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红军杨叔叔(四)诀别

李班主

<p class="ql-block">文 / 李班主</p><p class="ql-block"> 图 / 网 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院儿里还有一位红军叔叔,也参加过长征,还曾经做过周·总.理的贴身警卫。文革期间,他被邀请到各单位做传统教育报告。当时也有人邀请杨叔叔出去做报告。杨叔叔曾在中央警卫团任职,保卫过延安和党的”七大“,文革期间,《保卫延安》成了所谓的“大毒草”;杨叔叔进·藏·平·叛·剿·匪过,而平·叛·剿·匪又是军·事秘·密。但是长征路上总有可以说的吧。杨叔叔还是不说,总以各种理由婉拒。他这个人,对外面这样的事不太上心。</p> <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晚上,我感到浑身上下不舒服,就跟兰兰说了,兰兰去叫她爸。杨叔叔到我们房间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发烧了。”回到他房间,杨叔叔就打电话,接通了卫生科值班室。我听到杨叔叔大声说:”李~~的姑娘,发烧了,还说大腿沟疼啊!”</p> <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儿,军医王叔叔来了,从卫生箱里拿出体温表查了体温,详细问了病情,说是腹股沟淋巴结发炎,开了药,还打了一针。第二天,我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在分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享受军医夜晚上门诊治的待遇。以前都是自己去卫生科看医生。</p> <p class="ql-block">  1971年5月,我的大弟弟不幸在汉江溺水身亡。那一年,他不满十一岁,我不满十四岁。这场灾难,让我对生命,对死亡,有了彻骨的认识和恐惧,对鲜活生命的离去有了痛楚的体味。</p> <p class="ql-block">  第三天,我去了火葬场,说是跟大弟弟道别。可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地方。一个工人提来一包东西,在我面前摊开。我也不知道那包白森森的竟是弟弟的骨灰。傻傻地看着那人用一把很小的锤子,把一根一根白白的东西敲断,然后装进了坛子。我迷迷糊糊回到家(杨叔叔家),不想说一句话,兰兰、杨叔叔、芦阿姨也都不说话。家里很安静。长大后,我才懂得,有一种体谅叫不言。</p> <p class="ql-block">  晚上我睡不着,脑海里一大片一大片,全是白天看到的迷惑不解的白东西。当我突然间明白过来的时候,伤心、恐惧,各种未尝经历过的情绪一下子堵在胸口。我说:”兰兰,我睡不着。”兰兰就陪我说说话。后来兰兰睡着了,我还是睡不着。那天晚上,我分明看见杨叔叔到我们房间来了两次,分明看见他在我床前看了两次。屋子很黑,我没有动,杨叔叔也就悄悄来,又悄悄离开了。这样一种宁静,让我深深感受到了有人知冷暖、懂痛楚的安慰,一颗被痛苦煎熬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就好像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挣扎的一叶扁舟,终于驶入了安全舒适的港湾。</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家的气氛让人痛苦难耐,我不愿回家,也不敢回家。杨叔叔的家,就成了我的避难所。杨叔叔一家人,给了我莫大的精神抚慰和鼓励。 </p> <p class="ql-block">  后来,下乡,上学,工作,结婚生子,养家糊口,我都没有多少机会回古城看望杨叔叔。可是,对杨叔叔的想念,让我浑身上下像长了针刺一样难受。有一年暑假,我终于见到了杨叔叔,顾不了一切地扑到他身上,打他,锤他,像小时候一样挂在他脖子上打秋千。杨叔叔还是那样嘿嘿笑着,一家人都站在旁边看着,笑着,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杨叔叔大病初愈。</p> <p class="ql-block">  又有几年没有回古城,可是我的心里一直都有杨叔叔,我想念他眯着眼睛的笑,想念他慈父一样的眼神,想念他蹑手蹑脚走到我身边的无声无息。</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妈妈来武汉,逛街的时候,她说:”杨老头死了”。我以为是另外一个杨姓发小的爸爸。可听到妈妈的解释,我一下瘫在大街上起不来了,眼泪不停地流。没想到,30多岁的我在他身上打秋千撒娇,竟成了我们的永诀,我真不知道他当时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我真不懂事,真是后悔。</p> <p class="ql-block">  再也见不到杨叔叔了,他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思念。虽然杨叔叔在我脑海,在我心里,却不在身边,但他是我这一生能像思念亲人那样去思念,像哭泣亲人那样去哭泣的人。</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08年8月写于武昌</p><p class="ql-block"> 2023年7月1日改于汝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