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裹银

若谷

文/李建国

彬州人嗜面食，面条日日不可少。至于，何时彬州有了面条，尚无明确记录。但，史书却有对面条的记载，我想应该与此也差不多。

面条起源于中国汉代。那时面食统称为饼，因面条要在“汤”中煮熟，所以又叫汤饼。早期的面条有片状的、条状的。片状的是将面团托在手上，拉扯成面片下锅而成。到了魏、晋、南北朝，面条的种类增多。著名的有《齐民要术》中收录的“水引”、“馎饦”，“水引”是将筷子般粗的面条压成“韭叶”形状;“馎饦”则是极薄的“滑美殊常”的面片。

隋、唐、五代时期，面条的品种更多。有一种叫“冷淘”的过水凉面，风味独特，诗圣杜甫十分欣赏，称其“经齿冷于雪”。还有一种面条，制得有韧劲，有“湿面条可以系鞋带”的说法，被人称为“健康七妙”之一。

宋、元时期，“挂面”出现了，如南宋临安市上就有猪羊庵生面以及多种素面出售。及至明清，面条的花色更为繁多。如清代戏剧家李渔就在《闲情偶寄》中收录了“五香面”、“八珍面”。这两种面条分别将五种和八种动植物原料的细末掺进面中制成，堪称面条中的上品。

在彬州，要怼一个能言善辩、伶牙利齿的人，多用“我看你能说出花来”这样的语言。其实，何尝只有说，在吃的方面，心灵手巧的彬州女人，也能把仅有的食材“做出花来”。

在这众多“花一样”的美食中，有一种美食在过去，让人们度过了那难熬的苦日子，也调解节单调的味蕾，它就是彬州人常说的“裹剂子”。

现在，有一句热语叫：生活中不仅有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似乎在告诉人们，不要只看到物质，追求物质的满足，还要追求精神，充盈精神世界。当然，只所以这样说，可见大多数人在精神追求方面的不足。

可能有人会说，生活压力哪么大，哪有什么间啊？生活成本哪么高，哪里有哪么多的闲钱？甚至，也许有人还会说，你站着说话不怕腰疼？

对，对，对，你说的都没错！但我问你，古今中外，自有人类及金钱观念以来，哪些精神世界丰富的人都是亿万千万百万富翁款姐吗？更何况世上的钱，凭你再怎么日夜不歇也挣不完？即便挣完了，你能花完吗？

所以，边苟且，边诗和远方，尤其在现在社会也不太难。不信，你看在上个世经，在吃的方面，彬州人对此就有真切的实践。

再说“裹剂子”，彬州北塬人也叫其“节子”，但它还有一个更文雅的名字叫“金裹银”。金是什么？银又是什么？实质上是做裹剂子常用的两种面粉，即白面和玉米面。当然，后来还有高梁面、荞麦面的，都统称“金裹银”。

就像外地人质疑关中人说的肉夹镆，明明是馍夹肉吗？关中人往往会大笑一声：“瓜娃，听着：西安是十三朝故都，都是都城，也就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你说古语能不对如今的语言产生影响吗？所以，肉夹馍就是肉夹于馍中的省略语，从句式上说，还是个被动句！懂了吗？”

彬州也是文化积淀很厚的地方，先周文化及《诗经》开了个好头，所以，历来文化不辍，名人辈出。深受古风影响，所以，在日常用语中，彬州人也保留了一些古语用法习惯。“金裹银”，便类似于肉夹馍，即金裹于银中，也就是用白面包裹玉米面，以及玉米面的代替者高梁面、荞麦面等。

哪么，如此大费周章做一碗面有必要吗？我说有必要，而且，十分有必要。在人口多，粮食又欠丰的年代，天天吃白面那是奢望，黑面杂粮是常态。而天天吃黑面杂面又不爽口，更何况还有家里有事，来客人了，亦或有病员，怎么也得换换花样，换换口味，所以，金裹银，综合了一下，面子有了，口感也有了，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如今，顿顿白馍细面，用彬州老百姓的话“天天着过年哩样”！好饭好菜，顿顿吃，天天吃，月月吃，年年吃，吃着吃着就腻了，何况这个病那个疾的，限这限那，所以，人们就把目光盯向了儿时的记忆，裹剂子又一次进入了人们的眼帘。可以说，当年终于可以放开吃白面时，有多么鄙弃它，如今，就有多么想念它和香它。

一碗香喷喷，谗嘴诱人的裹剂子，面条和调料缺一不可。

先说面条。彬州人习惯于早上吃馍，下午吃面条，所以，下午做饭时，裹剂子才会登场。先是，在不同的盆里分别倒入白麦面和杂面，加入适量的清水和碱面，再和面。然后，将和面的团状的面，取出来置于案板之上，分别揉搓，直至成一个光滑的厚饼。然后，将厚饼用擀面杖推成较薄的饼，之后，将杂面饼放在白面饼之上，最后，卷起来用擀面仗不断地反复，张开来，再卷起来，一推一拉，慢慢地就成为一整体。看薄厚差不多了，就卷起来，抽掉擀面仗，用刀竖切成较的条状，一把一把放好备用。

再说调料。基本的老三样，盐、熟油辣子和醋。常辅以油炒过的葱花、韭花、线辣椒，或油泼蒜末。现在条件好了，也可以加肉臊子，或其它的素配菜。食用方式突破了以往的凉拌，也可以油泼或菜顶。

当然，现如今裹剂子，在大小饭店里不太有，更多是在家常的饮食中。每每一碗裹剂子端上桌，除了感动于做饭的婆婆媳妇等辛苦，就是那色形就已让人惊艳不已，感叹不已。。

一碗裹剂子，加入盐、油泼辣子、醋、酱等调料，醒加入配料韭花、蒜沫之类的，未食先搅拌，一股股香味便直扑面门。

待搅拌均匀，先用吮一下筷头，咂摸一下，便咽口水。等一筷入口，三吞两吞，真真地口齿生津，香得一筷子连不上一筷子。要不了几分钟，一碗裹剂子便会见碗底了。当然，吃得时候再来几瓣生蒜，吃完之后，再喝一碗面汤，那就更有滋味了。

常见这样的场景，由于香，味蕾神经受到刺激，所以，男人吃裹剂子往往来不及细吞慢咽，吃得快，因此，吃完之后，除了咂摸嘴，反刍，打嗝，就是揉肚子和擦汗了。女人多优雅，那自当别论了。

面，可以是朱门豪贵竞逐口腹之大欲，也自然能是庶民百姓寻常充肠之滋味。不就于贵，不嫌于贫，名士饕客可作赋歌咏，贩夫走卒亦可呼噜吃完打个饱嗝经宿不散。裹剂子突出一个“包”字，不仅果腹更衍生出一种生活态度。做人当如此，真材实料，去杂选优，刚柔并济。只有怀着爱与虔诚，才能做出特色美食，烹饪出一碗逸趣横生的好面。

裹剂子，不金裹银，是彬州人面对自然，面对生活时的，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同时，也是彬州人的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