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志国的回忆录

老单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第一章爷爷父亲姥爷母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 爷爷一家从山东逃难到黑龙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个世纪初,八国联军打进北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义和团首先在山东河北一带兴起,太爷追随,跟着竖起“扶清灭洋”的旗帜“起义”,这年的8月份,遭清军镇压而失败被杀。报信人冒着被杀头的危险,连夜跑到太爷家,告诉我爷爷家人:“赶紧逃命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说完就消失在夜幕里了。太奶奶得知吓得哭哭啼啼,没了主意。爷爷那年才8岁,睡得正香时,被急促的说话声和哭声惊醒,此时不知道大祸就要临头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大爷爷,也就是我爷爷的大哥哥,当时十八岁,成了全家人的主心骨。二爷爷十五岁,姑奶奶十二岁,都眼巴巴看着大爷爷。大爷爷此时别无选择,只有带领全家逃离此地,方能保住性命。说逃就逃,家里唯一的独轮车必须得带上,还有一担挑筐,破衣旧被不能扔,吃的就剩十了斤玉米面了。大爷爷推起独轮车,小脚太奶奶和姑奶奶坐在上面,二爷爷肩挑箩筐,一头是衣被和杂物,一头是爷爷,趁着夜色,惊慌失乱地逃离了祖祖辈辈的都没有离开过的家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家老小,风餐露宿,饮饥挨饿,一路向东,向北。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在第二年的十月份到达了黑龙江。过起了躲藏在大山里的生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2 奶奶用二斗高粱米换来个媳妇(没有和父亲成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九二一年,爷爷和也是逃荒到此地的山东老乡李氏结婚,第二年,生下我父亲。我从打记事起,没有见过奶奶,知道父亲家哥四个,我父亲排行老大,吃得苦最多,活干得最累,一天学没有上过。一九四五年,小日本投降后,东北成了共产党和国民党谁都想占领的要地,老百姓的生活苦啊!尤其是林彪的部队前期被逼无奈,一度不得不将部队退到松花江以北。此时,征兵扩员成了首要政治任务。父亲正当年华,不去是绝对不行的。但你说巧不巧,奶奶刚刚用二斗高粱米给父亲换来个俊俏的小媳妇。是先当兵,还是先娶媳妇?最后还是爷爷发话了:兵还是得去当,媳妇给你留着。父亲不能违背爷爷意愿,只能乖乖跟着部队上了战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3 父亲的两颗门牙是假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在参加四平保卫战中,和国军进行了肉搏战。遇一敌人高大凶猛,父亲个矮瘦小,拼刺刀时,父亲明显不占优势,一枪刺冲心扎过来,父亲激灵一闪身,枪刺穿过腰身,扑个空。但狡猾的敌人,并没转身,而是快速提高枪支,往后用力一击,枪托怼向父亲的脸部,父亲一声不吭地倒地,敌人看着满脸是血的对手,以为死了,慌忙逃脱了。父亲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战友们在打扫战场时发现父亲还有气,连忙抬回来,算是捡条命。但父亲的两颗门牙,已经不见了踪影。脸肿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战友们调侃着叫他:“野猪头”。由于当时战事和医疗条件所限,解放后才把两颗门牙襄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4听父亲讲围困长春,迫使敌方投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中共围城主将是肖劲光,城内的是国军将领郑洞国和60军军长曾泽生,后期快要坚持不住了,曾泽生率部2.6万余人起义。第60军起义开创了解放战争中整军起义的先河。1949年1月,改编为解放军第50军,南下参加解放战争,又在朝鲜战争中打出了军威。1955年,曾泽生被授予中将军衔,这都是后话了。我问父亲:“那为什么不打下来?”“你说得可轻巧,哪有那么容易的啊!打四平的时候,几进几出,死了多少人啊!另外我们手里的家伙事也不行,人家都是美式装备,硬打只能是用人往里填。围困了五个月,虽然饿死了不少人,但那也比攻城少了不少啊!当时在长春城里一个大饼就能换到一个金镏子,而一个金镏子回手就能换个大姑娘,所以那个时间段里,一个大饼拿出来就能和一个姑娘结婚。为的就是能有一口活下去的吃食”。战势越来越严重,打仗是要死人的,子弹是不长眼睛的。爷爷此时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让二叔娶没过门的嫂子。父亲知道了这事已经是全国快要解放了。从此,父亲和爷爷就结下了仇。一九五六年父亲退伍,坚决不回原籍,分配到了抚顺饮食服务公司搭连大车店,后来又到东安饭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5 姥爷家在当地是大户人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母亲出生于1936年,姓钱。她的童年往事,娘家情况,都是“文革”结束后,一点一点被我逼问出来的,母亲不想说的原因是怕影响到我们以后的生活,尤其是被人歧视,俯仰由人的那种生活。母亲的原籍河北省承德平泉,娘家在当地,当时是大户人家,家庭经济条件傲实,太姥爷掌管着一大家子35口人的财经大权,儿孙们必须绝对的服从。姥爷兄弟姐妹14人,(不是一母所生) 但是到了姥爷这辈,姥爷家开始破落了,其他分枝富足,人丁兴旺。姥爷家没有儿子,四个女儿,娶了两房媳妇,大媳妇生完老二,再也没有怀孕,积极张罗让姥爷纳妾。我母亲排行老三,我的姥姥在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大人孩子都没保住,死掉了。土改时,大姨二姨已经出嫁,家里除了几亩地,一套房子,再没有值钱的了。我母亲天资聪颖,悟性过人,记性也特别好,如果她有一个良好的平台,或许她将会成为一个知名的大家闺秀。可惜生不逢时的她,只能成为一个普通平凡的女性。1954年,刚满18周岁的她,从一个父亲的女儿,成为了一个丈夫的妻子。搁现在,她还在求学,在那时,却是谈婚论嫁的黄金年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爷就因为没有儿子,在家族里抬不起头来,自卑了一辈子。但姥爷的文化相当高,大学期间,由于战乱,被迫中断学业。姥爷哥哥家的一侄儿和姥爷是同学,我应该是叫堂舅吧?一九四九年,跟随国民党部队去了台湾,从此杳无音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6 一九六五年姥爷去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965年我7岁,即将就读于搭连小学,这时我敬爱的姥爷因患重病卧榻,临终前妈妈带着我去看望在河北省平泉的姥爷。见到姥爷一刹那,我惊呆了,这还是那个既慈祥又文雅的姥爷吗?瘦得皮包骨,眼神游离,姥爷躺在炕上,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抚摸着我的头。姥爷的毛笔字写得非常漂亮,年节方圆几十里乡里乡亲都来找姥爷讨春联,姥爷是有求必应,而且从来不索取报酬,人缘好。很多人都来看他,但他却已不能和人交流了,很是痛苦,并且病入膏肓。我们到那一个月左右,姥爷就去了,我是大外孙子,打棂头幡的事就落在我头上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第二章 童年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 家乡的记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童年是在露天区(现在东洲区)搭连街(老一辈人叫搭连嘴子东窑地)度过的,这个地方是石油二厂与矿区的结合部,南面一条河流从救兵流经塔二丈,碾盘,东洲最后汇入浑河。北面是纵横东西的抚顺电铁线,也是当时抚顺最最主要出行的交通工具了,当时由于穷没钱,坐电车逃票那是经常的。往西看,就是享誉世界的龙凤矿‘’大架子”(竖井楼),现在龙凤矿能看到的就只有这座千疮百孔的大架子了。 但在抚顺人的眼里,它像是一座高耸云端的丰碑,仍然为之骄傲和自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2 上小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处理完姥爷的后事,母亲带我马不停蹄往回赶,但还是错过了正式上学的时间,母亲去学校找校长恳请高抬贵手,校长答复是明年再上吧,不差这一年,母亲急了,因为父母都上班,没人带我。母亲又一次去学校沟通,经过协商终于答应了。我很高兴,因为结果来之不易,母亲嘱咐我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第一天上学,很是兴奋,早饭都没有吃,跟着其他大一点的哥哥一起走的。到了10点多,母亲可能觉得我没有吃早饭肯定会饿的,就带着一个苞米面饽饽,送到了我眼前,这件事我到现在都难以忘怀。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几乎都是跟着我们的邻居大哥哥,我班的同学高书元一起上下学,我在班里算是年龄较小的。直到年龄大一些了,不再跟着同学走了。有一年冬天,漫天狂风裹着满天大如棉花朵般的雪花呼啸而来,学校几棵稀稀拉拉的树枝在狂风暴雪的呼啸中发出“呵嚓呵嚓”可怕的声响,继而被狂风拧断,哗啦啦落在地上又被狂风卷到教室外的墙根下。放学了,积雪已有半尺多厚,学校离我家离家挺远的,蚰蜒小路极不好走,我可怜巴巴地坐在座位上,走吧,怕被风雪刮走;不走吧,饥肠辘辘天寒地冻。正在万般无奈之时,妈妈出现在教室外面,我像无助的小鸟一样,高兴地扑向妈妈的怀抱里,眼泪像串珠散落一样,噼里啪啦掉落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并不是一个聪明,好学习的学生,入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更别说会写了。我到三年级上半年了,二位数的加、减、乘、除四则运算还不会做。一天放学后,殷老师跟着我来到我家。母亲正坐在炕上,做着棉活,头发,身上粘满了棉絮。看到老师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热情地请殷老师坐下。听完殷老师的告状,我母亲问道:“我这儿子会不会留级”?“留级是肯定的,如果是低能儿的话,是要退学的”。“低能儿”?母亲将水杯递过去,说了一句:“不会吧”。老师看了一眼傻傻站在一边的我说:“二位数的除法,全班四十六个学生都是一教就会的,(班里学号我是47号)就他一遍一遍教不会,不信你看看他今天做的作业”。母亲打开我的书包,翻开我的作业本。本上只抄写了几个例题,没有计算过程,也没有答案。母亲说,“我这儿子我了解,还不至于痴傻,主要是胆小,不懂的地方不敢问老师,在家里我教教他,用不了几天,他会赶上来的”。几天后再上算术课,我惊喜地发现做二位数的除法,竟是这么简单而有趣。老师看了我的作业本,把我叫到黑板前,重新出了一道题,要我当场做给她看。我把计算过程和答案写在了黑板上。殷老师瞪直了眼睛:前两天对着算术题还懵懵懂懂的呆子,怎么突然会做算术题了呢?母亲能够教我算术,说明她是上过学的,但我之前并不知道,从我记事起母亲也从没提起过,。我没有办法将孱弱的母亲与上学识字的文化人联系起来。一次,我做完家庭作业,趴在母亲的怀里问:“妈,您上过学吗”?“上过学的,妈读了五年书,小学六年级时你姥爷就不让念了”。我头脑里形成这样一个概念:在旧社会,凡是贫下中农都是逃荒要饭的,只有地主才上得起学。因此,区分好人与坏人非常简单,凡是文盲就是贫下中农,就是好人,凡是识字有文化的就是地主,就是坏人。父亲是文盲,所以是好人。母亲肯定是在旧社会上的学,哎哟,坏了坏了,难道母亲是地主?这是我无法接受的,我又用反推法驳斥自己:如果母亲是地主,母亲的单位,就连我就读的小学,经常开批斗地主大会,怎么不见母亲被押上台批斗?如果母亲是地主,我肯定也会受歧视,自卑,我想来想去,头都想疼也没有结果,就嚅嚅嗫嗫地问:“妈,您会不会是地主的女儿”?母亲突然停顿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小孩子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母亲之所以要对我及我的弟,妹隐瞒身世,是因为担心我们在学校里受到歧视,更担心我们自暴自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3 “文革”初,停课闹“革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966年我们即将迈入搭连小学二年级,老师告诉我们:“停课闹革命”。当时也就是八九岁孩子,哪懂得什么“闹革命”?那不就是闹着玩嘛!我居住在城乡结合部的“搭连咀子”,就是现在的东洲区政府所在地,这里人员结构复杂,矿区和石油二厂的职工混居这里,还有部分从农村来大车店的“车老板子”,时不时也居住这里。从大榆树到兽医站南北马路上有一个朝鲜族居住比较密集的“鲜族街”,中间有一个丁字路口。大人们整天在这里打嘴仗,辩论着谁是谁非,撒传单,喊口号,有人脸红脖子粗,有人歇斯底里,个个都是“毛泽东思想的坚定捍卫者”。我们一帮孩子们在大人们的缝隙中来回穿梭,听着他们说着听不懂的“革命话”,疯抢着他们塞向对方,又被对方抛弃的传单,回家里既可以当擦屁股纸,又可以叠“方宝”,真是一举两得啊!有一天,我们一个学习小组同学刘长金(小名金蛋子)告诉我,他姐姐是毛主席的红卫兵,要去北京见毛主席了。我常去他家,他姐姐我认识。“大串联”回来给我们讲了去回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他们打着背包,臂上戴着红袖章,每个人兜里装着类似现在的身份证--学校开的介绍信,黎明前悄悄离开搭连,步行到前甸火车站,专车到北京。火车本来应该一天内到达,结果开开停停三天才到,半路上经常遇到不是一个派系人的阻拦。毛主席接见红卫兵那天,天安门广场人山人海,他们离天安门很远,城楼上只能看见人影晃动,根本看不清楚是谁。接见完毕散场时,只见地上的鞋袜,挎包,甚至是衣帽满地都是。想想当时秩序得多杂乱无章啊!回来火车到沈阳就说啥也不动了。抚顺的红卫兵硬是从沈阳走到家的,那时的人们,对走路从不打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未完待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