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

邓星明

　　小学分为初小和高小，小学一年级至四年级称为初小，五年级至六年纪称为高小。

我的初小就读九江公益小学，这所学校现已不存在，说起它的名字，一般人可能听都没听过。它的位置即现在育新小学。学校面积不大，据说是建国后在广东会馆岭南小学基础上改建的，学校只有4个年级，每个年级甲、乙两个班，每班50人左右，算起来全校四百人左右。取名公益小学，大概有公益的意思吧！

当时教育部门规定入学年龄7岁，我是1948年中秋节出生，按阳历差不多9、10月。记得1954年，我只6岁多，不到7岁。父亲带我去报名，我个头不高，人倒机灵。报名人员看我不到读书年龄，个子又小，要我明年再来。父亲又是递烟，又是说好话，报名人员还是没同意。父亲后来说了一句“你别看年龄小，他还上过私塾，将来成绩跟不上，我就领回家。”报名人员这才松口：“那就报个名，试试看！” 这样我6岁入学了，所以我一直比同班同学小一岁。

说起私塾，我5岁时，有天父亲说带我去念书，我很高兴，跟着父亲屁颠屁颠走出家门。出门时，父亲从家里拿一个板凳。我跟着父亲从后门出去，七拐八拐，走进一户人家，记得是间老屋厅堂，一位老先生在上课。父亲跟老先生打个招呼，就在教室后面放下板凳，叫我坐这里听课，父亲就走了。

此后，我每天都来这里上课，老先生讲一些古今贤文，教学很严厉，经常叫学生到台前背书，没背上的用戒尺打手掌……我读私塾时间很短，记忆也很模糊。

公益小学给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是班主任史老师，一位中年男人，慈祥温和，对学生十分关心。后来我到二中读书，发现史老师在双峰小学看门，为此很惊讶。每次我遇见史老师，都恭恭敬敬喊一声：“史老师好！”

二是班长李树平，在班上年龄偏大，长得高大结实，坐在最后一排。遇见下雨下雪，他都背我送回家。公益小学离我家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钟。李树平为啥送我，是史老师安排的，还是自告奋勇的，我不知道。但李树平背我踩着雪地“咔嚓咔嚓”情景至今历历在目，李树平不知现在哪里，真想见他一面。

　　三是结识了一帮同学，如章南华、钟一鸣、黄国栋、钟安南、柳秋香等。我和章南华初小、高小、初中及大学一直是同班同学，知根知底，关系密切。钟一鸣70年代中期当司机，开始开货车，后来开轿车，是当时令人羡慕的职业。1978年我结婚唯一的婚车就是钟一鸣从单位借来的。黄国栋是班上小帅哥，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和我一起下放茅山头，后来当中层领导。钟安南兵兵球打得特别好，后来一直在九江三中当老师。柳秋香是我们班小美女，能唱会跳，担任文娱委员，后来在湖口工作。

有一次，史老师组织我们看苏联电影《丹娘》，影片讲述卫国战争时期，一位名叫卓娅的漂亮姑娘参加游击队，后来在战斗中被捕。敌人严刑拷打，逼她交代谁是上级，卓娅宁死不屈。德寇用各种方法折磨她，其中有个镜头，德寇士兵穿厚厚棉大衣，用枪押着穿着单衣卓娅在风雪中行走，卓娅光着脚，昂着头，挺着胸，大义凛然地踩着雪往前走……这个镜头深深印在我脑海中，以致影响我很多年。此后在学习上生活中，只要遇上困难，或生病发烧，或肚子疼痛，或读书疲乏，脑海里就会出现这个镜头，立马增强勇气和力量。可见视觉镜头对少年影响多么大！

2018年，我去俄罗斯旅游，参观新圣女公墓时，导游指着一座墓说：“这就是当年苏联女英雄卓娅的墓地”。我怀着崇敬心情凝视良久，向墓碑深深鞠躬，向这位曾给我勇气和力量的女英雄致敬！

　　公益小学读书期间，正值全市开展“除四害”爱国卫生运动，老师要求每个学生都要参与。所谓“四害”，即苍蝇、蚊虫、老鼠和麻雀，学校要求我们每天把消灭的“四害”交到班上登记上报，更激发了同学们的热情。“四害”中麻雀、老鼠、蚊虫都比较难消灭，唯独苍蝇好打。

一时间，每人一把苍蝇拍，一个小瓶子，走那带那，把打死的苍蝇放在小瓶子里上交。后来苍蝇消灭得差不多了，大家就涌进厕所里去打……现在想来不免好笑，当时却非常认真，非常虔诚。

后来听说，麻雀是益鸟，专吃害虫，消灭麻雀是错误的，我们才恍然大悟。公益小学一次庆元旦演出，压轴节目是歌舞表演，最后造型时，由一男一女两个小学生扮演和平鸽，头戴鸽帽，从后台翩翩起舞，飞到台前……我有幸被选中，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上舞台。

　　我的高小是在柴桑小学读的。该校座落九江大中路，离我家很近，走路大概几分钟。我读高小是1958年至1960年，正是“大跃进”年代，当时满街的宣传画及大标语都是“总路线万岁！”“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全民炼钢，为完成1070万吨钢而奋斗！”“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在这种政治氛围下，居委会号召居民献钢献铁。

一天，来了一群人，把我家一个铁床拆卸走了，把巷子里所有护窗铁栏敲下来，说是献给国家炼钢炼铁。居委会主任领着一帮人敲锣打鼓，到各家各户给捐献者戴大红花，弄得非常热闹。柴桑小学也有炼钢任务，一动员，全校师生都行动起来了。学校操场成了炼钢场地，堆满木柴、焦炭、废铁等，还砌了一个小高炉……当时我们什么都不懂，在老师带领下，用泥巴糊在一个木头模具上，做成一个个象炮弹一样的泥坩锅……现在想起来，真是笑话，这玩意儿怎么炼钢炼铁，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觉得不可能。当时可是举全国之力干这种荒唐事，而且兴师动众，热火朝天，加班加点，夜以继日。我们这些学生更是极其认真，不怕吃苦，跟着老师跑上跑下，忙前忙后……

大概闹腾了几个月，有天上学，发现操场上“小高炉”等炼钢设施全部撤除了，只看到一块很大很大的铁疙瘩放在操场。这可能就是学校闹腾几个月炼出的成果。这块铁疙瘩很大很重，放了很久才搬走。有时我想，这个铁疙瘩里，说不定就有我家那个铁床及铁栏杆……

我记忆最深的老师有数学老师洪汉华，他年轻帅气，讲课生动，富有激情，同学都喜欢他。还有少先队辅导员罗焕文老师，工作热情高，经验丰富，把少年队活动搞得有声有色。那时我们盼望“六一儿童节”。“六一”那天，早早起床，上身白衬衫，下身黑裤子，脖子上系红领巾，走在去学校马路上，引来许多路人眼光，自我感觉特好。

每逢“六一”那天，学校都要举行庆祝活动。罗老师也系上红领巾，在台上主持仪式。领头由少先队大队长手持少年先锋队队旗，两边护旗手，行少先队队礼从队伍前面走过。然后是鼓乐队，由七、八个鼓手与几名号手组成，随着鼓点节奏整齐通过。少先队干部都配有白底红杠臂章，大队长三条杠，中队长两条杠，小队长一条杠。可惜我连一条杠都没挂过，看见那些带杠的人特别羡慕。

　　六年级时，我在母亲抽屉里发现一本《青春之歌》，很好奇，翻看起来，谁知看着看着，被书中的林道静、卢嘉川、余永泽、林红等人物故事深深吸引。书里除了革命斗争，还有爱情描写。母亲进来时，我赶紧放下。趁母亲不在的时候，我就躲在房间看，竟然把这部四十多万字小说看完了。《青春之歌》是我看的第一部小说，从此养成爱看小说习惯。

　　小学期间，我还有看小人书爱好。我家附近有两家小人书屋，里面有许多书架，地上有长条矮凳。书架上摆满各式各样小人书，一分钱看一本，随便选看。我的零花钱大部分都化在书屋里，每逢星期天，在这里呆上半天，甚至一天。

我记得《三国演义》60本系列小人书就是在书屋看完的。小人书画面配文字，非常吸引人，只要翻看，立马吸引，看得全神贯注，看得津津有味。那种感觉非常奇妙，我对文学爱好大概就是从看小人书开始的。

　　我的小学，离现在已有六十余年了。由于年代久远，许多记忆显得模糊。

1960年秋季，我小学毕业。不久收到九江大学附中（九江二中）录取通知书，告别小学，进入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