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没有父亲了，无论是赐予我生命的还是养育我成长的，他们都走了，走得义无反顾，踏山川，过江河都寻不到了。</p> <p class="ql-block"> “父亲”与我来说是个代名词，但却也有真真切切陪伴在身边的感觉。幼年时的记忆全是母亲嘴里的叙述，父亲在外地工作，很难得回家一趟，于是有了自行车前屈指可数的感觉，那时的工资只能勉强维持了家里仅有的开资，根本没有多余的能力支付其余的开销，在母亲为数不多的叙述里我只记住一件事，那就是在拮据的生活中父亲为我买下的一个苹果。母亲说那是幼儿园放学后，赶住父亲休假在家，他去接我，回家的路上一个老农在卖苹果，不是特别好的那种，我哭闹着要吃，父亲在劝说无果的情况下给我买了一个苹果，要知道那时候的苹果钱也许可以买三天的菜或者两天的米或面……</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我五岁那年，终因一场大病离开了。幼时的记忆有限，我只浅浅的记住了那个轮廓，那个消瘦的英俊的脸，再见时就是母亲去世时相册深处那张黑白照片。</p> <p class="ql-block"> 八岁时，母亲带着我和哥哥改嫁了。养父很慈祥，极好的脾气，家里兄妹三人，就这样，我们组成了一个新的五口之家。养父是做水利的，也是经常下乡不在，但每次回来总是要带些好吃的东西，那时家里数我最小，哥哥姐姐们都已经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住校不回来，于是我就成了这些好吃的主宰者。说是好吃的，其实就是现在看起来最普通不过的东西，冬天山野里的酸溜溜，折上一个整枝拿回来一颗一颗剪下来放在碗里冻起来，然后用勺子敲碎了拌白糖，绝对美味；夏天的西瓜、香瓜，带着泥土的芳香，上学走时趴在床下拿上一个香瓜，用手搓搓上面的泥，咬掉芥蒂，一路上羡慕的小朋友，你分一口我分一口；秋天的土豆，妈妈细心的挑拣，好的放在一个袋子里，有伤疤的放在一个袋子里，再不济的现吃，养父很会做土豆类的食物，女儿年幼时在姥爷那里吃到的现在一遇见就会说我还是喜欢吃姥爷做的…。</p> <p class="ql-block"> 养父喜记事儿，他晚饭后的第一个事情就是把想记录的事情记录下来，哪个孩子今天回来了；哪个孩子打电话了；今天出去遇见什么事儿了……耳濡目染我也把这个习惯保持至今，给女儿的日记我记录了十几年；</p><p class="ql-block"> 养父脾气极好，年少时我气盛，经常顶撞，养父也不跳脚，最多的时候就是和母亲诉苦，但回头就把我顶撞的事儿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养成了这个性格，遇事不急不躁，万事随和，想生气时也能一笑置之；</p><p class="ql-block"> 养父喜欢花，我又随了他，家里的阳台上，电视柜前，卧室的窗台上，书房的小架上处处能够看见大大小小的多肉，绿植，还有开着红的、粉色、黄的花。那些年父母家中的阳台上总是开的此起彼伏，很是让人羡慕。就连母亲最后的那些日子都不忘叮嘱我给花浇水，开在卧室的三角梅，在母亲病重的日子里，它也慢慢的凋落，母亲走后的第一星期里三角梅掉下最后一个花瓣一片叶子，终是将自己的灿烂赠予了母亲，它也累了！</p> <p class="ql-block"> 父亲走了四十年了，养父也走了四年了，母亲今年也要过元年了，这人世间最爱我的人都走了。尽管算是岁月悠长了，但我还是能记得那些年接二连三的亲人离去时的悲苦，从小家庭的变故让我一直都是悲喜藏于心，从不示人。养父走了，母亲病重，我伺候在身边，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坐在养父坐过的位置，我从未体验过父亲的拥抱，可就在那一刻仿佛他在拥抱我，安慰我，告诉我不要害怕离别，我偷悄悄的哭，哭过了擦了眼泪又成了没事儿人；后来母亲也走了，我身后的墙轰然全部倒塌了。每日上下班都要路过父母家，有好几次我就顺拐进了小区，停下车的时候才想起有个地方回不去了，坐在楼下看着黑洞洞的窗户我趴在方向盘上哭的稀里哗啦，哭完了擦干眼泪打着车重新上路，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宁可绕路都不敢从父母家楼下路过，我怕我会控制不住的想要继续哭下去，直到现在我从楼下路过时都会抬头看看家里的那几扇窗户，有时候我会想那个灯会不会亮起来，我如此我的女儿亦如此！</p> <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的父亲节，清晨醒来的微信朋友圈提醒着我，可我终是没有可以去说爱的那个人了。晨起的阳光并不刺眼，可我却被晃的有些眩晕，人生没有遗憾，但来日方长变成了后会无期，“我爱你”三个字何其短，但这辈子却再也不能说起…</p> <p class="ql-block"> 终是悲凉千万载，不及身前事事闻。哪怕天上繁星再多，也寻不到一颗属于自己的，前半生父母陪，后半生自己走，茫茫人海，我最终还是要归于平淡的我。若思念不及深海深，不及银河长，那一定是爱的不够，可我的思念已经穿过了马里亚纳海沟直达地壳，却，终是，再也见不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