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馄饨飘香时

小欢喜

<p class="ql-block">江南多习俗。这不,早上才起床,就听到左邻右舍传出“笃笃笃”的砧板剁肉声。怎么一大早就砧板响?正想着,家人也带着满袋的食材大汗淋漓地进屋。“啊,吃馄饨?”“今天六月六啊!”不一会儿,我家厨房也响起了一片砧板声。</p><p class="ql-block"> “六月六,买点馄饨入一入。”这是我们当地的习俗。每当这一天,家家都会吃馄饨。 今年的馄饨,用料更讲究,除了夹心肉,还放了火腿片、开洋、干贝等,馅儿还生鲜着,就已经散发阵阵香味了。我包的馄饨,馅足,个个昂胸腆肚,一排排,一列列,满满一桌。 </p><p class="ql-block">馄饨包了很多,但我们吃得却很少。开吃了,饭桌上是一片挑剔声:“酒重了”“肉淡了”“馅太多了”……饱暖之下的我们,似乎已经很难品出食物的美味了。</p><p class="ql-block"> 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馄饨,我的思绪又不由地飞回那个岁月…… </p><p class="ql-block">记得六月六那天,邻居一早买了肉。不知是炫耀,还是真有事,他们总要站在道场上聊会儿天。那肉,长长的一条,精肥相间,闪着光泽,中间用稻草一扎,一头拎在邻居手中。我和妹妹坐在门槛上,眼巴巴地望着。不一会儿,邻居家传出了热闹的“笃笃”声,而我家厨房却冷冰冰地清水盖锅盖。直到饭点时,妈妈才挑着一箩筐青草回家,我知道自己家的馄饨泡汤了,心里委屈得像受人欺负了一样。至今想来,那天妈妈出去不只是干活,而是去“避难”。她怕不懂事的我们跟她要馄饨吃。 邻居们都很善良。他们知道我家没包馄饨,都从窗口悄悄递来一碗馄饨,我和妹妹大快朵颐。那碗馄饨,刻在记忆里:皮子很厚,半生不熟、中间还夹着点生粉,馄饨耳朵挺刮刮地竖着…… </p><p class="ql-block">后来,家境有所改善,到了六月六那天,我家也开始包馄饨了,真的像过年一样欢喜。那时的馄饨皮要自己擀,妈妈在厨房间要忙乎半天。开吃了,馄饨一碗碗摆在桌上。爷爷就着馄饨,抿点老酒。爸爸带着我们敞开肚子大吃。当我打着饱嗝进厨房时,发现妈妈在厨房吃馄饨。原来肉买得不多,馅不够,妈妈用咸菜作馅包了多余的皮子。我觉得很新奇,嚷嚷着也要尝尝。当我咬一口时,一股酸酸涩涩的味道充满口腔,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妈,不管做什么,她总把最好的留给我们,自己像头老黄牛一样。从那天开始,我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面食只能与荤腥搭配才好吃。</p><p class="ql-block"> 六月六的习俗,除了吃馄饨,还得要洗澡,正所谓“六月六,猫狗牲畜都澡浴”。那一天,真的是孩子们最野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饱餐馄饨后的我们,下午就在井台边忙开了:採木槿叶放在水中,揉搓出叶汁洗头。不知道这方法是谁发明的,反正所有女孩都会。 那时还没有洗发液,平时洗头就是肥皂——那种方方正正的、褐色的、被我们称作臭肥皂的那种。其实,那时我们也很少洗头,所以,女孩好像个个都长头虱。 </p><p class="ql-block">木槿汁绿油油、清亮亮、滑腻腻的,估计这是最早的洗发液。我们就用这汁就着井水洗头。洗后的头发,干燥蓬松,我们像个小野人四处闲逛,顶着一头乱发,发间还夹杂着绿油油的木槿叶。</p><p class="ql-block">而男孩子呢?除了吃馄饨时上岸,几乎一整天泡在水里。傍晚时分,他们被家人揪住耳朵拎上岸。男孩个个成了长毛怪,他们身上的毫毛接着水污,全身似乎披着长毛,他们个个脸色苍白,嘴唇发青。 </p><p class="ql-block">那天的馄饨宴,有些人家会延续到晚餐。中午吃剩的冷馄饨,晚上油炸一下,金黄金黄,馄饨皮又焦又脆,蘸点红彤彤的桐乡辣椒。那份滋味至今想来还直咽口水。 </p><p class="ql-block">弹指一挥间,一下子就步入到人生的黄昏。当初再苦涩,而今想起来也是一种甜蜜。所以,不管经历什么,我们都应该去坦然面对。不管苦与乐,于人生而言,都是一种滋味。 人生就应该是多滋多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