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复行行（八）

许平

行行复行行（八）

一偕战友蓝田汤峪纪行

许平

“水声鸣石濑，萝影到林轩”。数日前之行，今犹记之。下笔之时，水声潺潺在耳，林涛阵阵在耳，山花历历在目，鱼香醇醇在舌。看官上眼，随吾行之矣。

先是森林伉俪驾车赴蓉，与佩聘伉俪汇合游历蜀地。后去德阳与老白张克谋汇合，览三星堆而不得，又行至广元而分手，老白伉俪迳往金城，森林将佩聘邀之秦地。过咸阳略事休息，又往长安而去。却是青海人不惯秦川夏季的“热”情，坐凉房且大汗淋漓，叫苦连天，言说比温江有甚，于是就森林处勉强一晚，只得森林安排次日赴蓝田进山，一图清凉。次日吾咸阳地铁至长安，森林驾车至地铁口迎候，又有森林夫人，一车四人，遂往蓝田而去。

南行数十公里即至蓝田县城，老地方一一独秀小吃，亦为蓝田一名气馆子。坐定，森林点菜，却是一桌饸饹，芥末辣油凉拌一碗，每人羊血、臊子各一碗，又油塔一盘，也算蓝田招牌。饸饹不论，实际与陕西各地无甚差异，唯油塔原是三原的名气大，“老黄家”的吃过多次了，印象好。今日蓝田油塔亦不输三原，精白柔韧的面剂，一层一层地堆为塔形，筷子上去抖散了，体积增大数倍。入口劲道又有油盐调货的香，后味悠长，确为一绝。

饭毕，登车行。按森林计划，今日应是“蓝田三部曲”，一吃饸饹二泡温泉三进山吃冷水虹鳟鱼。既一曲奏罢即行二曲，往汤峪镇泡澡去也。

行不及远，即为“汤峪温泉碧水湾”。此处居终南山根，南高北低的一个斜坡之上。在停车场收费员的协助下，找一处树荫下停好车，步行入内。过了一座桥，桥下即哗哗作响的汤峪河，又过一两壁绘画的过屋，却是一宏敞的大院。院南高矗戏台。雕鿄画栋，五彩俨然。又有对联一幅，上联曰“罕乎大唐盛地终南独秀神泉灵异御赐天下名汤”，下联曰“壮哉人间乐园波心融慧碧水显圣妙语惊世仙境”，横批“唐盛剧场”。看来是唱戏之所，想年节之时，此处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粉墨登场笙弦齐鸣，一台大戏开演，何等热闹。那与泡澡有何关系乎？是泡了再听戏还是听了再泡欵？说不清，总而言之，当地人把这两件事归一了，都是消闲娱乐的一回事。

戏台对面，即为温泉进门之大厅。交了钱，入内更衣沐浴，却是泳衣出来。出来即为一露天大池，水温颇高。这儿冬天是好地方。晒着太阳，泡着温度高的水颇惬意，此时正值夏季，火辣的太阳如炙似烤又高温的水，谁受得了！于是寻树荫遮凉处。此处原是依山而建，底下是河沟，下了坡，依坡多有几个小池，水温仍高。只有最下面一大池，39度，又有树荫遮疪，于是人滿为患。水清澈，游泳吧过小过浅，只好仰身泡着，又不清凉，所以冬季泡温泉是合适季节，夏季泡，有点不合时令。花了钱，硬着头皮泡吧，人多正好聊天，知道了附近几个人的大概情况，老头老太太们的好去处。一个时辰余，颇无聊，起身出池，沐浴更衣往山里而去。

目的地是“古道羌寨”，距汤峪镇十余公里，属镇第一组。山道狭窄，虽经拓宽修整，仍限于河道山势之逼迫，会车都显艰难。到了此处，却是汤峪河右岸，一块稍宽敞的地方，一街皆为“农家乐”，“古道羌寨”只是其中一家。一排的三层小楼，底下是大厅，食堂摆设，二楼客房，三楼自住。寬敞的门前，好停车。沿河一长溜的凉篷，凉篷下桌椅齐备。桌为食堂大桌，椅为靠背圈椅，极舒适。两山夹峙，一河径流，甫下车，已觉山风拂身，凉气逼人，遂招呼老板“小韩，后备箱取瓜，切了上桌！”，须臾人间，茶、瓜摆齐桌面。却嫌室内憋气，端去凉篷下，四人围坐，暑气顿消。

森林好吃，来了就惦记着这家的鱼。招呼后厨先做着，却是银虹鳟一条二斤多。吾等四人坐篷下，吃瓜喝茶闲聊天。河水哗哗，山风阵阵，不知燠夏，恍若爽秋。佩聘道：这才真像西宁的夏天！才舒服了！看来青海人夏季至陕，只能至此了。

自古秦岭古道有六，分别为陈仓道、留坝道、傥骆道、褒斜道、子午道和峪谷道。但此为官道，路经建设易行，沿途亦多饍宿。唯又有多条私路，可谓见峪皆可行。森林说，目下此进山路为断头路，再前行数十公里即不可往。人行攀援，翻山越沟，过了秦岭即为商洛以至湖北辖界。数万年来，古人前履，有易之者后人继之而愈敞，谓之官道，有难之者后人弃之而愈险谓之私路，正应曰“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这条进峪越㱓之路，何人探之？“江月何时初照人？”不由对初探之先祖心生敬意。

胡思乱想之中，饭却好了，一鱼三吃。生鱼片一盘，红烧鱼一盘，鱼头汤一盆，恰够四人食用。生鱼片极滑嫰，我却有心理障碍，浅尝辄止。红烧鱼极尽调和之力，鱼香与配料恰为琴瑟。更是汤好，极鲜极有韵味，按我的嗜好泡米饭最好，却未蒸饭，下次来一定招呼饭前先蒸好。

几瓶啤酒下肚，已是胃胀肚圆。抬头四望，青山俨然，画图一般。东西夹峙，早九十点才见太阳，下午四五点已日落西山。满山的绿树，松柏桧榉杨柳槐榆等等不一而足，清风中摇曳着光影。又风中夹杂着花香树香草香以及河水的腥香，扑鼻入脑入肺。顿觉腋下轻凉，身心俱爽。噫吁，神仙何异！

闲聊无事，忽思未知河道如何，遂起身往凉篷围墙旁探路。一望而知原有水泥石阶，只是最下几级已被洪水冲毁。越去放目，不远处石桥弯月，河道中乱石嶙峋，一河流水清可见底，水声潺潺。吾自幼即喜嬉水，尤喜河滩青石杂乱中濯足，及长，顽性不改，于彬县东河中赤脚嬉戏不疲，入夏之时，每日不辍。洗衣只是幌子，洗人才为真事。今见此景，不禁大喜，急呼三人，撂碗筷，速来河中一嬉。三人闻听，速至。脱鞋袜，挽裤腿，齐入河中。沁凉河水，掠胫没足而过，不禁呼曰：爽哉！森林喜蒐石，遍河道翻之一得，不时呈我一阅。佩聘亦乐之，只是略有生疏。惟忙了森林夫人白女士，镜头连连，摄下不少珍贵瞬间。想前日吾与森林及夫人三人，过眉县下河立其中吃西瓜，彼时雨过三日水犹浑浊，今日之水，碧冽透明，更增玩趣。于是四人河中趟来趟去，玩累了，偌大磨盘石上坐定，足仍在河水中歇息。不禁后悔，泡何温泉？早来此处，泳衣换之，就近潭中一游，何乐其甚！泡凉了，晒太阳。晒热了，泡凉水。此方为真消暑之方。遂议定，下次来迳往此处，依计而行。

山中日落早，不觉夜色阑珊，桌上犹有酒菜。忽生一计，不走了，今夜宿了。招呼老板开房，老板闻之喜上眉梢，急急准备。只是森林埋怨：早说住下就能喝酒了！此为吾之过失。下次来就无此疏漏了。四人海阔天空聊至夜静，空旷的山中，惟有水声与林涛。老板伺候着我们，趴桌昏昏欲睡。不好意思再聊，遂往房间安寝。

是夜清风入室，凉爽舒适，被褥干净，万籁俱寂，由不得一入黑甜乡，早见周公去了。夜半，山风骤起，林涛如海波汹涌，耳闻之，愈添睡意，不觉一觉天明。次日即返长安，又德胜伉俪于一酒店宴请，欢迎佩聘亦籍此一聚。计有王总、楊特派、车让、兰成等十余人。宴散，佩聘随德胜住家，明日送佩聘高铁返蓉。正是：

一河清水出终南

万千暑气生长安

杯酒欢娱农家乐

战友情深桃花潭

一2023.7.6酉时写成于咸阳如是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