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自传手稿

刘翔伟

<p class="ql-block">  在老房子里,大弟发现了父亲生前写的文章,回忆他入伍前的坎坷经历,让我们晚辈第一次了解了他曾经的艰辛与苦难。这是一份真实而宝贵的资料,一定要保存好,并传承下去。我辈自有责任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悲惨经历是那个年代劳苦大众痛苦人生的缩影,是对那个黑暗的社会的控诉。这段历史不应该被遗忘。可惜他没写完。</p> <p class="ql-block">  为方便阅读,我将回忆录输入至美篇。以方便后人不忘这段历史。感谢美篇为我们提供了这个大众化的平台。它不应仅仅只有美景美人美照!它还应该是我们心灵的一个住所,一个回忆怀旧思索的精神家园!</p> <p class="ql-block">一. 战乱和去广东</p><p class="ql-block"> 我家地处冀东地区,每次战乱,我家乡都没躲过。冯玉祥兵变,直鲁战争,33年日寇进关……。每次战争我家都遭兵劫。一次,直鲁联军与国民党作战,把我家的车马抓去运送给养,我哥哥赶车几乎丧命,后来我哥把车马扔掉,只身逃回家。由于车上套了我村地主周增的一个马,后来周增非要我家陪马不可,当时我家的车马全都丢了,跟谁去要?当时也没处讲理,经人说和我家赔了周增40块银元。家中经过几年的战乱,也越来越穷了,甚至连饭都吃不上,东借西借,还借了高利贷。没办法,卖地还债。家中仅有的几十亩地越卖越少,粮食不够吃就租地主家的地种。谁知租地剥削更狠,全家劳动一年,收成还不够交租的。由于家境困难,我的母亲过早的离开了,我们那时我才14岁。1932年日本兵打进关内,我家又遭到了一次洗劫我的舅父在这场战乱中,被日寇用刺刀扎死,舅妈不久也死去了。</p><p class="ql-block">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我爸带着我哥和我嫂支撑着这个家。嫂子是农村妇女,自私自利,带我们非常刻薄。那时二哥已经给地主家去做长工了,一次父亲把我叫到他身边,对我说:“你们都长大了,家中没粮吃,你又在外面跑过,还是自己到外面赚饭吃吧,不然在家你会饿死的…”。我听了后含着眼泪点点头我说我去广东,找我姐夫去。</p><p class="ql-block"> 当时大姐夫在广东韶关的一个富国煤矿做矿工。1934年春,我父亲借了26元银元,叫我随同我的乡亲们踏上去广东的路程。从唐山到塘沽乘日本轮渡,经大连青岛上海,厦门汕头香港到达广州,途中走了18天。在船上受尽了凌辱,每到一地,都必须经过海关翻包搜身(怕带私货)动不动就挨打。由于海上风浪大加上饮食不好,大家都晕船,我的一个同伴(姓王)在途中生病,到韶关就死了。到韶关后,我们又坐矿上运煤的小火车,大约八,九十里地进了山沟才找到了煤矿。山沟里除了有矿井和几个工棚外,没有任何建筑,也没有人家,非常凄凉。山上的青草都比人高,到处是蛇虫鸟乱叫,倒很热闹。到那以后,老乡见到我们如见亲人一样,问这问那,当日由我姐夫付会然安排我们住下,停了几天,找到矿上的工作。由于我还年轻,不会干重活,叫我到井下摇风车。工人在撑子面上刨煤打眼放炮,那里没有空气,我就在离工作面很远的地方摇风车,使空气吹进工作面。由于我在井下害怕,又不知道东西南北,干了几天我就不干了,在井上推小车运煤。那时住的是工棚,用席子搭的。南方天热潮湿,大部分人身上都生了疥疮,奇痒难熬,用手抓挠,皮肤都破了,浑身流淌着脓水。南方蚊虫小咬多的惊人,蚊子像苍蝇一样大,白天也咬人。另一个问题是吃饭的问题,吃的水都是从山沟里流下来的。上游洗衣服大小便,下游照样吃。所以我们除了浑身长疥疮外,还拉痢疾。矿上有卫生院,去看病给的药也不管用。总之,在那里生活更苦,比起学徒不知苦多少倍,工人病死的事儿经常发生。在那里干了大约八九个月,实在受不了那个罪,后来我自己做工赚了几个钱我姐夫又给了一些钱,加上老乡帮助我,大约有六七十元,我就带着回家了,回家的路上有同伴没有钱向我借,我又借了别人二三十元,以后各奔东西上哪去要啊!记得借我钱的是丰润县城城关的胡广安,我曾到他家去讨过,一看他家穷的叮当响,哪有钱还我呀,就不了了之了。</p><p class="ql-block"> 到家后仍是没吃没穿,记得一个叫于振营的(富裕中农),当着我的面对别的农民说人行天下,吃饭总吃饭,狗行天下吃屎总吃屎。当时我一听气的不得了,我就骂他说:你连狗都不如,狗还敢行天下,而你这个地老鼠最多也是在这一亩地里偷粮吃,最终还得钻地洞,不敢见人…。说的那人灰溜溜的走开了,边走边说这孩子不懂事不懂事。</p><p class="ql-block">二 . 去秦皇岛</p><p class="ql-block"> 1935年我18岁,由于17岁去广东,没赚到钱,在家仍无出路,父亲又托人把我带到秦皇岛,找到姓梁的人,他开一个小饭馆。这个饭馆还挺像样,一共有十多个人,能做各种菜,吃饭的人不少。我在那里学跑堂,也就是服务员。客人来了,首先端上一盅茶水,然后问吃什么,问好了以后喊一声,灶上的厨师听到我喊“一盆肉丝面”,他马上就做好,把大勺一敲当当响,我就去取;又喊“溜肝尖,一壶老白干”……做跑堂外表得好,穿的要讲究,长得像样,会算账,会说话,旧社会叫“花档”,这些条件我都具备,所以老板对我很满意,每周分一次小费。客人吃饭时尽量达到他满意,送茶水,送毛巾,擦手脸。那时下馆子吃饭都得给小费,当客人走的时候,我就喊一声“两毛小费”,这时全体人员,灶上的厨房的人都要喊一声“谢谢”,已示客人大方。在那里干的挺好,但是条件也很艰苦,夜间我们没家的人就住在老板家,白天吃饭的屋子变成了宿舍,桌子变成了床,两张方桌一拼,正好睡在上面。早上起床把行李一卷,送到后屋也就是老板家住的屋子,然后就开始收拾屋子,扫地,摆桌子,擦桌子,擦玻璃,反复把桌子擦的干干净净,就开门营业了。每天都是这样,早晨五六点钟起床,晚上到11点以后才能上床睡觉。老板为了多赚钱,不到十点多,不许关门,关门以后我们才能吃饭。这样天长日久,我也受不了,实在太睏了。一次早晨因起床慢了一点,老板就批评我一顿。我这个人天生自尊心强,干活行,你训我,我不干,于是我就和老板吵了起来,老板气坏了,我也气哭了,我说这样我干不了,他说不干就滚,我说滚就滚。就这样离开了。后来老板又派人去找我,叫我上班,我坚决不干,这样在秦皇岛干了不到一年又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从13岁到18岁,5.6年的时光一直东跑西跑,罪没少受,但到哪里也没赚到钱,那时只怨命苦,家里人(哥哥,嫂子)风言风语的说我不能吃苦,没出息。实际他们并不知道,在那种旧社会,穷人走到哪里也是最下层,谁能看得起你这穷小子。卖苦力赚钱,被老板把头剥削,工人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我确实也有点骄,不愿当牛做马,只能是你对我刻薄,我不给你干,想找一个顺气的地方干活,谁知在那个人吃人的社会走到哪里也是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老板把头不是靠喝工人的血,而养肥了自己呢?</p><p class="ql-block">三.东北六年</p><p class="ql-block"> 1)关口办证。 1937年,我19岁,在家实在生活不下去了,那时家中日益贫困,家中几乎没有隔夜的粮。我有一个乡亲在吉林省九台县裕东煤矿下井。为了不挨饿,我又到东北吉林去找我的朋友韩开勋。岂之在那个年月,想找出路是难上加难。山海关是中国和满洲国的交界,从山海关去到满洲国得办入境证。旧社会的警察没有不贪的,你要想办成一件事,不拿钱是办不到的,我自己带的钱又不多,但是不给警察好处也办不成,所以在山海关办证处跑了两天,花了一些钱,又照相又按手印。办证机关是日本鬼子和中国人混合办公,日本鬼子不大懂中国话,弄不好就挨耳光。记得当时办证条件,一是身体检查有无传染病。二是照一张照片。三是按指纹(十个手指全按)。还要说明到满洲国干什么去?谁是你的保人?等等,诸多的手续,弄不好,打一顿耳光推出门外,就没办法到东北来了。我由于在外边闯荡几年,对一些问话都能很快的答上,并且会写几个字,所以办证比较顺利。我在旅馆内看到不少山东人闯关东的,都是由于过不了这个关,困在旅店中,有的生病死去。旅店里那些穷人真是寸步难行啊!我得到入境证后,就有要饭的乞丐专门等在门外给我贺喜:大叔,你太幸运了,给点儿喜钱吧!</p><p class="ql-block"> 2).到裕东公司。</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从家里出关时是春天,已过了清明。家中很暖和,已脱掉了棉衣,谁知坐火车一到奉天(沈阳),就开始下雪,到长春下火车时,雪已至几寸深,并且连续的下。在长春买了到九台的火车,到九台营棚子已天黑了,我身上穿的夹衣冻的不得了,营城车站只有几家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煤场急忙跑到煤场,找到了煤场的人说明情况,他看到我很年轻,一问还是老乡,就留下我在那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个老师傅又借给我一条棉裤并告诉我去煤矿的小火车,我坐上小火车到了煤矿找到了韩开勋,谁知他也失业了,在一个叫李旭焕的老乡家帮忙,李旭焕开肉铺杀猪卖肉,韩开勋把我介绍给他,他认识我家老人,把我留下了,我那里住了三四天,韩开勋又把我带到了十几里外的马鞍石场,住进了席棚。那时的工人处处都是最低下的,把头是阎王。每天干十多个小时的活,干了三个多月一算账,倒亏了把头几元钱白干三个月,不但没赚到钱,还得交饭钱,一看不好,我和几个工人就不干了,随着年长的工人到营城车站给日本人做基建工人。后来又到长春(那时叫新京),在长春又干了半年多到秋后。天冷了,基建停工,又随一个姓李的把头到长春路北,租了一间房子,住在铁道北猫冬,白天有时到煤厂装麻袋每天能赚七八角钱,够吃饭的了,把头在家给我们做饭。</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时我们共有七八个人住在一间小屋中。那年(38年),在长春过的春节。开春逐渐暖和了,李把头也包不到工作,我们想干活没活干。后来有一个姓范的把头找我们这伙人,给介绍到吉林市去工作,李把头是山东人,很善良,分手时看样子他很难过,不愿我们离开他,可他又找不到活儿,也没办法在吉林干了七八个月,眼看又到冬天了,搞基建,冬天没活干,当时一个姓郑的把头招工,上山伐木,其名义是给日本株式会社去干活,到北滿嫩江县西北小兴安岭。我们又坐火车到黑龙江省嫩江县,在嫩江县过河,马车拉着锅等炊具还有我们工人的行李,我们跟在车后面步行一共60多名工人。(没写完)</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忆征途</p><p class="ql-block"> 从事革命几十秋,</p><p class="ql-block"> 为求解放争自甶。</p><p class="ql-block"> 战场拼搏流血汗,</p><p class="ql-block"> 杀敌立功壮志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胜利建成新中国,</p><p class="ql-block"> 空军建设展宏图。</p><p class="ql-block"> 不为名利埋头干,</p><p class="ql-block"> 愿做人间红蜡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政治风云不断起,</p><p class="ql-block"> 大风浊浪任沉净。</p><p class="ql-block"> 精力耗尽人已老,</p><p class="ql-block"> 笑迎喜鹊唱枝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另一首</p><p class="ql-block"> 人生一世几十秋,</p><p class="ql-block"> 奔波劳碌汗水流。</p><p class="ql-block"> 客观规律不能改,</p><p class="ql-block"> 生死离别自古犹。</p><p class="ql-block"> 有人一生庸碌劳,</p><p class="ql-block"> 有人荣耀似风流。</p><p class="ql-block"> 帝王将相今何在?</p><p class="ql-block"> 统统入地变糞士。</p><p class="ql-block"> 1996.8.26.</p><p class="ql-block"> 于78周岁生日</p> <p class="ql-block"> 卜算子</p><p class="ql-block"> —看光明</p><p class="ql-block"> 太阳已平西,</p><p class="ql-block"> 光辉依旧浓。</p><p class="ql-block"> 已是黄昏光尤盛,</p><p class="ql-block"> 人间重晚晴。</p><p class="ql-block"> 无意苦争光,</p><p class="ql-block"> 世间无永昼。</p><p class="ql-block"> 待到日落星光亮,</p><p class="ql-block"> 明朝更光明。</p><p class="ql-block"> 2006.8. 八十八寿辰</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