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躲冬

向海（杂文小说随笔）

　　享受温暖一直是老年人的向往和选择。他们呆着四季如春的城市里，以一种怀旧的心情述说着冬天。 --前引

01

　　去年初冬，顶着惶惶疫情，匆匆海南行，生怕一个令下来，被隔千山万水。尔后，安逸下来，一直到五月酷暑逼来回归。不知不觉中，时光就这样带着几番思量悄然离去；当季节之景又换了一幅模样时，才明白冬雪春花就这样不停地在眼前飞速离去。时光煮雨，眨眼间，妥妥的一个冬天，在季节中缺席。

在那里，早晚遛弯逛市场，按图索骥找美食；周身被温暖包围，不知是何季；满眼的绿树鲜花，有了审美疲劳。每天的电话铃声，退潮般次第衰减，放松休养，再洗洗肺。素昧平生的环境人群，无所事事的清欢悠闲，便有了隐世的味道。

　　也就在那里，亲朋好友为我“一甲子”庆生，渡过在职的最后一段时光，终于晋级靠社保养着的“不劳而获”一族，成就“年轻”的小老头。老字名正言顺冠顶，不管你服不服老。

　　老伴与我同年，生日只比我小两天，于是便选取中间的一天做为共同生日。宝妈宝爸送了礼物，一对折叠手机，看来也费了心思。

　　登机踏上归程时，心里难免有点不平静。异地滞留那么长的时间，中间跨过好几个重要的节日，人生首次啊。天气很好，一万米的高空，天色湛蓝，俯瞰云朵如棉团团，如雪峰连连；城市、农田、山脉、森林、河流隐约可见；一池池的碧清，一垄垄的麦青，一山山野花的绽放；继而被一条条笔直的、弯曲的公路江河纵横，大地变成了一幅幅巨大的龟背图。

如水的夏日或明媚或炙热，散发着淡淡的湿润，再好的文字，也无法破解里面蕴藏着的神奇和美好。再说，这大好河山岂是我这肉胎凡眼随意就能洞穿的？

02

　　享受温暖一直是老年人的向往和选择。他们呆着四季如春的城市里，以一种怀旧的心情述说着冬天。距离产生美。这种美是以时间漫长的流逝作为代价的，再精致独特的文字，也难以描述悠悠世俗烟火的风景。沉寂其中，家乡再贫困，再寒冷，也会呈现出一种暖色的温情。

　　人一旦老了，就喜欢抖落过往。于是抖音视频里，常常出现这样的画面：黄昏夕阳、炊烟袅袅的乡村、爸爸在劈柴、妈妈在烧火炖着酸菜肉、河里的孩子、古老的游戏……。那个年月，一天到头，一月到底，一年到终，肚子都填不饱；那个年月，生活就是生下来，努力活下去，一心只奔着一个主题：吃，心无旁骛。

视频的背景音乐，一定是煽情的、能被亿万众人喜欢传唱的经典老歌。音乐的魅力，就在于能锁住记忆，未来某时某刻，不经意间解封，让怀旧的人们，仿佛从时间的这一头，一步迈回了过去。

　　现实中很多人怀旧，宁愿吃苦受穷，也想回到过去。也许他们思念的，不是故乡本身，而是人生过往；家乡老去的父母、家乡的邻居同学、家乡的哪个山坡、伴随童年的小河、年猪的味道等等。凡此，总有一种，能对上你的私密，触进你的心底。

　　洪波一家，冬天本打算在青岛度过。架不住再三蛊惑，高姐首先活心，带动了洪波一起南行。初到海南，洪波体胖，怕热，嫌风大；高姐胸闷气短总感冒，各种不适应，情绪有所波动。过了一段时间，才渐渐适应。现在的岛上，有不少东北人，夏天在北方，冬天去南方，看着挺潇洒。但人毕竟不是候鸟，橘生淮北则为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无论是南方人还是北方的人，其基因已经决定了在哪里生活更合适。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水土不服”。量体裁衣，不要全信所谓的“养生”“长寿”说。

　　因一人，爱一城。气候只是外在，不仅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生活态度，只有心里喜欢才最重要。精神生活需要好“气候”，更需要“候鸟”。

03

　　外孙女四岁，看姥姥终于回来，立马虎扑，嘴里大喊姥姥，听着是捞捞，耍怪着。然后，才轮到跟姥爷打招呼，不情不愿的拥抱一下，贴贴脸。

我在五十五岁时当了姥爷，邀三五好友，置小酒同乐。朋友故作惊奇，你看上去很年轻啊，不像啊！这或许是一种“国夸”，其实与“国骂”有着一拼。但是心里仍然美滋滋的，龇着大牙傻乐着：小女结婚五年才要孩子，要不还年轻。朋友又说：就是没当爷爷的命啊！有一个女人半是得意半是鄙夷地跟进一句：嗯，心更年轻！一口鱼刺险些卡住。

　　我父亲当姥爷是四十五岁，现在已经光荣地成长为太姥爷了。重孙在京都，各方面都非常优秀，这些他都不知道。后来，有人烧纸告诉了他，想必是偷着乐过。老一代人，爷辈时都身兼两职：爷爷、姥爷。因为他们都有儿女一堆一群。我这辈子比不过他们，只能当姥爷。

　　有人证，赖是赖不掉的。计划生育是国策，那时还是进步青年，立马光荣地办了独生子女证。不办不行啊，否则提薪提职啥的，你想都别想。什么都有说明书，只要人生没有。如今，政策放开了二胎，可是年岁不饶人，那个说我心更年轻的人已不再年轻。这让人遗憾，更让人悲哀，人有情有什么用呢？架不住时光无情啊。

宝宝出生，除了这个冬天，基本是姥姥看大的，跟姥姥很是亲近。不喜欢去奶奶家，说是奶奶长的不好看。这理由，实在不能跟人家说的。过了三岁，疯狂的喜欢上了兔子，因此，不管是玩具发饰，还是衣服鞋帽，甭管是白兔、蓝兔、紫兔，家里泛滥成灾。家里人不能叫她大名，一律叫小兔子，连姥姥也成了老紫兔。当然，老师除外。

　　前一段时间患了甲流在家，再去托儿所，吃饭要喂，还能哄着阿姨抱着。宝妈毫不知情，直到两天后阿姨跟妈妈说，要注意培养孩子自理能力，吃饭时大人不要管。宝妈很惊讶：宝宝早就自己吃饭啊。当得知真相，宝妈哭笑不得。

　　连哥倒是当了两个女孩的爷爷。二宝性格很是跳脱，面对大她四岁的姐姐，总是怀着各种不服，爱动手动脚。问她能打过姐姐吗？她豪不犹豫的说：那得打打看。见到爷爷，总爱说黑你俩钱，有各种奇形怪状的要求。超市的雪糕，低于五元钱，那是不行的。

连桥家的悦悦，爬高就低，上蹿下跳，毫不惧色。自从看了电视剧《西游记》，便喜欢上了大圣，天天舞枪弄棒，指东打西，最近又扛上五齿钉耙，上节目扮演二师兄的角色，妥妥的女汉子风采！十分难得的是，在近期的演讲中，口齿伶俐，落落大方，深得好评。爷爷满脸得意，很是骄傲。

　　当姥爷其实也是蛮好的。“来，让姥爷抱一下。”宝宝清脆的笑声，是天籁之音，是天使之乐。清晨迈步，朝霞满天。傍晚溜弯，姥爷背手在前，身后宝宝也背着手东张西望，果果小跑跟着。既然当了姥爷，想必离“老爷”也差不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