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夏文瑶)

夏文瑶

<p class="ql-block">老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老朱,是我先生的姐夫,我女儿的大姑父,我一直叫他大姐夫。后来因为老朱在阜宁园林路东小吃一条街上开了个坐南面北的“朱记饭店”,大家都叫他老朱,我也顺嘴跟着叫他老朱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先生谈恋爱的时候,能让先生成天挂在嘴上的亲戚大概就是老朱了。先生会说:“我大姐夫在县招待所工作……我大姐夫……”给我感觉他大姐夫不是招待所一把手就是招待所二把手。后来知道,他大姐夫是招待所里厨师。原来老朱是退伍军人,退伍后先在化肥厂上班,后来被招待所要去做厨师,老朱是合同工,要他去的人承诺将来一定转正。哪知老朱到老还是个合同工。</p><p class="ql-block"> 我和先生结婚的时候,终于见到先生嘴里常提到的大姐夫一一老朱本人。那时的老朱还算是小朱,个子不高,长得很墩实,圆脸,微胖,一副庄户人家特有憨厚样。他身上有同龄人少有的那种稳重和可靠。话不多,说出来的话又都幽默风趣。老朱到哪哪里就热闹,就有欢声笑语,我的婆婆一一老朱的丈母娘说老朱就是一条小火龙,喜气。</p><p class="ql-block"> 老话说的不假“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老朱就是让我婆婆一一他的丈母娘越看越欢喜的那个人。当然我婆婆喜欢老朱自有喜欢的理由。</p><p class="ql-block"> 老朱和爱兰大姐结婚以后,从没吵过嘴,没红过脸。凡事有商有量。老朱到县城上班以后,不但没嫌弃过晒得黑干焦脆的大姐,更多的是心疼。在老朱心里他走出乡村,从此肩不担担,手不提篮,过着风不透,雨不漏的生活,却让一个女人在家既带孩子又种田,风里来,雨里去,心里很是亏欠。于是逢到假日或大忙季节就赶忙回来抢着干活,老朱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家里忙到家外。</p><p class="ql-block"> 老朱对老婆好,对老婆娘家人也是好,有时间就会陪大姐回娘家。老朱和大姐回来虽不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也是左拎右提的,车龙头上挂的,后座凳上拖的,庄上人都羡慕我婆婆修到一个好女婿。</p><p class="ql-block"> 女儿小时候,婆婆帮着带。婆婆和我们住在一起很不习惯,就常常挟着女儿到老朱家。一待就一两个月,老朱从没有怨言。婆婆身体不好的时候,我女儿就由老朱和爱兰大姐轮换带。那时老朱和他的同事没少拿好吃物给我女儿吃。</p><p class="ql-block"> 那年,先生生病住院半个月,大姐和老朱一天跑几趟来探望,老朱每天下午还炖一钵汤让大姐送来,黑鱼汤、肉汤、猪腰汤、鸡汤……变着花样送。记得老朱不管炖什么汤都喜欢放蒜片,味道很是特别。</p><p class="ql-block"> 以前,我们没有上饭店的习惯,大事小事操办都在家里。记得女儿百露、周岁、十岁,还有我三十岁、我先生三十岁、四十岁都是在家里操办的。每次都是老朱帮我们烧菜,老朱本来指望衣着整齐来做客的,哪知是来做工的。忙得挥汗如雨,出钱出力,还没安安稳稳吃过我们家一顿饭,都是菜烧到最后才上桌。老朱的红烧肉、猪血烧大肠、软兜长鱼……让我们吃起来欲罢不能。</p><p class="ql-block"> 老朱烧菜多好吃?用任何文字都无法精准地表达出来。用我先生话说“一想到大姐夫烧的猪血烧大肠、红烧肉和软兜长鱼就会流口水。”我老爸在世时逢年过节烧菜,就会问我:“你大姐夫红烧肉、软兜长鱼、猪血烧大肠……到底是怎么烧的?”我笑着对老爸说“老朱的烧菜手艺一直被模仿,却无人超越。”</p><p class="ql-block"> 阜宁招待所改制老朱下岗了,就在小吃一条开个朱记饭店,生意很红火。那时我请客都在朱记饭店,最初老朱会很客气不肯收钱,我就吓唬他“你再不收钱,我领人到你家隔壁吃,看你咋办?”一听这话老朱连忙说“收!收!”但每次都优惠到白忙。</p><p class="ql-block"> 女儿高三下学期我想租房陪读,大姐和老朱异口同声地说“租啥房?就住我家”。一呆就是一学期。当中给老朱一家带来很多不便。可老朱大哈哈地说:“我们成天在饭店忙,哪有不便的?”</p><p class="ql-block"> 老朱开饭店开到大姐说再开老朱就提不动菜勺了,才关门。不开饭店的老朱也没闲着,他和大姐忙着包饺子卖给饭店。后来爱兰大姐有病去世,我们又外出打工,和老朱就很少遇见。</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乘公交车,车上有个老头叫我,我仔细一看是老朱。我问:“大姐夫您去哪?他说不去哪,没事,就跟车转转。”爱兰大姐去世后老朱就跟着儿女轮流过,儿女很孝顺。但我就感觉没了爱兰大姐的老朱就像一个无根的浮萍,感觉老朱自爱兰大姐走后人和心一直在流浪……我知道老朱爱喝一杯,就诚邀老朱:“大姐夫,下车,我请你喝酒。”他说“今天不了,等以后去你们家喝。”</p><p class="ql-block"> 这一晃有过了一年多,有一天我在厨房里做饭,有一张老人的脸贴在我家窗户上使尽往里面瞧,因为太用力把鼻子都压扁了。“哪来的老头,望啥呢?”我心生疑问,连忙叫来我先生,先生也认不出是谁。先生打开门,一瞧,惊呼“大姐夫。”老朱穿着厚棉衣,戴着厚棉帽,笑吟吟地说:“我都来望过好几次了,你们都不在家。今天终于在家了。”“为什么不打我电话?”我说。不知是老朱没听见我说的话,还是不想告诉我们他听力不行,听不了电话。他答所非问,硬往旁边岔。那天我和先生留老朱吃中饭,他也没再客气。那桌菜是先生烧的,我们三人开了一瓶白酒。老朱端酒杯的手有点颤抖,菜也夹不起来,我和先生连忙轮着帮他夹菜,他连说“行了,行了。”那是老朱唯一一次到我家吃的现成饭,也是最后一次。</p><p class="ql-block"> 今年六月底我在上海,突然想起老朱,忙打电话和先生说有空要去看看大姐夫,想想又说还是等我回家一起去看他老人家吧。回家后被这样那样的烦心事又绊住,最终没去成。</p><p class="ql-block"> 2023年7月9号下午两点多突然接到老朱去世的消息,那时我正好去外地,第二天连忙赶回去见老朱最后一面。</p><p class="ql-block"> 我问外甥老朱是什么病?他说老朱没病,是一口痰窒息而死。老朱没受一点罪,也没麻烦别人,走得突然又安然,享年83岁。</p><p class="ql-block"> 一想到老朱我心中就有万般说不出的后悔,后悔这几年没常常邀请他喝酒,后悔今年年前年后没去给他拜年,更后悔这次上海回来没立即去拜访他……</p><p class="ql-block"> 他乡有最爱老朱的爱兰大姐,还有最喜欢老朱的我公公婆婆,他们正好可以凑成一桌打麻将。老朱很爱打麻将,生前为了生计,没时间打。这下老朱有大把的时间和爱兰大姐、还有我的公公婆婆打麻将了。老朱,祝您赢钱。</p><p class="ql-block"> 老朱,大名朱月广,阜宁陈集停翅港人。</p> <p class="ql-block">夏文瑶 阜宁沟墩人。盐城市作协会员。喜欢我文字的朋友还可以加我抖音:文瑶(串场河边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