还在，我那时候还小，只记得跟兄弟姐妹们满院子瞎跑，找好吃的。后来，枣树得了病，大人都说枣树疯了，还会传染，我那时就纳闷，枣树怎么会疯掉呢？于是我就去仔细看了看，结果发现枣树确实变了样子，跟以前不一样了，大半部分的树不结果子，而且还变了颜色和形状，原来油亮坚挺的叶子，现在竟然变得细碎柔软，颜色也浅了不少，看来老枣树真的不行了。结果没多久圆枣树被砍掉了，院子却显得格外开阔了，只是以后再没有圆枣可吃了。自从大圆枣树倒了，我就再也没吃过那个品种的圆枣了。

姥娘家这个农村小院，房子原来是三间土坯房，冬暖夏凉，南北通透，还有前后门，只是后门不是真门，更像大窗户，这个设计倒是很超前，有点像现在的别墅格局，只是一小一大罢了。原来我们自小就是在有房有院的别墅房长大的呢！后来老房子年头长了，就翻盖了新的砖瓦房。姥娘家地势高，房后邻居家矮了好几米，他家院里的大枣树都长到姥姥家后墙边上了，我们站在房子后面过道上伸手就能够到，我还记得偷偷去摘过几颗枣，味道挺甜的。为什么说要偷偷去摘呢？我现在住在加拿大，这里的法律规定领居家的树长到你家院里的部分，你是可以随便处理的，我家苹果树长到邻居家的部分都是给他们的。但那时候没有相关的法律规定，姥爷不让我们小孩子摘，说别人家的东西不能随便拿，从那时候我们便知道，即便伸手就能碰到的东西没经过别人同意也不能动。姥娘虽然没读过书，但她知道姥爷的话是对的，也这么要求我们。

再后来，我们小孩们都长大了，也不常去打枣吃了，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日子渐渐好起来，好吃的东西多了，慢慢的这枣树的吸引力好像也没那么强了。

毕业后我去了北京生活，突然有一天，我跟妈妈通话，她告诉我姥姥家的院子和房子都被拆迁了，村里要盖楼房。我当时突然感觉我的童年也被拆迁了，那里有多少欢声笑语，有多少美好回忆，老枣树也免不了被砍的命运，再也吃不到那么甜的枣子了。

姥姥姥爷后来搬到三舅家老房子去了，院里也有一棵大枣树，每次回去还是能吃到甜甜的枣子。姥姥还在院里养花，种菜，他们还种了一棵杏树和梨树，我却从来没赶上它们成熟的果子，大概树太年幼，结得太少，也大概是我去的时节不对，或许是我回去太少了，它们才不要招待我这个“陌生人”。

大枣树每年按着时节发芽、开花与结果，我们也按着年龄上学、工作，结婚生子，多希望大枣树一直都在，姥姥姥爷也一直都在等我们的到来。可惜以后再也看不到姥姥在大枣树下笑着招呼我们打枣吃了。

今天凌晨四点半姥姥去天国了，谨以此文纪念我最最可爱的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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