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丽的蜕变（一）

道林

二丽的蜕变 于道林 五台山北麓，弘强梁侧畔，一条弯延的小山沟，一片二百多户人家的小山村。村北有一汪清泉，冬不结冰，夏天凉爽，清彻见底，饮之甘甜。这是全村视如珍宝、赖以生存的唯一水源。说来也怪，全村人随时挑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多时不挑不用，也不见溢出外流。有此宝泉，又因泉兴村，便取名“泉兴村”。全村人种田维生，家家户户除了巴掌大的院子里栽种点蔬菜外，其余都是黄土圪梁上的干坡地，等雨下种，靠天吃饭。村民们常年劳作，辛勤耕耘，无奈十年九旱，难得有个好收成。一直以来，泉兴村是全县有名的穷地方，直到前年才摘掉贫困村的帽子。 一 一九八五年二丽出生在这里，前有哥哥、姐姐、后有小弟弟。一家六口人居住在三间土窑洞里，全靠父母在黄土地里刨食，在小院里养些家禽换点零花钱，日子过的紧巴巴的，是贫困村里的贫困户。因姐姐叫丽丽，父母随口就叫她二丽，叫着叫着就成了她的小名。二丽从小生的白白净净，胖乎乎的圆脸蛋，一双机灵的大眼睛，略显调皮的小性子，特别招人喜欢。三周岁了，山里娃没有上幼儿园的福气。父母出地劳动，哥哥姐姐在上学，看护小弟弟就成了她的主要任务，一个没人哄的幼小孩子，还得成天去哄孩子，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随着一天天长大，二丽无论做啥都很认真，并且表现出一股倔强劲，只要是她喜欢的、认定的，非要坚持，非要随心所愿方肯作罢，大人是很难劝得住、拗得过的。父母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的说声“二倔头”，最终还得依了她。 二 转眼间到了入学的年龄，一个调皮的山村小女娃，一个未长大的小保母，变成了一个小女生。她第一次全身换上新衣服，背着妈妈用碎布拼成的新书包，脑后扎了两根小辫子，欢蹦乱跳的上学啦。迈进校门，看着用白土刷过的围墙，整齐的校舍，斗大的红字标语，校园里三五成群的同学们，一切都感到新鲜好玩，高兴的不行。上课铃响了，走进教室，一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背对背坐着。（村子不大，学生不多，一、三年级，二、四年级两个复式班，五年级设一个班，当时小学是五年制。）对面墙上都有黑板，老师这边讲完那边讲，她们一会听讲一会读写。学算朮、读拼音、认生字她觉得真有趣，天天能学新东西吸引着她。自从上了学，她有了许多小朋友，学了好多新知识，小脑袋里也多了不少问号和渇求。她爱学校，爱同学，爱学习，成天问这问那，象吃不饱的小羊羔，象嗷嗷待哺的小燕子，如饥似渴的吮吸着，迫不及待的吞咽着。她学得高兴，学得轻松，学得扎实，一直是全班数一数二的好学生。 转眼间到了五年级下学期，正当她信心满满，加劲学习的关键时刻，村里闹麻珍染上了她。高烧不退，剧烈的咳嗽，折腾了一月多。眼看再有一月就毕业了，她着急了，说啥也呆不住了，尽管升初中不论分数，她只怕耽误学习，拉下脚步，高烧还未退尽，非要挣扎着去学校，父母拦不住，也只能由她了。带病坚持，一月的追赶，不仅补上了耽误的功课，而且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了。 三 二丽要上初中了。初中离村四五里，在沟口外的大村子里。走出狭窄的山沟，沟外简直是又一个世界。仔细观察外面的景象，南北山之间足有十多里的开阔平川，而且东西望不到尽头。平展规整的土地，密匝匝、绿油油的庄稼。村庄就象小城镇，漂亮的砖瓦房、楼房，宽阔笔直的街道，两旁各种门市商铺，各色的行人车辆，时行的衣着穿戴。远处火车鸣响飞驰，汽车川流不息，村镇厂矿点缀着原野，各种铁塔电杆林立，一切都那么新鲜，一派繁荣的景象。二丽感到自己的眼睛、脑子都不够用了，对外面得世界知道的太少了。一切的见闻，所有的感知，许多的未知提醒她，要想更好的了解和适应外面的世界，就得好好念书，必须掌握更多的知识。 也许是有了正确的认识，有了明确的学习目的，升入初中后，二丽的学习一直很用功，学习成绩也很优秀，五十多名同学始终保持在前五名。老师鼓励，同学们看好，自己也一心向着重点高中加倍努力，憧憬着跨入大学校门的时刻。 进入初三了，一切都为中考准备着。二丽是老师心尖上的好学生，是重点培养的对象，是考取市一中，为学校争光添彩的希望。十分不幸、令人惋惜的是二丽要中途辍学了。因为父母耕种着二十多亩薄田，家里养着六七口猪，五六只羊，二十多只鸡，还有一头耕地的小毛驴，这是维持一家生计的全部指望。这些牲畜每天要吃要喝，父母家里地里实在忙不过，所以姐姐连初中也没上就辍学了，一直帮着父母干活。如今姐姐要出嫁了，家里没有个帮手是不行的，哥哥弟弟必须继续学业，只能再牺牲二丽了。这既是家境窘迫的必然，同时也是世俗观念、重男经女思想的悲剧。对于山村农民来说，女娃只要不是睁眼瞎，嫁个好人家就行了。 二丽不能继续学业，学校、老师着急了。班主任赶紧跑到二丽家，想劝说其父母改变主意。当他看到二丽家的实际情况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好一声叹息，怏怏的离去。 四 离开学校实属无奈，放弃学业心有不甘，二丽一边干活一边思索着。贫寒的家境，贫困的山村，贫脊的土地，近乎原始的耕作方式，缺少文化、思想封闭的村民。如此现状，长此以往，穷苦日子和落后面貌啥时是个头。要想改变这种状况，必须有技能，有知识，有文化，懂科学。自己连初中也没读完，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象姐姐一样，照走前辈们的老路。 左思又想，她的心情难以平静。去学校是不可能了，但有些时间还是可以利用的，为什么不能抽空学习。再说凿壁偷光，悬梁剌股，自学成才的有多少，为啥自己不能？想着想着，二丽有了主意，她要自学。于是在家干活，有空就捧起了书，出地干活怀里揣着书，就连放驴时间也不放过，找棵灌木把驴拴好，自已掏出书本、拿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演练习题。她的举动很快在村里传开了，成了人们教育孩子的口头禅：“看看人家二丽，放驴还要学习，你们有人家一点点精神，怎能学不好！” 就这样，二丽再忙再累不忘学习，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见缝插针，一直努力坚持着。实在弄不懂、解不开的难题，便抽空到学校问她五年级时的老师。寒暑假是她最好的学习时期。哥哥弟弟放假了，好多活都替她干了，可以腾出更多的学习时间。特别是哥哥已是大学生了，既是二丽的榜样，也是最好的老师。对于妹妹的自学，既有充分的肯定，又有热情的鼓励，同时在学习上给以指点和辅导，对二丽的自学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初三的班主任老师，被二丽的自学精神所感动，始终关注着二丽的学习情况，并为二丽订了初三下学期的全套课本。眼看快到中考冲刺阶段了，班主任又来到二丽家，劝说其父母让二丽参加总复习：“既然上高中不现实，考个中专技校，学点职业技能，也是孩子的出路，也能早日为家里添补点。要不可惜了一个好苗子，以后就难有出头之日了。”老师的苦口婆心感动了二丽的父母，他们觉得日子再苦再难，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耽误了孩子是一辈子的事，不点头就是父母的罪过了……。 二丽又走进学校，又和同学们一块学习了。她知道这点学习机会来之不易，知道自己和同学们的差距，因此她学得更加刻苦努力，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功夫不负有心人，付出就有收获。当二丽在村边的地里锄豆子时，邮递员把二丽的录取通知书送到村委会。二丽的大爷收到后，急急忙忙的把通知书送到了地头。她考中了，被市卫校录取了。看着来之不易的一纸通知，二丽激动不已，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 五 三年卫校学习很快结束了，二丽顺利毕业，取得了护士资格。在老乡的介绍下，她到北京一家私立医院打工，变成了一名合格的护士。 北京一一别说穷山村、小县城，就连市里、省府也是无法比拟的。到处是高等学府，高级医院，高科技园区，尖端科学研究机构，一切都是高大上，一切都是现代化大都市的气派。二丽感觉到自己更眇小了，更能低力薄了，所知所识更为贫乏可怜了。特别是在实际工作中，尽管自己尽职尽责，全身心的为病人服务，也只是医生的帮手，只能多给病人一点关心，只能减轻病人些微的痛苦。她想，如果能有更高的学历，更多的医学知识，能当一名医生，能够治病救人、手到病除该有多好。 机会来了，二丽报名参加了成人大专“临床医学〞的学习。除了正常的上班时间，她一头扎进了书堆里。六七门功课，做不完的习题，时间不够用了，只能挑灯夜战。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由下铺调到上铺，把小台灯的光线遮挡住。为了方便记忆，床边的墙上贴满了单词、公式、注解等。每周两个半天的集中上课时间，就得和同事们调班，白天学习，晚上上班。时间长了，护士长开始担心了。一则怕贻误工作，二则怕二丽的身体吃不消。观察了好久，二丽不仅样样工作干的很出色，而且成天欢蹦乱跳，不知有多大劲头。护士长不由的喜欢上了这个农村来的小姑娘，用爱怜的眼光看着她，用关怀的语言激励着她，同时在学习上成了她解疑释难的老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年的不懈努力，二丽通过了毕业考试，拿到了大专文凭，变成一名大专毕业生了。 六 拿到大专文凭，提高了文化水平，是四年辛苦的回报，仅此而已，根本不能实现当医生的梦想。正当二丽懞懂彷徨之际，比她大两岁的同事，正规大专毕业后，通过自学考住了硕士研究生。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二丽又有了新的目标，她决心要继续自学，报考研究生。理想必须付诸于行动，二丽购买资料，参加辅导班，拜访指导老师，又马不停蹄的投入了考研的自学中。 对于二丽的举动，好心的同事、姐妹们劝她：差不多就行了，研究生不是说考就能考住的，何必非要难为自己，去追逐可望不可及的东西。也有人说，别自不量力，异想天开了。在校的本科生多数还考不住，自学考住的有几个，那是天才，是命运，要不就是天上掉馅饼砸准了，……等等。确实，自学考研是难上加难的事。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是二丽的性格。她不能听天由命，不能畏难退缩。天道酬勤，有志者事竞成，这是她的座右铭。 七 二年的刻苦自学，二丽顺利通过了硕士研究生的招生考试，拿到了肾内科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正式踏进了高等学府的校门，一直是编外学员的她，终于加入了正规军的行列。 三年研究生的学习，与专业院校考进来的同学比较，无论是各科成绩，还是研究课题二丽都毫不逊色。做实验她不敢有半点马糊，有时某个关键点卡了壳，反反复复过不去，心里着急，也有哭鼻子的时候。她带着问题查阅浩瀚的资科，到处请教求救，给外文作者写信索取原文进行比对……。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苦心人天不负，每次实验都圆满完成了。她是导师的得意门生，导师带着她参加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的研究。她题为《垂体中叶素在缺血再灌注损伤大鼠中的表达及意义》的论文，在《中华肾脏病学》国家级刊物上登载，这是她们科的学生论文首次在此刊上发表。还有题为《肾脏疾病相关知识认知状况及影响因素分析》的论文发表在《肾脏病学（国外分册》的刊物上。 （接下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