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羁旅诗鉴赏（一）

平

文/平

图片/网络

一、羁旅诗的产生和发展

在古代，有的诗人或谋求仕途，或戍守边关，或被贬官赴任途中，或游历名山大川，或探亲访友，或流离漂泊，长期客居在外，滞留他乡，遂将所见、所闻、所感写成诗篇。这类诗歌就叫羁旅诗，又叫行旅诗、记行诗。

羁旅诗在先秦时期的《诗经》《楚辞》中就有，到了汉代尤其是汉末乱世得到初步发展，经过三国两晋南北朝的再发展，到了唐代，已经成熟，成为唐诗中的一个重要门类。

二、羁旅诗的标志特征

1）、诗的题目中多含有“驿站＂“客舍＂“登高＂“望月＂“忆＂“孤＂“寄＂“行＂“宿＂“思＂等一类能够体现漂泊客居之意的词语以及元宵（上元）、寒食、中秋、重阳、冬至、除夕等古代特殊节日名。

2）诗的句中有一些关键性的字词，如“孤＂“悲＂“无情＂“怜＂“空““独＂“故园＂“相思＂等。

如，唐•高适的《除夜作》：

旅馆寒灯独不眠，

客心何事转凄然。

故乡今夜思千里，

霜鬓明朝又一年。

此诗写除夕之夜，游子家人两地相思之情，深思苦调，委曲婉转，感人肺腑。

前两句写除夕夜在冰冷的旅馆里，青灯寒光如豆，诗人影只孤孑，彻夜难眠，感到凄然。“寒＂“独＂两字，营造出一种孤寂清冷凄然的意境，表达作者孤寂的心情。

第三句作者不直接写自己思念故乡，却通过故乡亲人对远在千里之外的自己的思念，婉曲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思乡之情。

最后一句写对故乡亲人的思念，由旧的一年又将“思＂到新的一年。时光易逝，岁月无情，这漫漫无边的思念之苦，又要为自己增添新的白发了。

三、羁旅诗的思想感情大致有五类：

1）、主要写客居异乡的艰难，漂泊无定的辛苦，抒发内心的孤独、凄凉，次写思乡之情。

如，唐•孟浩然的《宿建德江》：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一、二句写诗人夜宿建德江边，但见江面宽阔，江水湍急，小岛被笼罩在烟雾之中，景色朦胧，于是触景生情，旧愁未消，一缕新愁又涌上心头。

三、四句中，“野旷＂写遥天无际，前途茫茫。“天低树＂写天穹低垂，近处的树似乎比远处的天还要高，体现了诗人的压抑心情。“江清＂更显出诗人的孤寂，“月近人＂表明只有月亮与人亲近，能慰人寂寞。

这首诗寓情于景，情在景中，写出了诗人旅途的寥落、孤寂之感和内心的愁绪。

2）、感念亲情之深，主要表达绵绵的乡愁，对亲人的热爱与思念，次写羁旅漂泊之苦。

如，唐•温庭筠的《商山早行》：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

鸡声茅草店，人迹板桥霜。

檞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前两联写早行情景。首联中，“动征铎＂概括诗人早起的忙碌之状，“晨起＂与“悲故乡＂照应，暗示征人思乡难寐。

颌联只选了鸡声、茅店、人迹、板桥、霜、月六个名词性意象组合，便把闻鸡而起，月斜野店，霜染板桥，征人早行的一系列情景状写目前。它不仅写出了“早行＂的典型环境，也隐约透露了诗人的寂寞心情。

颈联写路上的景色。檞叶纷落，枳树白花照亮驿墙，衬托出拂晓前的暗，突出了行之“早＂。

尾联补写昨夜的思乡之情。旅途早行的景色，使诗人想起了昨夜梦中的故乡景色：春回大地，野鸭满塘，暖意融融，而自己却离家日远，在茅店里歇脚，在山路上奔波呢。这个温暖的梦，反衬出诗人的羁旅之苦和对故乡的深切思念。

3）、借羁旅之苦，感慨身世：叹时光飞逝，人生短暂，叹不得重用，怀才不遇，抒发孤独寂寞的幽怨愤慨之情。

如，唐•杜牧的《初冬夜饮》：

淮阳多病偶求欢，

客袖侵霜与烛盘。

砌下梨花一堆雪，

明年谁此凭栏杆？

第一句“淮阳＂是用典。西汉汲黯刚正敢言，屡次切谏，数被外放，最后抱病死于淮阳。诗人以汲黯自比，暗示自己由于耿介直言而被排挤出京，表现处境的悲凉。“欢＂指饮酒，“多病＂的状态还要饮酒，说明诗人郁积的愁思，只能靠饮酒来排解。

第二句的“客＂指作客他乡。作者作此诗时，被久放为黄州刺史。“侵霜＂照应题目“初冬＂，“烛盘＂照应题目＂夜＂，刻画出在烛光下自斟自饮、孤寂苦闷的诗人形象。

后两句写景，诗人凭栏远眺，看到大雪纷纷，那阶下的积雪如堆簇着的洁白梨花。这里寓情于景，诗人本已孤寂不堪，茫茫夜雪更加深了他身世茫茫之感，他不禁想到明年此时又不知身在何处！

眼前梨花之雪是实写，“明年＂之问是虚写，虚实结合，流露出诗人流转无定的困苦、思念故园的情思、仕途不顺的愤慨、壮志难酬的隐痛。

4）、关注时事，表达忧国忧民的情怀，抒写诗人美好愿望。

如，唐•杜甫《小寒食节舟中作》：

佳辰强饮食欲寒，

隐几萧条戴鹖冠。

春水船如天上坐，

老年花似雾中看。

娟娟戏蝶过闲幔，

片片轻鸥下流湍。

云白山青万余里，

愁看直北是长安。

诗题交代写作时间与地点。“舟中＂真实反映了杜甫晚年的漂泊处境。

首句写逢小寒食节，诗人强打精神，靠着乌皮小桌几饮酒过节。小寒食指寒食的次日，清明的前一天。从寒食到清明三天禁火，所以“食犹寒＂指只能吃冷食。“强饮＂二字，折射出诗人不欲饮酒、应节当饮、以饮浇愁的复杂心情。

第二句写诗人穷困潦倒的身世际遇。“鹖冠＂传说为楚隐者鹖冠子所戴的鹖羽制成的帽子。以儒士之身而戴隐者鹖冠，点出诗人无官无职，包蕴着不为朝廷所用的无奈与心酸。

颔联写出舟中所见所感。春来水涨，江水浩漫，天空倒映水中，所以在舟中漂荡起伏犹如坐在天上云间；诗人年迈多病，老眼昏花，所以看岸边的花草犹如隔着一层雾。两句真切的描述带出了诗人暗自伤老和对时局多难的忧思。

颈联写江上景物。布幔闲卷，蝴蝶翩跹，穿空而过，这是近景。江水湍急，片片白鸥，逐流轻翔，这是远景。蝶鸥往来自如的景色，引发出闲居舟中的作者“直北＂望长安的忧思。

尾联总束全诗，深化主题。面对春江之上青山白云的自然景色，诗人遥想万里外的长安，蓦然生愁。表现了他年老体衰、漂泊流浪、穷困潦倒、思念朝廷的忧伤感怀和忠君忧国的执著。

5）、借助羁旅中的自然景物，抒写人生感悟和寄寓生活哲理。

如，宋•曾巩的《西楼》：

海浪如云去却回，

北风吹起数声雷。

朱楼四面钩疏箔，

卧看千山急雨来。

这首诗描写了海滨暴风雨来临前的壮美景象。

首句从视觉角度描写了一幅海面辽阔，海浪拍岸，如云翻卷，去而复回的壮美画面。第二句从听觉角度描写了一幅北风劲吹，雷声轰鸣的雄浑景象。这些描写，渲染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雄伟气势。

三、四句表达作者的内心世界。暴风雨将要来临，按常理本应关门闭户躲避，而诗人却把楼四面窗户垂挂的稀疏帘子用钩卷起，敞开窗户，然后静静地躺下，饱览“千山急雨来＂的壮观景象。

“卧看＂二字，可见诗人壮阔的胸襟和雍容的气度。“急雨来＂三字，更传达出诗人心中的期盼，反映了诗人力求上进、欲有所作为的思想境界。

又如，宋•苏舜钦的《淮中晚泊犊头》：

春阴垂野草青青，

时有幽花一树明。

晚泊孤舟古祠下，

满川风雨看潮生。

前两句描述诗人舟行水中所见两岸的景色。春云沉沉，笼罩四野；两岸上，春草青青；不时地会有一棵两棵缀满花的树，从船边、从眼前闪过。

后两句写诗人停泊后观景的心情。天阴得沉，黑得快，又起了风，诗人停泊在犊头古祠旁。这时，呼呼的风挟着潇潇的雨，飘洒在河面上，有声有势；河水迅猛上涨，上游的春潮正龙吟虎啸奔涌而来。

诗人没有躲进古祠，而是站在古祠之外，看那“满川风雨＂，赏那涛翻浪卷的大潮。若非胸襟开阔者，情怀旷达者，谁能如是之从容！由此可见，诗人的心情十分闲适，十分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