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奶奶福全家— 纪念奶奶诞辰一百一十周年

童志明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奶陈云英氏于1912年1月06日出生于当年蒲圻县号称"陈半城"的大户陈家,奶奶高寿101岁无疾而终,回顾奶奶这一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出身名门,大家闺秀,夫唱妇随,夫荣妻贵;中年丧夫,文革内乱,饱经磨难;晚年儿孙满堂,晚辈孝顺,家族兴旺,幸福百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 出身名门 夫荣妻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奶娘家是当年蒲圻县名门望族陈家,陈家思想开放,女丁不裹脚,而且和男丁一样也要读书识字,陈家把奶奶培养成温婉善良、秀外慧中、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而爷爷出身中医名门,自己又毕业于当时国内医学界最高学府——国立北京医科大学,又有在省立医院当医生,在省立中学教书的经历等,爷爷而立之年就担任蒲圻县初级中学校长,爷爷是才华横溢、英俊潇洒的青年才俊。童家和陈家的联姻,爷爷和奶奶的结合完美诠释了门当户对、才子配佳人的真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奶十几岁嫁入童家后,精明能干的太奶奶当家做主,奶奶甘为人妻,相夫教子。爷爷奶奶一生共生育三男五女八个孩子。1951年,爷爷应人民政府邀请,关闭自家的诊所入职蒲圻县卫生院,一年后出任蒲圻县卫生院院长,1956年担任蒲圻县人民政府副县长直至1960年去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爷爷1960年因肝癌去世,临终前爷爷交代奶奶两件事:一是照顾好老奶奶;二是要把孩子们都要抚养成人,奶奶含泪应允。1960年老奶奶72岁,奶奶48岁,大姑妈24岁刚从华中师范学院毕业,最小的八姑年仅4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奶本来就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门当户对的婚姻,体贴入微的夫君,呵护备至的宠爱,奶奶1960年之前的生活是幸福无比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爷爷去世,家里顶梁柱轰然倒塌,面对高堂婆婆,还有未长大的孩子们,还有爷爷的临终嘱托,此前一直甘为人妻,为人母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奶奶毅然以羸弱之躯扛起家里的重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二 文革内乱 饱经磨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爷爷去世时担任蒲圻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兼卫生院院长,爷爷去世后国家每月都发给我们家一定的未成年人抚恤金,加上家里的积蓄和少许的房租还能勉强度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但自从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席转全国,一切乱套了,文斗武斗层出不穷,好多政府机构陷入瘫痪,造反派摇身一变成为当权派,政府的抚恤金也停发了,一大家人生活陷入困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但家人并没有气馁,而是开始自救。老奶奶也是出身名门中医世家,再苦再难头发永远都是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衣服永远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拄着拐杖站在那里是不严自威。高龄老奶奶开始在门口卖茶叶蛋和凉茶贴补家用。曾经千金小姐的奶奶在自家后院山坡上开始学着养猪养鸡种菜,一家人艰难度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奶一直牢记爷爷的临终嘱托,精心奉养老奶奶,老奶奶永远都是全家第一照顾对象,即使家里再困难,有什么好吃的,孩子们再馋,首先要端给老奶奶吃。我依稀记得老奶奶住的厢房桌子上有两个漂亮花纹的白色陶瓷罐,那是老奶奶独有的零食,哪个孩子表现好,老奶奶就拿出零食奖励听话的孩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八姑回忆:妈妈从来没有上桌吃过饭,每次吃饭总是让奶奶和儿女们先吃,她最后吃桌子上的剩饭剩菜。每月父亲的抚恤金发下来,必定煨汤先端给奶奶喝。有时候星期天还打发我到"一条龙"餐馆端汤给奶奶喝,连我都没有资格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文革开始不久,奶奶被划成四类分子(长大成年后我查询什么是四类分子,才知道当时把地主分子,富农分子,反革命分子,坏分子统称为四类分子,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从1978年到1984年历时6年,对全国2000多万名四类分子全面评审摘帽),从此我们家就处于水深火热中,在那个疯狂年代,奶奶要拿着"红宝书"站在伟人像前早请示晚汇报,几个子女学业工作都大受影响。三叔虽然学习成绩极为优秀,但由于家庭原因不能上大学,只能去采石场拖石头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四姑因病得不到有效治疗早逝;五叔考取蒲一中高中部辍学去中西医联合诊所学徒,刻苦勤奋立志继承父业,但因为是四类分子子女,处处受排挤打压,又申诉无门,只能和三叔一样去采石场干苦力度日,后来在采石场五叔和同学一起报名参军,同学被批准,五叔却被拒之门外,一次又一次的精神摧残,最后五叔精神崩溃了;六姑秀外慧中,能歌善舞,会拉胡琴,会弹扬琴,而且当时能考上蒲中高中部的女生凤毛麟角,六姑是考上高中不多的女生之一。1967年秋的一天学校在大礼堂开会,有一个红卫兵跳上台高喊:四类分子、地富反坏右分子的子女滚出去!滚出去!六姑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撵出会场,十几岁的六姑从此心灵备受打击和摧残,以后变得沉默寡言,也不爱结交朋友,三十多岁才与六姑父叶应合(后来和爷爷一样出任蒲圻县一中校长)相识,两人喜结良缘,幸福终身;而八姑由于家庭原因小学毕业无学可上,在家里帮奶奶养猪种菜三年有余,后来才在已经当了人民教师大姑妈帮助下重新上了初中,后来通过勤奋努力考上国家注册药剂师,和医药打了一辈子交道,也算是继承爷爷遗志在医疗战线工作的唯一子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奶开始被迫每天都要挂着四类分子的黑牌扫街,当时上初中的八姑,怕同学看到丢人,要奶奶把黑牌翻过来挂,奶奶郑重其事的说:不丢人,我一辈子没有剥削过他人,都是靠你爸爸行医为生。以前在锁石岭老家时,有一次看到乡邻偷家里的豆角和黄瓜,我看见了不愿意惊动她,等她装满了篮子走了我才出来,她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啊,都是因为饥饿起的心啊。邻居借米赊账我从来不要他们还,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人家的事情,我问心无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有次奶奶在自家后山喂猪,一不小心脚一滑翻滚下来,头上出了好多血,奶奶哭喊着: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的婆婆还需要我,我的孩子还没有长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那个动乱年代,面对我们这个四类分子的家庭,有些亲朋好友唯恐避之不及和我们家断绝了来往。在那个人情淡薄的现实社会中,奶奶以她的博爱、坚韧、善良对上奉养高堂老母,对下是舐犊情深,慰藉着孩子们受伤的心,带领全家挺过最难最难的文化大革命时期。&nbsp;</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三:祖宅·奶奶 记忆永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文化大革命,虽然我们家还是住在南街的祖宅里,因为年纪小,对祖宅我仅有模糊印象的。八姑妈撰写的《老宅印象》一文中是这样记叙祖宅的::祖宅是一幢二层楼木结构的二重三进深的房子,石灰勾缝青砖到顶,粗大的梁柱,灰色布瓦覆盖屋面,堂屋和天井都是青石板铺地,卧室则是木地板,与现在铺木地板不同,祖宅是先用青砖砌成墩好作为支撑,再在上面铺上木板,离地面有一尺来高隔阻潮气。屋粱上楼板很高,几乎可以在家放风筝,房子由于进身长,空间高,冬暖夏凉居住非常舒适。屋内第二个天井后面是一块场地,平时在场地晒晾衣物,旁边有一口水井,水质清澈但口感不佳,只能作为洗涤用水。旁边是厨房,有烧柴火和烧煤的炉灶,日常做饭炒菜都在此。屋后有一个小山坡称为"自山",小时候经常在山坡上玩耍,上面盖了厕所,猪圈,还开垦了几块菜地,种上一些蔬菜,是我家餐桌上日常佳肴。老宅居家过日子是一块自然天成的理想之地。老宅大约有十来间房,从我记事起,第一重房子总是其他人寄居在此,通过石门槛,拱形石头门楣下是一扇笨重的木头门,厢房是奶奶的卧室,卧室的窗户对着天井,门口有一部木楼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文化大革命我们家备受打击欺压不说,造反派还经常来家里抄家,老爷爷开诊所药铺的"童开泰"鎏金大字的铜匾,老奶奶的玉镯子,金耳环,铜火盆,铜暖壶,铜开水壶等全部抄没不知去向,后来实在抄不到东西了,就在堂屋挖了条深沟,里屋的木地板全部撬坏,说是要挖地三尺也要把金银财宝找到,可是造反派们还是无功而返,他们哪里知道,刚解放时爷爷就把老家所有的田地房屋连同奶奶陪嫁的最贵重的金银细软,全部主动悉数上交农会。但由于爷爷对太奶奶极为孝顺,主动上交财产时,提出希望能保留太奶奶身上的首饰和寿材,得到农会许可,但文化大革命期间,太奶奶身上的首饰还是全部被抄走没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文革我们家住在祖宅期间,奶奶虽然被打成四类分子,但奶奶依然以她老人家敦厚、豁达、善良、温婉的品性带领家人艰难求生,而且苦中有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记得祖宅有两个天井,后面厨房旁边的天井小些,后院自山最边处有条小路可以通向县革委会(如今的赤壁市教育局),我们有时可以从县革委会那边走小路直接来到我们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八姑至今回忆起几十年前的事还是记忆犹新:在南门祖宅过春节最热闹了,自家养的猪熏制成腊肉,放在铁锅里煮熟,放在砧板上切成块,这时妈妈就在厨房敢:都快来吃砧板肉啊!我们都飞奔而至,抓一块放到嘴里一咬,喷香喷香的,而妈妈就站在旁边笑眯眯看着我们吃。还有八宝饭,蒸熟的糯米饭里盖着猪肚、腊肉、红枣等,还有整个猪肚填满蒸熟糯米的肚包饭,还有红萝卜丸子,白色的豆腐丸子……。那时新鲜肉凭票供应,非常稀罕,妈妈为了储藏,把腊肉切成块浸在菜油坛中,可以经久不坏,可以在新鲜肉断档或者肚子缺少油水的时候,拿出来给我们打牙祭解馋……艰辛的生活把大家闺秀的奶奶变成无所不能的超人和家庭顶梁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还记得后来六姑也学会这招, 把腊肉或者腊鱼块浸在菜油坛里,我们在蒲纺上班,六姑经常从坛子里夹出腊肉和腊鱼让我们带回去慢慢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至今清楚记得在我们家祖宅隔壁左边有家规模比较小的银行,上几级台阶进大门就是半人高的木柜台,木柜台还没有我们家宽,柜台上方有栏杆,那时年少不懂事,还偷拿过木柜台上存钱时要填写的存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76年,98高龄的老奶奶无疾而终去世不久,隔壁银行以扩建为由勒令我们家搬走,像我们这样的四类分子家庭本来日子就过得战战兢兢,虽然千般万般不愿意,虽然五叔找到相关部门据理力争,但我们家还是被迫搬离住了多年的祖宅,有关部门在北门电影院对面巷子里紧挨着公厕旁边给了一小块地基,这块地基还不到祖宅的三十分之一,在那个世态炎凉、人情淡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特殊年代,我们家住了多年的祖宅就这样被侵占了,而且没有任何单位和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那个黑白颠倒无法无天的年代,我们家还算是幸运的,好多人在文革中丢掉了性命,我们家失去的是上学、工作、参军的机会和祖宅,我们痛恨那个人性泯灭年代造反派们对我们家的欺压,但要感谢国家对爷爷做出贡献的充分肯定和授予的各种荣誉,感恩人民政府在爷爷去世后到文革开始前几年对我们家的关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人民政府开始各种拨乱反正,奶奶四类分子的帽子被摘除,而且奶奶的抚恤金重新开始发放,各位家庭成员在各自的工作岗位慢慢都得到公正的待遇,就像我们国家一样,我们家也是越来越好了,而且最令人欣喜的是在全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虽然奶奶年纪渐大,但奶奶的心情越来越好,身体也是越来越好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四 乡邻评价 交口称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奶善良,性格温婉,我在和奶奶相处的几十年相处中,从未见奶奶和任何人大声说过话,更没有向任何人发过脾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通过走访老家锁石岭童家长者和南街的街坊邻居们,大家对奶奶温婉贤淑品性都是赞不绝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多位锁石岭老家人回忆:解放前你爷爷在城内南街开诊所,我们到街上去,都喜欢到你爷爷家去坐坐,你爷爷忙,我们很少见到他,但奶奶肯定在家。我们每次去,到了大门口就会喊:云爹、云爹。你奶奶听到会出来迎接我们:哦,城里来了,你们家都还好吧?来来,坐坐,喝茶喝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有位老人家回忆:有次我去城里看戏,夜里看夜戏。云爹先去的,坐在前面几排,我后去坐在后面和别人说法。云爹听到我的声音,站起来往后一看见是我,马上主动打招呼:哦,你来城里看戏呀?我马上站起来:是的是的,得罪您老了,我刚到。云爹在戏没开演之前,专门从前面走到后面找我聊天,主要问我们老家人乡邻们的近况。那时你爷爷已经是蒲圻县最有名望的乡贤之一,但你奶奶没有一点点阔太太的架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老人家都说,我们不管谁去了,不管什么时候去的,都能看到你奶奶身上永远穿着一件围裙,仿佛家里永远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她老人家从来都不装大,对谁都是笑脸相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23年我曾数次回到南街寻找老邻居,由于时间久远,时代变迁,南街原住民不多了,我仅仅找到高龄的马奶奶和石爷爷,两位老人家对我们家情况相对比较了解,他们对我讲叙了很多我们家在文革时期的事情。我曾拜访马奶奶两次,马奶奶说每天都能看到奶奶扫街,也见证了我们家祖宅被拆除的全过程,马奶奶说太可惜了,那么漂亮的房子就那样被拆了。石爷爷告诉我他和我们家五叔是初中同学,文革期间他顺利报名参军,而我的五叔也特别想去参军,但因为家庭成分的原因,五叔最终未能如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老人家们告诉我,文革期间奶奶每天都要戴着四类分子的小黑牌扫街,你奶奶的神色永远都是那么淡定,那么从容,见到街坊邻居还会主动打招呼,有时还要聊几句,而且你奶奶做事特别认真过细,南门这条街每天都是干干净净的。两位老人家对奶奶在那个艰难困苦的时候,带领全家共渡难关极为钦佩。</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马奶奶家住在我们家祖宅斜对面,石爷爷家住在离迎薰城门更近的二小那边,两位老人家都是南街的原住民,他们都亲眼见证了南街的发展变化史。当他们知道我是童伯谦先生的孙子时,都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给我讲叙了许多他们知道的我们家的故事,真的非常感谢两位老人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五 祖孙情深 回忆永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奶说我从小乖巧懂事,从来不需要大人操心。小时候经常和奶奶睡到一个床上,夏天奶奶总是一边用蒲扇给我扇风,一边给我讲故事,直到我安然入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几岁的时候,由于爸妈工作调动我们全家搬到官塘驿,每年的暑假一般都要去奶奶那里去,那也是我最盼望的时间段,因为那个时间段可以始终陪伴在奶奶身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稀记得我读小学的时候,去奶奶家过暑假,六姑那时下放农村,奶奶每天都要扫大街,六姑和我约好每天早晨起来陪奶奶扫街,陪一个月后六姑奖励我0.5元钱。自此我每天早晨陪奶奶早起去扫街,挑垃圾时我也要挑,但因为人太小挑不动,我至今记得奶奶当时用怜爱的神情望着我说:儿啊,你还小挑不动,等你长大了再帮奶奶挑。如此这样我陪奶奶扫了一个多月的大街,六姑也真的奖励我0.5元钱。记得陪奶奶扫大街的时候,经常有过路的街坊邻居看到这么小的孩子也在扫大街,纷纷问奶奶这是谁呀?奶奶都会说:这是老二的儿子(我父亲在兄妹中排行第二),老二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这是老三。路人们纷纷说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帮奶奶做事,真乖。我听了这么多大人表扬我,心里也是喜滋滋的,扫地更有劲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时候,五叔经常带我去陆水河游泳,还教会了我游泳。那时二小围墙旁边巷子下去的陆水河有个船码头,五叔一般带我去码头附近游泳,有次我和小伙伴们在码头附近玩时,看见一条大鱼在岸边慢慢游,我捡起石头把鱼砸不动了,赶快把大鱼抱回家了,奶奶见我抱回一条大鱼也根高兴,就做熟给我和大姑妈家的晓雯表妹吃了,奶奶没有动筷子,就在旁边看着我和表妹把鱼吃得精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记得我几岁的时候奶奶带我去给爷爷扫墓,记得烈士陵园有长长高高的台阶,奶奶牵着我的手慢慢爬上去,山顶上有一座烈士纪念碑,爷爷的墓地在纪念碑反面靠陆水河那边,奶奶要我给爷爷墓碑跪地叩头,我是一一照做。后来长大了还知道烈士陵园下面两边有"为有牺牲多壮志 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毛主席诗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86年我20岁学校毕业去蒲纺上班,记得当时住在101单身宿舍,奶奶住在桃花坪七姑妈家,有两站路,有天高龄的奶奶一个人走来看我,原来奶奶不顾七姑的劝阻,非要来看看我,看看我单身住的地方,说看了才心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奶在我的单身宿舍坐了好久,详细询问我的工作情况,问我住得习惯吗?在单位还好吗?叮嘱我一定要和单位同事搞好关系,做事一定要注意安全等等。回去时我牵着奶奶的手一直把奶奶送到七姑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 奶奶的外孙,原空军预警学院院长,马晓岩将军为奶奶诞辰一百一十周年创作诗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您是——献给外祖母诞辰一百一十周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云英,一位普通的女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位伟大的母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位百岁的寿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个不朽的神圣!&nbsp;</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您生于民国初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出身鄂南名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虽家富号半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却温婉又俭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虽待字深闺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却读书而通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您是秀外慧中、勇破枷锁的新女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您结姻锁石岭童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相夫兴莼川杏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养育三子五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历尽万苦千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呕心沥血伺奉婆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恩泽绵延孙辈重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您是懿德彪炳、居功至伟的 好母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您一生乐善好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生爱乡睦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忍辱负重度劫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扶弱薄己恕他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历经世纪风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得享期颐瑞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您是大爱无疆、功德圆满的老寿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您的意志如高山坚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您的胸怀似大海无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永铸的赤壁二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共您的音容永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不竭的陆溪流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是您的恩情不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您是一代传奇、后代长念的不朽女神!</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二 奶奶外孙,华南理工大学马晓茜教授为外婆诞辰一百一十周年创作的诗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冬雪成寒侵大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春风化雨润新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儿时不知随和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壮时方知顺恕高。</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三 奶奶外孙,研究生毕业叶巍从加拿大传来对外婆的追忆和思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是由外婆一手带大的,对外婆的音容笑貌记忆尤为深刻。据我妈妈讲,我出生时,外婆已经70岁了,为了让我有喝足妈妈的奶水,外婆每天背着我从家里走到妈妈教书的学校,吃了奶再背回家,来回几里路。路上,外婆会走一会儿歇一会儿,这样的画面让不少人记住了这位慈祥的老太太。&nbsp;</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外婆娘家极为开明,女丁不但不裹足,还要和男丁一样都要读书。外婆就是我最早的启蒙老师之一,记得在蒲圻南门的方家书屋还在路边摆摊的时候,外婆就带着我坐在小长凳上,一字一句地念书给我听。外婆记性极好,她小时候听过的故事,遇到的趣事仿佛刻在脑海里。在那个没有手机电脑的年代,我们这些孙辈最爱的就是躺在外婆身边,听她给我们“讲古”,讲了一遍又一遍,哪怕是重复的故事,我们也是百听不厌。&nbsp;</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外婆晚年是个虔诚的佛教徒,相信因果报应。外婆常常教导我们不要做坏事,因为“举头三尺有神明”。每年外婆都会去庙里上香好多次,如果晚辈结婚生子或有重要考试,外婆都会吃斋念经,祈求保佑。各路菩萨需要祭拜的日子外婆记得清清楚楚,如果是地藏、观音等菩萨的寿辰,外婆必沐浴更衣,非常虔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外婆性格温婉,还乐善好施,小时候,每次遇见外乡人拿着布袋上门“讨米”,别家可能会立刻关上门,但是外婆总是会去厨房舀一勺米,客客气气地倒入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外公1960年因病早逝,人民政府每个月都有抚恤金发放,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文斗武斗层出不穷,外婆的抚恤金停止发放,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外婆的抚恤金又有了。尽管外婆收入不多,但对朋友和晚辈总是很慷慨。逢年过节,外婆总是先准备好礼物,杨婆婆给两斤花生加一斤木耳,李奶奶给一斤红枣加一斤糖,孙辈每人一个最新的玩具…… 我现在仍然清晰地记得外婆看着我们高兴地拿着玩具满足的表情。&nbsp;</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外公是名医,外婆也因此耳濡目染,粗通药理。我们这些晚辈感冒发烧一般都是先让外婆给我们刮痧治疗,一道道红色刮痕由深变浅后,再附以十滴水和人丹丸治理,一般都能治好。&nbsp;</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外婆除了喜欢看书看报,还特别喜欢看黄梅戏。每次我都是在报纸上提前把黄梅戏播出时间找到告诉外婆,好让外婆享受那难得的闲暇时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就是我的外婆,一位伟大传奇的女性,外婆不仅带大自己的儿女,还把她的普爱撒向孙辈和曾孙辈们,让我们受益终身。</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四 奶奶外孙,中国科学院博士后毕哲从北京传来对外婆的追忆和思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小时候,外婆来我们家住了几年,和慈祥的外婆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我是终身难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十几岁就离开家乡,外地求学,后又到了更远的地方工作。每次回乡,都会先到外婆卧榻请安,外婆每次看到我的到来都会高兴好久,会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外婆身体虽好,但年纪渐大也终于一年不如一年了。每次匆忙回乡,和外婆短暂的相处时间,我都分外珍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外婆总说我宽阔的额头像外公,我去北京中国科学院读博士,外婆说外公年轻时也曾在当时国内医学界最高学府——国立北京医科大学求学四年,姥姥总是不厌其烦嘱咐我身体为重,莫贪财色,与人为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每当我疲惫不堪心烦意乱时,每当我身有小恙时,仿佛小时候外婆经常给我唱的那首轻柔熟悉的儿歌在心中荡漾:抓背抓背,三年富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外婆离开我们多年了,但外婆的音容笑貌我至今是记忆犹新,温暖着我,外婆的教诲让我在人生路上奋勇前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外婆生日之际和六姑、七姑、八姑的孩子合影,三位外孙,一位中国科学院博士后,两位名校研究生毕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奶奶生日之际,奶奶和三位曾孙女合影,多年后,奶奶的三位曾孙女,一位博士毕业,一位欧洲留学归来,一位英语过了专业八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六 儿孙满堂 幸福百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奶晚年遭遇"老年丧子"之痛,期间我父亲、大姑妈、五叔和三叔都相继离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但纵观奶奶晚年生活肯定是幸福无比的。奶奶年纪大了,在几个子女家轮流居住,住得最长久的还是六姑家。奶奶住哪里,逢年过节以及奶奶的生日,所有的亲人都要去看奶奶,奶奶也是非常喜欢亲人们来看她老人家,人越多越高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哪个孙辈考取大学了,奶奶高兴;哪个孙辈结婚了,奶奶高兴;哪个孙辈参加工作了,奶奶高兴;曾孙辈越来越多了,奶奶高兴……所有的喜事都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奶奶,就是想让奶奶高兴高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高龄奶奶记性奇好,那么多孙辈,曾孙辈名字奶奶都记得一清二楚。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哪位孙辈,奶奶就会问,谁谁哪里去了?谁谁还好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记得有年春节,我们去六姑妈家聚会,闲暇之余,有人提议陪奶奶打麻将,而且都说我从来没有陪奶奶打过麻将,非要我上桌,我不会打麻将,对打麻将不感兴趣,但为了陪奶奶,在亲人指点下,我是边学边打,这也是我人生中迄今为止打的唯一一盘麻将,而且是陪奶奶打的,现在回想起来倍感温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奶从小读过私塾,知书达理,每天都要看报纸杂志,六姑父订的《文摘周报》和《杂文报》是每期必看,甚至每篇文章都看,就是九十高龄了,还要家人找报纸杂志看。每次去看奶奶,我都要带一些报刊杂志去,后来一般大小字体的报刊杂志看不清楚了,奶奶又要我找大号字体的报刊杂志给她老人家看,后来又要我们念书念报纸给她老人家听,就像小时候奶奶常常念书或者讲故事给我们听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参加工作之后,自己有了收入,每次从蒲纺去亲人家看奶奶,都要给奶奶一些钱,明知道这时奶奶不需要用钱了,但我还是坚持要给,我一直认为这是孙子应该做的,也是孙子孝敬奶奶的一种方式而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记忆犹新的是某年我去看住在三叔家的奶奶,那时奶奶九十多岁,奶奶本来是躺在床上,看我去了非常高兴,奶奶坐起来先聊了很久,然后要我念报纸新闻给她老人家听,奶奶坐在床上,我坐在床边,拿着报纸念给奶奶听,祖孙相对而坐,我念奶奶听,就像我小时候,奶奶给我念图画书和讲故事一样,那温馨的画面,虽然过去二十多年了,我至今是记忆犹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由于高龄,最后奶奶在六姑家卧床不起了,六姑父六姑年纪大了,其他家人又忙,这个时候在医院工作的堂妹小燕站出来对奶奶进行贴身护理,奶奶晚年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异味,这点必须为小燕点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平时我们家所有亲人都定期去探望奶奶,奶奶一百岁生日那天,能去的亲人都去了。那天八姑坐在奶奶床边,问奶奶这一生过得好吗?奶奶沉思片刻说:你爸待我忠诚,年轻时你奶奶要他娶小,你爸虽然对你奶奶非常孝顺,但这件事你爸坚决没有听从你奶奶的建议,你爸还作诗明志,然后还轻呤起来(八姑后来回忆当时要是把爸爸作的诗记下来就好了)。这一辈子我有吃喝不愁钱,文革期间是受了苦,但还是熬过来了。晚年也没有做事,在婉丽(六姑)这里享福。你爸爸病终前嘱托我,把他的老母亲赡养送终,把他的孩子都养大,我都做到了,这一辈子我是问心无愧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奶教育我们时从来不讲大道理,记得奶奶常说的:酒色财气送命童子,男人要好自为之,忠诚老实可亲近,奸诈狡猾敬而远之,女孩要身稳嘴稳到处安稳,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火烧眉毛不着急随遇而安,不管是谁都要学一门技术,有安身立命之本,有保命心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奶奶是无神论者,奶奶曾说:"世上无鬼神,尽是人做起,恶人比鬼可怕,只有今生没有来世"。但是奶奶晚年信佛,在庙里供了三盏长明灯,一年四季还捐香油钱。每逢孙辈中考、高考和生病,奶奶都要捐双倍油钱。奶奶还吃花素,自初一和十五,奶奶都吃斋念佛,我想这是奶奶为她的后人祈福消灾做善事,求得心灵慰藉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有人说奶奶这一辈子有些糊涂,我倒认为奶奶是难得糊涂,真正的聪明是大智如愚,大事睿智,小事糊涂。奶奶这一生本来就是一个传奇的故事,奶奶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大事情,但奶奶以她老人家坚韧、善良、温婉、豁达、博爱的品行整整影响我们这个大家族几代人,福润了我们这个家族几代人,奶奶的后代中涌现出校长、国企领导、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军、大学教授、创业精英、中国科学院博士、名校硕士、留学学成归来者、政协委员等等,奶奶以她老人家的言传身教以及高贵的品性使得我们这个家族与人为善和感恩的家风传承至今!</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