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或许是幼时姥爷每天听戏埋下的种子萌了芽,从今年年初开始,我突然迷上了戏曲。我沉浸于那一行行流丽的唱词,也沉醉于那一段段清越的曲调。于是,当我在苏州项目的详细介绍中看到“昆曲”这一主题时,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在苏州第三天的晚上,一位昆曲艺术家来到了我们所处的酒店。在讲到上妆时的“包头”过程时,她说,学戏很苦,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学。听到这里,我不禁有些伤感,惋惜于这梨园光华为岁月所消磨。园林中看到的戏台显然经过修整,早已不似当年景。“刚开始学的人包头都是要吐的,”她像是回忆起曾经,眼底流转着怀念,“要把眼睛吊起来,太难受了。但是我愿意学,愿意唱。我能受这苦。”我看向台上,不经意地与她目光相接。——我可以吗?我能受这样的苦吗?我问自己。我很想说出“我愿意学”,可那简单至极的四个字在半开的嘴里打了几个转,还是被闷了回去。我想,或许现在愿意回到那个时代,重启那份情怀的人已不多了。或许那古老的美已消逝在时代的变迁中,唱尽了一切繁华。“想参与戏服体验的同学直接上台,不用举手!”老师开始招呼下一个环节的开始。出乎我的意料,参与这个环节的同学并不少。很快,老师准备的九套戏服都有了“主人”,颇有种小戏班子的繁华。我和另外六名女生在后排练“抖水袖”——也就是把长到拖了地的水袖三下抖上手腕。尽管在年前的活动中参与过戏服体验,我也依然抖得很不顺利:水袖面料太滑,侧面又有道开口,手指一挑,正滑进开口中。好不容易叠上一层,在第二抖时又把两层绞在一起,失了原本的平整。在第十几次失败后,我看看其他同学,她们也在继续着与水袖的“斗争”。原来这样的“初级”动作,对初学者来说就要费许多工夫,真是难以想象,练唱、练动作会有多难——难怪老师说,学戏要能吃苦。轮到了女生们学《春晓》时,老师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团扇,娴熟地抖上水袖准备亲身示范。从她开口的那一刻,我感觉台下的说话声消失了,只剩下她的歌声。四五十岁的她在登上戏台的一瞬仿佛又成了那个身姿窈窕的少女。台上,她团扇轻摇,衣袂翩跹,只一回眸便激起我心中无数涟漪;台下,七十六对目光凝聚在她身上,饱含着承继与希望。我看向她,正迎上她的回眸。我在她眼底看到点点星火——那是传承传统文化的薪火,也是她“台上戏里十年梦,不为繁华易素心”的心火。她将梨园繁华唱遍,再回首时依旧笑靥如花,她的歌声引那个原已逝去的时代的一切都在归来……这一切,世间看不尽的、演不完的、美的、好的、真的、易逝的、永恒的一切都在继续,有人继,有人承,有人守,有人传。你我亦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