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第六章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岁月如同藏在手中的细沙，总是会从指间中滑落。人生，就像一曲音符，起伏跌宕，高低错落。人的一生，岂能尽如人意啊！</p><p class="ql-block">黄永健讲的故事太长了，尽管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故事，但这个年轻人的故事太曲折、太离奇了，处处都有磨难，而且，总有说不完的故事。</p><p class="ql-block">夜已经降临，静悄悄的，黄永健倚立在窗前，他眺望着远方的夜空，仿佛朦朦胧胧看见了遥远的小山村，又回到往事的记忆中……</p><p class="ql-block">"那是一个让人痛苦、难熬的夜晚……”黄永健回到坐位上，又接着讲述起来。</p><p class="ql-block">夜，黑沉沉的，月亮和星星让乌云遮得不透一丝亮光，黄永健跌跌撞撞地走进一家小餐馆，他要了一瓶白酒，一扬脖子咕咚咚地大口喝起来。一生中他从未喝过这么多的酒，头昏昏沉沉的，太阳穴隐隐作疼。一醉解千愁，他是把苦水朝肚里灌呀！</p><p class="ql-block">小餐馆要关门了，黄永健这才拖着沉重得象绑了铁块似的双腿，踉踉跄跄，摇摇晃晃走下台阶，没走几步就摔倒在马路旁。</p><p class="ql-block">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才回到黄家坡，躺在炕上昏睡了一天一夜。</p><p class="ql-block">生命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聚与散，时间可以愈合一颗破碎的心，过去的一页，能不翻就不要再翻了，要学会承受痛苦，学会把眼泪像珍珠一样收藏。</p><p class="ql-block">俗话说:药难医假病，酒不解真愁。黄永健睡在炕上，不停地咒骂着自已:愚蠢的家伙，你在追逐着什么？爱情、忠诚……这些你在那里呀？</p><p class="ql-block">是啊！一个诚实的青年，把他的爱无私地奉献给所爱的人，憧憬着美好生活，结果，希望的泡沫破灭了。</p><p class="ql-block">每逢夜阑人静，万籁俱寂，黄永健总是眺望着夜空，默默无语。无色的人生令人暗淡，无情的人生令人悲哀。他愈加变的沉默寡言，虽然他和以往一样，白天下地干活，回家担水做饭，晚上看书，陪伴母親……唯独就是再也听不到那悠扬的小提琴声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又是一天的劳动结束了，黄永健同往常一样，打了一篮猪草朝家走去。他刚绕过后山梁就老远看见自家窑院，只见一缕缕炊烟冉冉升起，心想，又是母親摸瞎做饭了，为这事，他曾多次叮咛母親别动手，等他回来再做饭。可是，母親心疼儿子，总是愉愉地干了起来，有时把手切烂了，有时摔倒碰伤。最后，永健想个办法，把厨房门上加把锁，把钥匙挂在门框上方，让母親摸不着，噢，一定是自已忘锁门，他想到这，连忙挎起猪草篮焦急地朝家里跑去。</p><p class="ql-block">还沒走到窑洞门口，就听到里边说话声。</p><p class="ql-block">"……健儿跟着我受苦受累，不怕你笑话，我真想一死了之"</p><p class="ql-block">"您老可千万别这么想！”</p><p class="ql-block">"我不能再耽误孩子前程了！"</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黄永健止住脚步，仔细地听着，他感到纳闷，母親并不是一个人在叨叨自言自语，好像里边还有一个人？他急忙推开门。</p><p class="ql-block">"妈，我回来了。"</p><p class="ql-block">"噢，健哥，快歇歇。先去洗洗。"</p><p class="ql-block">"是你？"黄永健脸色沉了下来，冷若冰霜地又间:"你怎么又来这里了？"</p><p class="ql-block">"快住嘴！瞧你孩子耍什么犟脾气呀，人家姑娘从老远过来，还不是为了看你……"</p><p class="ql-block">"沒关糸，是我做得不好，让你老人家生气了！"姜敏嫣然一笑。</p><p class="ql-block">郝春芳乐哈哈地说道:"瞧这姑娘，心多善良，多会说话。人，一定长的很俊。"</p><p class="ql-block">"伯母，您就摸摸这个丑姑娘吧？“姜敏说着就跪下，将睑儿扬起。</p><p class="ql-block">郝春芳笑不拢嘴，她轻轻用手扶摸着姑娘的秀发，面庞，眼睛、鼻子……</p><p class="ql-block">"真是个漂亮妹子，可惜我沒有这命呀！"</p><p class="ql-block">"那我就认您做干妈吧？"</p><p class="ql-block">"好啊！我这个瞎老婆还有这个福？"</p><p class="ql-block">"您老快别这么说了。"姜敏说着扑进郝春芳的怀里。</p><p class="ql-block">郝春芳紧紧地把姜敏搂在怀里，她一只手揩着自已眼角涌出的泪花，另一只手扶摸着姑娘的秀发，非常激动地说:"我也有女儿了！"郝春芳说着脸上露出了幸福光彩。</p><p class="ql-block">黄永健默默地看着幸福的一幕，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是感激，是原谅，还是心早已麻木了，反正，这顿晚饭，大家都吃的很香，这是很久很久也沒遇见的开心事啦！</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春天来了，象是个以曰光为衣裙的美丽少妇，脸如玫瑰色的曙光 ，将田野、树木、村庄、河流……统统笼罩在曙光之中。黄永健和姜敏沿着野兔河岸行走，哗哗的流水声就好象一首动听、柔美、清澈和欢畅的小夜曲，也象是一位慈祥、善良、亲切的母親，正在对河沿上行走的这对"冤家"进行安慰和调解。</p><p class="ql-block">"你还在生我气吗？“她沒抬头，只是边走边说。</p><p class="ql-block">黄永健不吱声，只是用脚踢着河沿上的石子，野兔河不时传来击水的咚咚响声。</p><p class="ql-block">"哟嗬，你的气还真不小呀！"姜敏主动上前挽起他的胳臂。</p><p class="ql-block">"谁敢有这么大的气。”</p><p class="ql-block">"不是在生气？干嘛嘴巴上贴封条了。"她说着又一边用小手搔着黄永健的胳肢窝，挠得他痒痒的，忍不住呵呵笑出了声，姜敏也一起乐哈哈地笑出了声。</p><p class="ql-block">两个人缓缓地走着，两个人紧紧地挽着，两个人相互凝视着，两颗心怦怦跳动……</p><p class="ql-block">他们走到一颗小柳树旁双双坐下，姜敏随手抓起一把湿润的黄土，把它捏得细碎，然后，把它投入到野免河中。</p><p class="ql-block">"健哥，你想过我们的将来吗？一个上山种地，打柴，一个在家养孩子，伺候老人，喂猪、做饭……过着世外桃园生活，这多好啊，我真想当你的陕北婆姨……"她说着摇晃着永健的肩膀。</p><p class="ql-block">"健哥，如果要是倒退二、三十年，恐怕还能实现，可如今，时代不同了，社会飞速的发展，我们年轻人都应该努力上进。今年，国家恢复了高考，你聪明，底子好，再加把劲复习一下，今年准能考上。到那时，我们就在城市安家……"</p><p class="ql-block">姜敏望着一脸困惑的黄永健，又接着说道:"其实，城里有很多男生在追我，父親硬逼着我同那位团长交朋友，但我心里只有你！你为我去考大学吧？我把复习资料都带来了，你准能考上，到那时……我父母也一定会转变的。"</p><p class="ql-block">姜敏用力地摇着他的胳膊，焦急地等着黄永健的回答。时间一秒一秒地走着，她仿佛觉得走过几个小时，在煎熬地等待。</p><p class="ql-block">黄永健终于摇了摇头。</p><p class="ql-block">姜敏曾预感到什么，但她仍不死心。</p><p class="ql-block">"为什么？你告诉我吗？"</p><p class="ql-block">"我不能离开……"</p><p class="ql-block">"你就不能为我想一想，为我做出一点牺牲？"</p><p class="ql-block">"你有很多快乐，有很多幸福，有很多很多的爱！而我们母子仅有这点……你还要剥夺。你走吧，离开我吧！"</p><p class="ql-block">"你变得如此可怜，鼠目寸光，为了家，为了一个瞎老太太，值得藏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吗？"</p><p class="ql-block">"你！"</p><p class="ql-block">"我说的不对吗？"</p><p class="ql-block">黄永健的脸色聚变，他不允许姜敏再继续说下去。如果你是用鞭子抽他，用棍子打他，用恶毒的语言骂他，总之，一切、一切，他都可以承受。可你要伤害他母親，那怕是一丝一毫的伤害，他都无法接受。</p><p class="ql-block">"你不要再说了，你还是走吧！我们不可能再发展下去了。“</p><p class="ql-block">"好！我走“姜敏眼里含着泪花，扭头跑去。</p> <p class="ql-block">夜黑沉沉，月亮和星星也不知躲到那里去了。远山、近岭、田野都沉睡起来了。黄永健靠在那颗小树上，双眼紧闭。突然，远处隐约传来一阵阵狗叫声，他猛然一怔，心里暗骂自已。这么晚，怎能让她一个人走呢？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高喊看:"姜敏，快回来！”飞快地追赶过去。</p><p class="ql-block">姜敏听见了喊声，停下了脚步。</p><p class="ql-block">"小敏，你在那里呀？"</p><p class="ql-block">姜敏悄悄地擦着眼泪，朝呼喊声走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残星总算抬起了头，可转眼又消失了。</p><p class="ql-block">东方燃起了一丝红光，把浮动的雾霭卷来滚去，让它在田野、土丘、丛林、溪水里跳动。</p><p class="ql-block">太阳终于在山峦之间探出头来，冉冉升起，山村又恢复以往的平静。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滋润着万物。</p><p class="ql-block">姜敏和永健一前一后走着，快到镇口的长途汽车站了，可谁也不开口说话，好象都在寻找准确、妥当的台词。</p><p class="ql-block">一声柔和的汽声鸣笛声，打断了他们的思路。</p><p class="ql-block">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了。</p><p class="ql-block">"我让你受委屈了，你若想骂就……"</p><p class="ql-block">"是我不好，也许，你将来会恨我呢……"姜敏竭力控制自已的感情。她转过身去，手捂着脸，饮泣着朝汽车跑去。</p><p class="ql-block">眨眼工夫，汽车要开动了，姜敏望着永健，用颤抖的声音说:"再见！"</p><p class="ql-block">汽车开动了，留下的是飞扬的尘土。黄永健突然一下子觉得极为孤单和心冷，或许，寂寞、孤单、失意，要陪伴一生。但他相信，坚強的人，每次跌倒都能爬起来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人生是场戏，你来我往皆天意。得失看淡，尽心随缘。人生，究竟有多少沟坎要独自跨越，又有多少遗憾留给岁月。</p><p class="ql-block">早饭时分，家家户户冒出了缕缕炊烟，袅袅升起。</p><p class="ql-block">黄永健下工回到自家窑洞门前，老远就听到拉风箱声，他急忙奔去。只见妈妈坐在灶口前，一边用力拉着风箱，一边用衣襟揩着眼角。火光映红了她那张憔悴、黄色无光、饱经风霜的脸颊，真让他心头痛疼。</p><p class="ql-block">黄永健靠在门坎上，伤心地闭上了含有泪花的双眼。突然，传来一阵响声，睁眼一看，锅里煮的稀饭朝外溢，郝春芳也好象感觉到了，准备站起身，用双手摸索着。</p><p class="ql-block">"妈，您别动，别烫着呀！"说着他连忙过去，拉开母親，揭开锅盖。</p><p class="ql-block">"妈，您烫着沒有呀？"他拉起母親的手，心疼地扶摸着。</p><p class="ql-block">"好好的。"</p><p class="ql-block">"我告诉您多少次了，您就不听，如果出点什事，你让儿子怎么活呀！"</p><p class="ql-block">"快别这么说了。妈好着呢，“郝春芳淡淡一笑:"妈还等你考上大学，等你结婚生子呢。”</p><p class="ql-block">"妈，我那也不去，就守着您！"</p><p class="ql-block">"你看，妈还是能照顾自己的，再说，还有这么多的乡亲们帮忙，你就放心吧！"</p><p class="ql-block">"您老别说了，父母在不远行！"</p><p class="ql-block">"嗯，你要听妈的话，人家姜姑娘说的对，你应该走出去，好好上学，会有出息的。"</p><p class="ql-block">"不，我一辈子也不能离开您！“</p><p class="ql-block">"不行！姜姑娘已经给你报过名了，你必须去考，而且，一定要考上。"</p><p class="ql-block">"妈，我求求您，别逼我去考试，您要是硬让我去考，那我就交白卷。"</p><p class="ql-block">啪，郝春芳生气地挥手抽打在儿子脸上，她自已的手也在不停的抖动、痉挛。</p><p class="ql-block">"听妈的话，好好去考，好好地去上学。妈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懂事，心善良。我已经答应姜姑娘了，说你一定会考上重点大学，我这个瞎老婆不会拖你们后腿……"</p><p class="ql-block">"别听她胡说，我死也不去考！“</p><p class="ql-block">"你敢！你要敢这样？妈就不活了。妈，求你了！妈求……"</p><p class="ql-block">黄永健满含热泪，他凝视着慈祥的老母親，那眼神里充满了凄苦、悲伤、心痛、深情，也含有一种气愤。</p><p class="ql-block">"悲观志短，你爹妈生性好強，也不允许别人瞧不起我的儿子，人活着，就要有骨气！"</p><p class="ql-block">"我知道了！"黄永健抽泣地答道。他泪流满面，弯下双膝跪下，母子俩紧紧地抱在一起。</p><p class="ql-block">语言往往在真情的表现下沒有施展的能力，此时的他，真想大声疾呼:我不要离开妈妈，我不要名利，不要爱人，我只要老母親！可是，他不能再喊出来了，他不能再让母親伤心和失望了。</p><p class="ql-block">"妈，我去考，好好考！"</p><p class="ql-block">"太好啦，健儿真是个好儿子！"郝春芳脸上露出了微笑。</p><p class="ql-block">"妈，您饿坏了吧？"黄永健连忙舀了碗小米粥递到母親手中，望着母親吃的那么香，可他揣着碗，一口也咽不下去。</p><p class="ql-block">生活之路，难也好易也罢，总要走下去。可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呀？他心头留下了深深的忧愁，他想起姜敏，他恨她，为了自已的幸福，为了达到自已的目的，而去拆散别人安定生活，让患难的母子分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