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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飞飞

——2021年6月20日 #父亲节# 这一天是父亲节。家里有三位父亲，都是这个节日的主角儿。我们给两位老父亲发了红包，但是对这位年轻爸爸，我都没有想好该怎么给他过这个节。 下午，小七爸爸去理发了，临走给小七安排了一堆作业。不靠谱的妈妈又开始扮演让儿分心的角色——不过我也是瞅着他快做完作业才去打扰的。 我问，“小七，今天父亲节的嘛，你送爸爸什么礼物呢？” 小七嘀嘀咕咕的，没说个名堂。早上起床，他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就全身光溜溜去拥抱了爸爸，说了父亲节快乐。但多少有点苍白是不？好像是得有点什么东西才完整。 我想起小七爸爸最近老是对着一堆一本正经说美食的公众号流口水，馋着全国各地的各种特产、美食……要不，就去给他买点儿好吃的？本来最近也吃的有点寡淡。况且，买什么实质性礼物都不如买点儿实质性的吃的，毕竟吃的过程最享受，吃下肚最实在。 可是有啥好吃的可买呢？没灵感。我一边翻着大众点评搜寻附近美食，一边问小七，“爸爸喜欢吃什么啊，要不我们出去给他买？” 小七想了一下，低声认真地说，“爸爸喜欢吃肥肉，我们去给他买一坨肥肉吧……” 他说的是“坨”，我确定，他说的是“一坨肥肉”。但这不是搞笑的重点，重点是——在他幼小的心中，爸爸喜欢吃的东西竟然是肥肉？这就是爸爸的形象吗？我很不厚道地狂笑了好久好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小七的说法倒是提醒了我。肥肉？肥肠？我瞬间决定了去一家老店买卤肥肠。爸爸好这一口。 万事俱备，正准备出门，却突然发现我的车去修天窗了还没接回来，而爸爸带走了他的车钥匙，我们没车开，没法出门……不过有办法！家里还有备用钥匙！哈哈！ 备用钥匙？小七同学一听到这几个字，瞬间两眼放光，挺直了腰板儿，骄傲地宣布，“备用钥匙？我知道在哪！”一边说着，一边颠着小碎步“哆哆哆”跑到我左边那个床头柜前，熟练地拉开第一个抽屉，在最里面那个盒子里一阵翻腾，很快就找到了那把钥匙！ 一系列操作把我震惊得目瞪口呆。这，这，这…… 这得是觊觎了多久这东西，才能如此清楚地记得它的位置啊！连我都不那么清楚了，这么多年，这把备用钥匙也就用过一两次？还是没用过？就在他翻抽屉时，我还在想我是放在第一个抽屉还是放在第二个抽屉的？我本来准备着翻箱倒柜一顿好找，而眨眼间，他已经在我面前晃着那把钥匙等着我的表扬了。 然而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噢，小屁孩。没有表扬，只有警告，你的轻车熟路简直太可怕了，今天可以顺利找出来，明天是不是就拿出来玩着玩着然后不知道掉到哪去了？于是我严厉警告他说，“小七，这些都是妈妈的东西，不是你的玩具，平时不可以来拿，也不可以玩的！” 小七很乖，立即回答说，“好～” 听到他干脆的回答，我又发现其实是我多虑了。如果他确实分不清物品和玩具，这东西可能早就不在这了，也不知道混到他的哪一堆玩具里去了，但钥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说明人家这些年也只是觊觎而已，还是有分寸的啊！哎，我们这些自以为是又刁钻苛刻的大人…… 但是，我怎么可能跟你道歉呢，小七同学，我只是默默地悔过了半秒钟而已😈 我们开着车出去转啊转，东市买西瓜，西市买鲜花饼，南市买了卤肥肠和拌猪头肉，北市买了父亲节专供的“最帅男神”蛋糕。满满四个袋子，收工，拎着准备回家。 一路上，我反复向小七交待，“小七，记住啊，回家要把这些东西一个一个递给爸爸，然后每递一个东西都要说，爸爸节日快乐，这是你喜欢吃的xx……” 小七肯定觉得这真是麻烦死了。因为我一边对他说着，一边从后视镜观察他的小脸。他盯着窗外，一脸若无其事地假笑着，嘴里发出几个模糊的音符敷衍我。我又告诫了几次，心里倒是越来越不抱期望。扪心自问，我这安排确实有点儿麻烦，也许回家他就一股脑儿把这几包东西塞给爸爸啥也不说呢。也好吧，这样的话，就我来说吧，我已经在心里妥协了。 到家了。 我打开门，小七站门口，也不进去，叫着“爸爸，爸爸“，叫了好几声，爸爸才依依不舍从电视机前移步到了他面前。 小七拿起卤肥肠和拌猪头肉递给爸爸，说，“爸爸，父亲节快乐，这是你爱吃的肥肠～” 拿起西瓜递给爸爸，说，“爸爸，父亲节快乐，这是你爱吃的西瓜～” 拿起蛋糕递给爸爸，说，“爸爸，父亲节快乐，这是我们给你买的蛋糕～” 最后拿出那盒鲜花饼，说，“爸爸，父亲节快乐，这是我们给你买的饼子，如果你有时堵车吃不到早饭，就吃这个……” 啊！！！ 简直完美！ 圆满完成任务！ 比我想的还要好！ 我简直欣喜若狂！ 就这样，这对父子相对着站在门口，一个一边递上东西一边表白，一个满脸感动默默地接啊接，两个直男羞涩地演完了这场真挚的大戏。连老天爷都被感动的哭了😂 我依次拥抱了这两位主演，告诉小七他做（演）的很好；告诉爸爸祝他父亲节快乐。 那一刻我决定做大做强，把另外两个老直男一起拉上，我们今天就认真过个节！ 其实所谓认真过节，无非也就是饭前先吃蛋糕。那精巧细腻的蛋糕一上桌，瞬间就秒杀了一桌子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中式炒菜烧菜炖菜，干净清爽得太过突出，颇有点儿“一朵梨花压海棠”的气势。它赢了。 我和小七搜遍家里的角落，把此前漏网的那些彩条小蜡烛全都翻出来，插在这个小蛋糕上，再点燃它们。仪式感来了，情绪起来了，小七最是兴奋，然而尴尬的是竟然不知道唱啥歌……大家一时感觉兴奋的情绪无处疏解。 我说，“来，让我们各自祝自己的爸爸节日快乐吧！” 我首先对小七外公来了个浅浅的拥抱，对他说，“父亲节快乐！”外公笑的像个弥勒佛。 “小七，该你了！”最小直男又害羞了，但下一秒还是勇敢地表白了，“爸爸，父亲节快乐！” 最难的一环来了。小七爸爸跟小七爷爷之间，是从来不会进行这类表白的。让他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基本上是别想了。可是不行呀，蛋糕都摆在这了，蜡烛燃着呢，大家也都等着呢，全部的仪式感就差这一句了。 小七爸爸眼见拗不过形势，只得故作轻描淡写，讪笑着对小七爷爷说了一声“父亲节快乐！” 家里响起了雷动的欢呼声和鼓掌声。一片其乐融融之中，总导演（我）深藏功与名，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小七外婆，一如既往是全场最嗨的那一个，欢呼声和掌声不绝。还有一个，对，说的就是那个一直拿着手机在拍抖音的——必定是抖音疯狂迷妹小七奶奶了！ 啊，好开心的一家子🥰 这欢乐值得纪念。 #出水痘# 要说今天小七送给我们的礼物，其实是一身水痘吧，名副其实的大礼“包”。小七竟然出！水！痘！了！ 水痘这个东西，离我的生活好远好远了。最后一次接触它，应该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前我自己出水痘吧。依稀还记得出水痘不能吹风，不能出门，得好长好长时间被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种关禁闭似的经历对一个孩子来说肯定是终生难忘的。 是从前天晚上开始的吧，我们有事出去了，小七在爷爷奶奶房间睡。昨天早上起床，就发现他右边脸上和脖子上各有一个大大的红包。 我认为是爷爷奶奶房间里有蚊子把他咬了。我的小迷弟、超级粉丝和绝对拥护者小七同学当然是追随我的一切定论，并立即煞有介事地请求我给他贴驱蚊贴，说蚊子总咬他，把他咬的太痒了。我还真就把驱蚊贴翻出来给他贴上了。他很享受地贴着驱蚊贴去踢了足球，得意洋洋，仿佛有了现代化装备附体。这一逗一捧，简直默契似天成。 可是小七踢完球回家，身上的红包显著变多了，背上也开始冒出很多，每个红包摸着硬硬的，最顶端还有一个小点儿，就像一座微缩火山。 我又认为小七应该是过敏了。这么多不断增长的包，大白天也没有什么蚊子，可以确定不是蚊子咬的，那应该就是过敏了。我在心里草草过了一遍他这几天吃的东西，也没细想下去，只是跟外婆说去菜市场的时候记得买艾草，回来熬水给小七洗。 外婆说，可能不是过敏哦，你们得带去医院看看。我压根就不信。就这么点皮肤上的小问题，至于去医院？小七历来皮肤娇气，夏天嘛，有点儿疹子红疮的不是很正常吗？ 于是我们六个大人就这么把这个小孩搁置了…… 老人觉得，应该去医院啊，也告诉了你们要带去医院，我们的责任尽到了，就不管了。 父母觉得，啊，就这？哪儿有必要去医院嘛？最多搞点儿陈艾熬水洗洗得了，我们可是交待了要你们买艾草的。 老人想，买啥艾草，带去医院。 父母想，去啥医院，等着你们买艾草。 完事。 显而易见，最后的结果是既没有去医院，也没有买艾草。六个大人却都各自安心踏实，只留下小朋友的一身水痘默默自己发酵…… 结果昨晚十二点多，一家人差不多都已经进入梦乡，小七同学开始哭了。推测应该是身上很痒，睡着了汗湿了更痒，他很困很想睡，却又很难受，就一直在半睡半醒的懵懂状态急躁地哭，完全哄不住。专业夜哭六年的夜哭郎再次勤勉上线，也没有哭很久，就正常发挥，从十二点哭到凌晨三四点吧……直接把所有人都哭崩溃了，悔不该啊…… 追悔莫及的老母亲连夜给他看皮肤科的号，挂了一个，只等天亮。到了医院，医生怀疑是水痘。又找来另一个医生看，确认是水痘。 医生说，要在家里隔离两周才能返校上课。而且，作为强传染病，还必须要上报信息，隔离期结束后必须凭证明才能返校…… 作为小七亲妈，我第一时间竟然感觉很庆幸。是啊，好庆幸，九月就上小学了，幸好不是上小学了才发……这水痘挺懂事啊，出的蛮是时候，这个时间点选的挺好的…… 想到这，亲妈的良心风尘仆仆虽迟但到，突然惊觉画风不是很和谐……于是又假惺惺地感慨一番，啊，尚高乐…… 啊，弋果…… 啊，篮球课，足球课…… 一下子通通都不能上了。仿佛无所适从，其实内心在欢呼。 小七无辜地看着我。他大概还不能理解自己将要面对两周的禁闭意味着什么，也绝对想不到眼前这个亲妈已经跑完长长的心路历程，在他面前披上了慈爱又温和的外衣对着他笑。 好吧，遵医嘱，药吃起，炉甘石搽起。没有了学习任务，这是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大事了。 小七身上红疹子太多，前后都有。洗完澡擦干，先不穿衣服，直接搽药。只见他赤条条站在那里，瘦的像根藤。 爸爸在床尾坐着，手里拿着药，懒懒地发出指令—— “转过来。转～过～来。我说转过来…… 语气渐渐急躁…… “对，我叫你转过来！！面对着我！面对着我！！对！先搽A面！” 我在一旁刷牙，差点笑喷。A面？那还有B面？哈哈哈，用在这里简直不要太形象。 给小七抹炉甘石时，他觉得棉签抹着很痒，尤其是一些平时没有特别去触碰的部位，肋骨，胸口，小腹，都很敏感，痒到难忍。可他竟也不拧不扭，就原地站着任你抹，只一个劲儿地笑，一个劲儿地笑。那个笑扭曲得失去了基本形态，原来真的只能用猪叫来形容，这魔性的笑震荡了家里的整个空间，所有人都被逗笑了。 在他猪叫般的惨笑中，我去阳台洗衣服。爸爸抹完药出来陪我。他说，“你知道小七有好皮吗。给他抹完炉甘石，他啥事都不去做，就一直在爷爷奶奶房间门外趴着偷看电视。” 我知道这个小屁孩五行缺看电视，稀罕电视得很，坐个电梯都能不眨眼地把广告瞅得完整背下来，想起爸爸说他趴在门外偷看的模样，忍不住笑。也不是故意护短，就回忆了一下我们自己的小时候，跟爸爸说，“哎，也正常，小朋友都这样。你想嘛，我们小时候不也想看电视嘛，谁还没有从门缝里偷看过电视呢……” 话音未落，小七爸爸已经说话了，“对啊，我知道啊，所以我把他推进去了……” 神队友，我竟无言以对…… ＃卖枕头＃ 关灯了，这欢乐的一天在静静翻篇。 小七躺了好久，翻了好久，迟迟没有睡着，估计满身的水痘多少还是让他不舒服。 一片安静和黑暗中，小七说话了。他软萌稚嫩的童音就像沙漠中的一汪清泉，无比清澈生动，那细小的声波好似轻轻掀起了空气，像风一样拂进了我心里。 他拖着声音说，“妈妈～我不知道怎么的，我睡这个枕头觉得不舒服，我想睡高一点的枕头。” 哦，原来是个喜欢高枕无忧的孩纸。 我说，“好啊，但是你现在只有这个枕头的嘛。” 小七又问，“妈妈，恐龙枕头呢？” 他问的是一个蓝色的、枕套上画着大恐龙的、认真地长了颈盾、四条短腿和一条可爱尾巴的抱枕，很萌，面料细腻舒适，填充物更是柔软至极，抱着很舒服，平时都放在他的小床上，我们就一直叫它“恐龙枕头”。可是这枕头差不多有两个小七那么宽大，用作睡觉的枕头肯定不合适。只在几个很特殊的夜晚，小七支气管炎发了咳得最厉害时，我们把他整个上半身放到那个枕头上给他垫高，便于他睡觉。 且不说它并不合适当作睡觉的枕头了，就说那天吧，我们的恐龙枕头刚好拆洗了枕套，正晾着呢，白白的枕芯放在外面沙发上，小七就认不出来那是他的恐龙枕头了，他只是发现恐龙枕头不见了。可是我不想跟他解释这些，我一心只想他排除一切障碍赶紧睡觉，跟他说的越多，他的问题越多，一来一回不知道要说多少话，老不睡。 于是我支支吾吾没说个名堂，准备敷衍过去。 小七接着问，“你们把它卖了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尤其的乖，尤其的无辜，尤其的可爱！在黑暗中，稚嫩童声裹挟着这个问题直击心房，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自己蹲在路边卖枕头的场景，不禁凄凉的有点儿心痛了。 我意识到自己跑远了，拉回思绪，回到正题，他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呢？怎么听不懂？于是问他，“小七，你怎么会这样问呢？” 嫩嫩的、脆生生的童音再次轻轻穿破黑暗，小七认真地用了下一个问题来回答我的提问——“你们是不是把恐龙枕头卖了，换钱来买了台灯啊？” 哦，原来如此。为了方便他练琴和迎接即将到来的小学生涯，前几天我们新买了明基的落地台灯，在安装时顺口给他说这个台灯有点儿贵，其实这么说只是想让他懂得爱惜自己身边的物品，懂得珍惜爸爸妈妈给他创造的学习环境、学会感恩，却没想到这番苦心到达他的小小心田后，让他产生了家里得卖点儿东西才买得起那个台灯的想法。 老母亲甚感欣慰。从小有这样的自觉和自我认知是极好的啊。可是，打住，这更是一个可以无限延伸的话题，不能说下去，当下最要紧的任务是尽快入睡。于是毫不犹豫地将计就计，顺口就对小七说，“是啊，我们把它卖了买台灯了。” 小七没有说话了，睡着了。 黑夜重归安静，而我却难以入睡了。因为我开始不可抑制地想，小七听到我的回答，会是在什么心情下睡去的？我开始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回答的太过简单粗暴了，为什么都舍不得多和他解释几句呢？为什么可以顺口就欺骗他，仅仅只是为了让他早点儿睡觉呢？ 其实有时候想想，对一个小朋友来说，好好吃饭固然重要，好好睡觉也很重要，好好学习当然更重要。但，这些是他生活的全部吗？或是他最重要的事吗？应该不是。终究只是成长为一个普通人而已，哪有那么多重要的事。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认识、走进这个世界，是一点一滴地健全自己的认知，是一步一步地建立起自己的判断，是一丝一缕地逐渐体会到活在这世界的意义。这是一个长长的、漫漫的、多面的过程，初来乍到的他，犹如蒙眼前行，而牵着他的手、用语言为他传递方向和力量的，是父母。所以，保持耐心，好好说话，认真沟通，其实才是最重要。 于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傲慢的大人在今天第二次反省了自己…… 小七，我们没有卖掉你心爱的恐龙枕头，它明天会出现在你的床上。爸爸妈妈怎么可能卖掉你喜欢的、你需要用的东西呢。宁愿自己吃苦，也不会让孩子失去心爱的东西啊。 我们爱你。 我们爱彼此。 我们共同生活在人世间，度过爱着对方的每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