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田县知名作家~王树国

坐观云起

<p class="ql-block"> 王树国,1950年11月出生,原籍河北玉田县窝洛沽镇西左撇村,中共党员,大专文化。笔名林家、燕赵客。河北作家协会会员、河北唐山市杂文学会副会长。曾任唐山日报社记者、玉田县政府办公室副科级秘书、豪门集团党委副书记兼工会主席。多年来业余从事文学创作,先后在全国各级报刊发表杂文、小小说等文学作品400余篇。个人曾著有杂文集——《边鼓冷槌集》,与人合著科普读物——《给你一双慧眼》。</p> <p class="ql-block"> 玉田县作家王树国的回忆录《笔耕思味录》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全书20万字,分为《孩提时光》《中学梦想》《初离农门》《军营报道》《蓝光闪过》《莲结并蒂》《记者圆梦》《政府秘书》《豪门弄笔》《作家成真》,共10章,150节。该书以质朴纯真的语言,朴实无华的笔调,回顾了作者成长经历,特别是怀揣梦想、执着追求、自学成才的写作经历,尝尽了笔耕酸甜苦辣的味道。中老年朋友看了会感到亲切和欣慰,青少年朋友看了会受到教育和启迪。</p> <p class="ql-block"> 铁匠炉的火光</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个老铁匠,打了一辈子铁。</p><p class="ql-block"> 自打十二三就给本村财主家扛活,干打铁的活。开始因岁数小、个子矮,够不到铁案子,就蹬着小板凳套螺丝,冬天小手都冻红了。到了十四五,开始抡大锤。扛活,受尽了苦处,也学到了技术。</p><p class="ql-block"> 一声霹雷震天响,毛主席领导人民得解放。1947年“土改”,我家分到了土地,有了自己的命根子。后来,父亲和伯父在家里垒起了铁匠炉,挂的牌子是“仁义铁工厂”。伯父王俊仁,父亲王俊义,取两人姓名最后一个字,既有寓意也名副其实。父亲为人厚道老实,打的铁活也耐用结实。</p><p class="ql-block"> 1956年李庄子成立高级社,父亲被安排到铁业社。社址在户头庄大街村北,离我后来的高中同学张兆柏家很近。和父亲一起打铁的,有个人叫张尔起,身体强壮,性格直爽,是个热心肠。我在八九岁时去过户头庄,见到过张叔。</p><p class="ql-block"> 1958年窝洛沽成立大公社,父亲被抽调到窝洛沽铁业社(农机社的前身)。父亲要好的工友,是半壁店村的陶庆阁。父亲手艺好,为人好,又能干,肯吃苦,还被评为社里的劳动模范。窝洛沽公社书记石云,在公社开大会时还给父亲披红戴花。因为村里总让父亲回去给大队效力,在窝洛沽铁业社待了一年多就回村了,要是不回村接着干,早就成为“公家人”了。陶叔就留下了,后来当了车间主任,直到吃“劳保”。</p><p class="ql-block"> 1960年,父亲又到东庄铁业掌钳。这是东左撇、西左撇、刘厨庄、道好庄、杨喜庄、小王庄和孟辛庄七个村联办的铁业,地点在东左撇大庙。道好庄的何宗前和父亲一起打铁,两人很要好,曾到我家串过门,我也见过他。事有凑巧,十几年后我竟成了他的侄女女婿。</p><p class="ql-block"> 1961年,西左撇大队铁业挂牌。这是村里唯一的集体副业。开始是在张金路家西面大队部空场搭的草棚子,里边放两盘炉,一盘炉是父亲掌钳,一盘炉是孙德起大叔掌钳。没多久,搬到老彭云家院里。后来,大队铁业又搬到北头子,大门口朝东,用土坯垒的棚子有十几间,五六盘炉,从业人员达到三十多人。有打螺丝、套螺丝的,也有打农具的,还有打其它小铁器的。螺丝和螺母销往芦台、汉沽、唐山等地。</p><p class="ql-block"> 铁匠炉是锻造铁坯的专用火炉,用煤炭做燃料。每个铁匠炉旁,都放着一个铁砧子。把铁烧红了,要放在铁砧子上,经过一番锤打,才能把铁毛坯打成所需的形状,再经过淬火就定型了。</p><p class="ql-block"> 我去北头子大队铁业看过父亲怎样打铁。</p><p class="ql-block"> 炉火熊熊,铁花四溅。作为师傅的父亲围着蓝围裙,套着灰套袖,左手持钳子,右手握小锤,三十五六的壮年汉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徒弟是十五六的王树明二哥,负责抡大锤。拉风箱的是十四五的安庆祝,乳名拴住子。父亲的小锤,在铁砧子上不停地敲打。只见小锤敲左边,大锤就砸向左边;小锤敲右边,大锤就砸向右边;真是指哪打哪,珠联璧合。随着不停地锻打,父亲钳子夹着的铁块,魔术般的变成了一件农具,并马上放入水中定型。父亲打过的镰刀、菜刀,钢口好,不卷刃。</p><p class="ql-block"> 父亲最擅长接织布机大轴和煨大轴。窝洛沽一带盛产棉花,织布历史悠久。解放前家家都织布,解放后也是“户闻机杼声”,在六十年代农村织布仍很盛行。大队铁业主要是干织布机上的活。哪家上机子(织布机)需要新大轴,哪家旧大轴断了想接好,都得找父亲来解决,别的师傅煨轴和接轴是弱项。当地织布机上轴1.2米长,直径24毫米,下轴也是1.2米长,直径32毫米。接织布机大轴,不用蘸火,难在“看火候”。断开的旧轴在炉膛里要烧到摄氏1000多度,出现熔点,就得立马取出,否则时间一长就会被烧化。父亲一眼就能看出熔点,果断将大轴拿出迅即用锤锻打,真有点“火眼金睛”的功夫。看到父亲接轴、煨轴的技术最拿手,织布户也口口相传。除了周围村,丰润县丰登坞、曹桥头村也来接轴。天津做电机轴织布机,也慕名而来。由于天津电机轴织布机比当地织布机宽,大轴长3米,直径50毫米。煨这种大轴,技术难度很大,只有父亲一人会做。一颗大轴两头各有一个“U”型弯,人家是机械活,父亲是手工活,第一个弯好煨些,第二个弯最不好煨。可父亲凭着多年的技艺,把两头尺寸掐好,一煨尺寸就合适,不仅长度宽度一致,而且顺线。这个绝活,博得对方一片喝彩,大队加工业务也越来越多。</p><p class="ql-block"> 打铁是个手艺活,更是个累活。因农村那时没有通电,也没有气焊,钢板下料就用铁剁子靠大锤一点点地剁开,钢筋下料,用卡子卡好,也靠大锤断开。夏天铁匠最难熬。铁匠炉外烈日烤人,铁匠炉内热浪喷人。没有电风扇吹风,热的简直透不过气来。无奈,父亲和树明二哥穿着短裤,光着脊背,奋战在炉旁。掌钳的,汗珠子落在地上一砸一个坑;抡锤的,短裤湿透了一拧全是水。飞溅的火花崩在脊背上生疼,落在短裤上“落疤”,形成许多窟窿眼。铁匠师傅的报酬,日工比下地干活多四分,相当于一个半劳力。</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末,大队铁业分家,父亲和树明二哥、王庆龙又在四队打铁,张金远当会计。除了煨大轴,还根据农村不同季节,打各种小农具和生活用具。父亲和王庆龙还骑着车子,去窝洛沽和鸦鸿桥赶集摆摊,卖锄镐木锨、菜刀勺铲。</p><p class="ql-block"> 没有几年,大队又把各小队的铁业收回集中管理。父亲仍是掌钳师傅。树明二哥也当师傅了,孙希宾给他抡了几年大锤,直到1976年震后他去唐山地建上班,才离开铁匠炉。</p><p class="ql-block"> 打铁看起来很枯燥,实际上也有乐趣。在父亲看来,风箱的咕哒声,是为铁匠们鼓掌;铁锤的叮当声,是为铁匠们歌唱;淬火的滋滋声,是为铁匠们庆功。在中间歇工的片刻,父亲总是习惯地拿出短杆烟袋,吸上几口自留地种的老旱烟,边抽边咀嚼着生活的味道。我还见到过,父亲和几个年轻人打赌,看谁能单手举起百斤重的铁拍子(一个铁圆盘,俗称“王八拍子”)。结果,三十六七的父亲一举夺冠,没费劲就用一只手举了起来。父亲两只胳膊上的腱子肉鼓起老高,胸脯的肌肉也直忽闪。</p><p class="ql-block"> 一副硬身板,一双好眼力。四十多年的锻打经历,使父亲成为村集体的一块“好钢”,有了父亲这个有名的铁匠,有了他带出的一批批高徒,村里副业收入不断增高,一个工(10分)分过一块二三毛钱,比周围村高出一倍。邻村人无不羡慕西左撇有好铁业,也无不佩服父亲这样的好师傅。树同大哥也和我父亲一起打过铁,比树明二哥晚几年。还有张珠云二叔、孙德起大叔等师傅。</p><p class="ql-block">用长钳,把握流光岁月;用小锤,锻打铿锵人生。这就是我的父亲,我的铁匠父亲!</p><p class="ql-block"> 现在农村里打铁的比过去少多了。但每当看到铁匠炉的火光,我就会想起父亲锻造世界的身影,想起那个年代打铁的情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