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孟老的笔

激活自己王秋杭

<p class="ql-block">文革结束后,我从广阔天地“顶职”进浙江省博物馆,被分配到远离西子湖畔浙江博物馆本部、远在省委党校的文物库房跟沙孟老学习字画鉴定。</p><p class="ql-block">因为我是库房里唯一的年轻小伙子,又是骑自行车上班的,所以库房有什么事外出尤其是去馆部拿文件什么的(那时候文件特别多),都是我的差事。</p><p class="ql-block">我在馆部没有办公室,总要去传达事老杨那儿坐一会儿,顺便看看有没有库房人员的信或报纸什么的。老杨对我特别好,每次去他都非要把他的靠背椅让我坐,自己坐凳子,沏茶也是少不了的……</p><p class="ql-block">老杨知道我跟沙孟老学字画鉴定十分羡慕,他常说:沙老是好人,他的字人人都想讨的,文革初期,造反派逼沙老写大字报表忠心,过一个晚上就不知了去向。还有个造反派头头硬要沙老写思想汇报,必须用毛笔……沙老什么事情都看得很开,从不抱怨。每次到馆里来都要跟我打招呼的。有一年冬天下大雪,第二天两座断桥上全结了厚厚的冰,滑得要命,我第二座桥自行车推下来一步滑倒,连人带车摔倒,自行车滑得老远……我那时候年纪还轻,加上棉衣棉裤不要紧的。可我想到沙老怎么办?毛七十岁的人了,经不起摔的,骨头脆了。没想到没过多久,沙老跟陈训老俩人手牵着手,嘻嘻哈哈走来上班了。沙老笑道:坐滑梯,我们俩断桥上座滑梯滑下来的。陈训老道:还是文若有办法,我站在桥顶不敢下来,因为看到好多人都摔倒了。没想到文若兄上来拉起我的手道:来来来,我们坐滑梯……沙老笑得简直像个孩子!</p><p class="ql-block">1982年,沙老平反后出任浙江博物馆名誉馆长、西泠印社第四任社长。那时候我因为没有大学文凭,被调离文物库房去搞基建。组织上要沙老去上海看病,沙老亲点我的名要我陪同。我们住上海锦江饭店,沙老是闲不住的人,一有空就看书、写字。我发现他握钢笔的手指跟握毛笔是一样的,就提议拍一张。沙老爽快地同意了。经过经心摆布,调好灯光,支起三脚架,我用从博物馆摄影室借来的德国阿克山泰35毫米相机,经验告诉我,快门速度也就15分之一秒。我让沙孟老摆好姿势,特别关照:手里的笔不要动!沙老十分听话地不动了。我咔嚓按下了快门线……</p><p class="ql-block"> 王秋杭</p><p class="ql-block"> ——2023年7月23日于京杭大运河钱塘江口激活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