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苦夏》

小欢喜

<p class="ql-block">老父住乡下,得空我常去看望。今天,我又出发了。</p><p class="ql-block">车出浔练大道,就转入乡间小路。那是一条及其狭窄的公路,它以原来的田间机耕路为基,两边稍加拓宽而成。路真的很窄,只允许一车一人同时通行,会车都要在某一特定处。很多人抱怨路窄,而我却是轻车熟路,操纵自如!</p><p class="ql-block">公路在田野上延伸,两旁都是水田、高地,不时有几户农家小院伫立其间……颇有陶公笔下“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味道。</p><p class="ql-block">车行其间,不论是清晨黄昏,还是烈日正午,沿路风景,应季变换。不久前,两旁还是麦浪翻滚、桑枝林立,而今已是桑林空旷、禾苗青青。然,对这片土地,我有种别样的感受。</p><p class="ql-block">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也就是村里所有田地,按各家人数分田地,统一进行耕作。我家四世同堂,自然成了村里的承包大户。曾祖辈耄耋之年,爷奶体弱多病,爸爸是村里会计,妹妹还小。我和妈妈成了家里的中流砥柱。上学成了享受;每天一放学,就随妈妈劳作在田间地头。一放暑假,就成了我苦夏的源头。</p><p class="ql-block">范成大有诗云: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农家真的是一年四季都有活干。一到夏季,农活就更多了:割稻、打稻、晒谷、拔秧、种田、除草……悉数农活,似乎没有一样是自己不会的,除了开春的撵河道淤泥、喷洒农药、挑猪羊圈肥料外。这是母爱的最低极限,因为淤泥太重、农药太毒、猪羊肥太脏,妈妈舍不得让我一个女孩子去经受。至于起早拔秧,开晚工打稻,顶着毒日拔草……真的是家常便饭。</p><p class="ql-block">那时我家分到的田地,光水田就有七亩多,这七亩多田零零星星地分散在各处,这里一亩,那里八分的……但不管是哪一处,我家的总是面积最大。邻居家面积小、劳力多,每一处劳作他们总能很快完工。我家尽管爸妈日夜操劳,甚至于把还未上学的妹妹都拖出去干活,速度依然跟不上邻居的节奏。</p><p class="ql-block">酷暑时节,籼稻站在田里等收割,粳稻秧等着水田去插种,抢收抢种,俗称“双抢”。如果慢了,跟不上节奏,自己家粮食歉收不说,还要拖累别人。那时我们整日劳作在田间,甚至连三餐都是爷爷送到地头。</p><p class="ql-block">我最怕的是一个叫“面前圈”的地方,就在家门口附近,那里我家的一块水田就有二亩多。邻居家早已插好秧苗,一片青绿,只等灌溉;而我家的还是一片白水茫茫。那天母亲和我进行分工,她去“塘上”收割,让我带妹妹去“面前圈”插秧。</p><p class="ql-block">插秧有规矩,禾苗种下去,必须前后左右对直,这样有便于以后的除草和收割。插秧之前,除了平整泥土,分散肥料、拔好秧苗之外,还要对水田进行规划,分出一条条,每一条80厘米左右,宽窄一致,均匀栽种六枝秧苗。为了种直,一边还拉好纤绳。</p><p class="ql-block">妹妹小,种不了田,她就负责运输,把拔好的秧苗凭她的感觉,间距均匀地放在一条条的水田里,那时她戏称自己是“拎秧师傅”。我弯腰埋头种好一条,直起身来,回头看看那条绿色,它就如汪洋里的一条绿线;远处的妹妹浑身湿透,站在水中,好像是大海里的一只小鸟。当时太阳高悬,水田滚烫,蒸腾着猪羊肥的臭味,水面上到处是翻着白肚皮的死泥鳅。我心凉到了极点,觉得自己走不出这片水田了。</p><p class="ql-block">那时的“双抢”真的是苦不堪言!当然,大人们的辛苦就更不用说了。</p><p class="ql-block">农活里让我耿耿于怀的还有那养蚕。当时养蚕卖茧是每个农家一年中最大的收入,所以,家家都格外看重。</p><p class="ql-block">妈妈有点贪心,她从不放过每次能挣钱的机会,一年中养蚕好几次,养蚕最多时,一次要养三、四张。</p><p class="ql-block">每当蚕长大,就要开铺放蚕,家里到处是蚕,除了做饭的灶头和睡觉的床铺外。每天我们在灶沿上吃饭,在蚕食的沙沙声里入眠。睁开眼就去地头剪枝采叶;睡眼惺忪里给蚕们喂食、清理。我们和蚕同吃同住,一身蚕味。因为蚕能给家里带来收入,所以,我们仍亲切地叫它“蚕宝宝”。</p><p class="ql-block">而今,这种“苦夏”一去不复返了。爸爸告诉我,现在农田完全实现了机械化、高科技操作和管理,禾苗要么插秧机播种,要么种子散播,很少需要人力去劳作。也就是说我们的子孙后代,即便在农村,也不需要再经受这份辛苦了。真好!</p><p class="ql-block">苦夏,不堪回首的过往!凡每个经受住苦夏的人,应该都是生命的强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