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来客的美篇

黄山来客

忆双抢 <p class="ql-block">  接上篇</p><p class="ql-block"> 稻把子挑到场基上后,要把稻子打下来,只能靠掼。掼稻把子,那是又脏又累的活,往往是妇女们干得较多。一张掼床,正常站上二至三人。她们穿着长褂子和长裤子,头上戴着草帽或者扎着毛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如果穿短衣短裤,稻粒子和草屑溅到身上,会造成一点一点的红点,汗水一淌,又痛又痒,难受极了。</p><p class="ql-block"> 掼把子不但要用劲,还要用巧劲,脆劲,否则稻子掼不干净。随着一阵阵劈哩叭啦的声音,掼床下面的稻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厚。看着黄彤彤的稻子,人们似乎没有丰收的喜悦,只盼着早点回家。</p><p class="ql-block"> 稻草,是金贵的。那个年代,我们的家乡在巢湖边,没有山林,砍不到柴草,所以柴禾特别紧张,几乎和粮食差不多。民以食为天,饭以火为先。没有东西烧,米不能煮成饭,再好的菜,也要烧,也不能都生吃。稻草不仅是当时农村人家的主要燃料,而且生产队的耕牛也离不开它,耕牛越冬的饲料主要靠的就是稻草。</p><p class="ql-block"> 打下的稻草,要晒干,晒的时候还要去翻,这活虽小,也是双抢的一部分。晒草都是晴天,翻草都是利用中午放工的时间。为了稻草,人们空着肚子,坚持在烈日之下。</p><p class="ql-block"> 万物生长靠太阳,太阳在冬天给人们带来了温暖。双抢季节,把稻子收上来晒干入库,把稻草晒干成堆,是生产队社员的祈盼,希望每天阳光普照。但是双抢期间,人们对太阳的感情是复杂的,既盼又怕。</p><p class="ql-block"> 烈日炎炎,太阳毫不吝啬地把光和热撒向大地。长期在太阳下劳作,人们的汗都流完了,人都快晒焦了。中午短暂的时间,人们想睡一会,,缓解一下疲劳,但天气太热,难以入睡。晚上回来,想睡觉,家里闷热,仍然无法正常入睡。人们只好把凉床,门板搬到场基上露宿。如果那天老天爷开恩,还会有阵陈凉风,基本能睡个好觉。如果那天老天爷心情不好,一点风不给,人们就遭殃了。风不来,蚊子的胆子就大了,围着人们的身边嗡嗡叫,嚣张得很。人们只好摇着扇子,坐在那里硬扛,实在坚持不了,一床床单蒙头一裹,睡了。</p><p class="ql-block"> 许多孩子们的母亲,辛苦了一天,也无法入睡。她们坐在凉床上,眼睛都睁不开,头一点一冲的,但,她手中扇子不停,还在为熟睡的孩子驱赶蚊虫。伟大的母亲,她们往往付出的更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当然,整个双抢期间,不可能都是晴好天气,也有阴雨天。其实下雨天,人们并不轻松,见缝插针,因为那是插秧的好时光。</p><p class="ql-block"> 栽秧是技术活,心灵手巧的妇女是主力军。她们穿着雨衣,弯腰蹶屁股,左手分秧,右手插秧,眼睛瞄准行距株距,动作灵巧,边栽边退。"手把青秧插满田,退步原来是向前"。</p><p class="ql-block"> 雨水打在身上,落在脸上与汗水交织在一起,无法分辨。与晴天栽秧时上蒸下煮的滋味相比,也好受不了多少。</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在双抢期间,还会发生二件事,也是抢。即便是插曲,但难以预测,它考验着人们的意志和力量。</p><p class="ql-block"> 第一事是抢暴。所谓的抢暴就是在暴雨来临之际,把晒在场基上的稻子抢进队屋。双抢期间有时候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到中午老天突然变脸,乌云滚滚,雷声隆隆,眼看一场暴雨即将来临。雷声就是命令,无需召唤,因为命运和利益已经把大家綑在一起。男女老少从不同的方向跑到场基上,把稻子往队屋运。来不及运的就堆起来,用稻草盖好。人人奋不顾身,个个争先恐后,互相之间配合默契,是一场真正的战斗。</p> <p class="ql-block">  第二件事是搞湖淀(即捞湖淀,湖淀就是现在人说的蓝藻),那也是抢。巢湖是我们的母亲湖,湖淀,是巢湖给当时生活在它岸边的人们一种恩赐,它是一种天然的有基肥料。只不过它的脾气很怪,是个不速之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风力,风向,还要适合的天气,它才现身,才能形成气候适宜捞取。逢到有可能出湖淀的天气,生产队会派人巡视。一旦它来了,人们放下手中的任何事情,去捞,去抢。不花钱的肥料,来了当然要去抢,不能让它溜走。</p><p class="ql-block"> 搞湖淀,也是一种抢,发生的时间基本上都中午吃饭前,或者正好吃饭的时候,使你饭吃不好,中午无法休息。</p><p class="ql-block"> 双抢期间,还有一朵小的浪花,也是不能掉以轻心。棉花,是指令性作物,国家每年的生产任务必须要完成。棉花是经济作物,也是大家的钱袋子。生产队的领导,对此极为重视,无论再忙,也要抽人去管理,去打农药,不能让狡猾的病虫伤害它。</p><p class="ql-block"> 要想面面俱到,难呀,真是条条蛇都咬人。</p><p class="ql-block"> 长时间的持续高温,繁重的体为劳动,人们的身体严重透支。年轻力壮的也憔悴了,一般的人们都瘦了一大截。生病的人很多,公社卫生院躺满了病人。</p><p class="ql-block"> 双抢,你这把利剑,刺得多少人遍身鳞伤。</p><p class="ql-block"> 笔者常常思考,当年为什么会有双抢。</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国家人多地少,我们的家乡也不例外,是个典型的人多地少地区之一。我们生产队当时人口在70人上下,土地却只有60多亩,人均0.9亩左右。</p><p class="ql-block"> 有限的土地,要完成国家粮食,棉花,油菜籽的征购计划,还要解决自身的吃饭问题。只有对土地进行掠夺性耕种,每年二季,甚至三季。长期掠夺性使用土地,使土地失去了休生养息的机会,加之品种落后,其实产量还是有限的。</p><p class="ql-block"> 与天奋斗,与地奋斗,我们家乡也是中国农村的缩影。但是,大多数地区的农民种地,主要靠天吃饭。如果遇到干旱,遇到自然灾害严重的年头,收成是很低。</p><p class="ql-block"> 农民,终年辛勤劳动,但许多人食不果腹,衣难蔽体。淳朴,勤劳,善良的农民,没有任何社会福利和保障。生病自费治疗,一天不干活,就没有工分,就没有任何收入。</p><p class="ql-block"> 他们用汗水浇灌出来的稻子,一百斤仅以"9"元多的剪刀差价格卖给了国家。养活了城市的居民,工人,还养活了一群蠢才。</p><p class="ql-block"> 要说谁是最可爱的人,那个年代的农民是最可爱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家乡是幸运的,靠着巢湖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要当年不破圩,在完成各种征购任务后,基本能分足口粮。以稻子为标准,成年人每年360斤,其他人300斤,这当然是土政策,各生产队之间差距不大。</p><p class="ql-block"> 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生产队分粮时要把工分凑齐,才能分回全部。如果工分不够,是要补现金的。对于一些年老体弱和缺少劳动力的家庭,确有难度。也有少数家庭不能分回全部粮食,我四伯父家就常有这种情况发生。</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和四伯父家情况差不多,孩子多劳动力少。但我妈能吃苦,精于计算,想尽办法挣工分。首先我妈保证出勤,无论晴天,下雨水,从不歇工,有时生病,也拖着两条无力的双腿去生产队劳动。</p><p class="ql-block"> 第二,我们家每年都养猪,猪长大可以卖成钱。同时猪糞可以作为肥料给生产队,变成工分。</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们兄弟都小,不能劳动,母亲令我们兄弟去撮屎(即捡糞),不论猪糞,鸡糞都捡回,每人每天都有任务。除四弟,妹妹小以外,我们都捡过。春节三天假过后,就要出去捡。捡回来糞不准擅自往厕所糞坑里倒,她要亲自过目,防止我们弄虚作假。如果有一天贪玩拾得数量不够或者做假,轻者挨打,重者不给吃饭,三弟调皮,这方面经历最丰富。</p> <p class="ql-block">  我妈常说,三条泥鳅加起来就是一条黄鳝。父母的辛劳加上我们兄弟们的努力,总是能攒足工分,把我们家的粮食如数分回。一个家庭六七口人,首先要有饭吃,手中有粮,妈妈心里不慌。</p><p class="ql-block"> 淳朴,善良,勤劳不是农民的全部,他们也充满了睿智。生产队的余粮分配,是他们智慧的结晶。多余的粮食他们按工分多少来分配,是个科学合理的方法。工分是对生产队贡献的具体表现,按工分计算,体现了多劳多得的原则,也保护和调动了劳动者的积极性,基本做到了公平,公正。在那个年代,实属不易。</p><p class="ql-block"> 今天,回忆双抢,没有任何值得怀念的东西,没有甜蜜的感觉,只有汗水的味道。双抢已经远离我们而去,给几代人造成的伤痛早已抚平,可是谈起双抢,人们仍心有余悸。</p><p class="ql-block"> 双抢,不同的年代,有着不同的内容,但它的主旋律始终一样。对于双抢,人们有着不同的认知,尤其是年轻一代,和他们谈双抢,就如当年我们听革命先辈讲红军万里长征。其实对任何事物,只有同时代的人,有着相同或相似经历的人,才有共同的感受。</p><p class="ql-block">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双抢再也不会卷土重来。昔日参加双抢的农民和他们的后人,如今基本不靠种田为生,连吃饭的粮食都靠买。成片成片的良田荒芜,多少个几百亩的大圩甚至是千亩粮仓的大圩都杂草丛生或者它用。我们的饭碗究竟端在谁的手里,他们想过吗?我们想过吗?!</p><p class="ql-block"> 2023年7月15日于南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