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牧人普金荣的美篇

高原牧人普金荣

　　《我曾经的古岩旧事》（续一）

普金荣

序

长达一万多字的散文《我曾经的古岩旧事》分享以后，引起了很多关注，朋友圈、美篇、朋友、同学纷纷给我点赞、评论、建议，都觉得感同身受，但读来颇不过瘾，希望能看到续写的旧事。我也感觉不够尽兴，还有很多话、很多事想说。便另起一文，就叫《我曾经的古岩旧事》（续一）。

每次想故乡大古岩，那些遥远的旧事就会争先恐后的在脑海里浮现，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每次同学、发小相聚，故乡大古岩佷自然就成了中心话题，那些遥远的旧事，总是让我们忘记了年纪，忘记了烦恼，兴奋得抢着争着回忆。

故乡大古岩面对着绵延的白马山，背靠着挺拔的大尖山，一条蜿蜒的古岩河从村前流过。河的一边是全村人赖以生存的大片农田，另一边就是我的故乡古岩村落。

我在大古岩生活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长。小学毕业就到蟠猫初级中学读书，只有周末才回家。初中毕业到了牟定一中读高中，然后到楚雄师专读大学，都只有放假才回家。再后来工作了，虽然有十三年时间在牟定工作，但回家的时间也不多。倒是现在，虽然在楚雄工作，工作也忙，回家的时间反倒多了。

我知道现在回家的次数多了，一方面是因为父母在楚雄住不惯，坚持回老家生活。父母的年纪都差不多八十岁了，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心里总是不放心，隔三差五就想回去看看，陪他们吃顿饭，聊聊天。另一方面还是我自己这几年总是想起小时候在家乡生活的旧事，总想回去找一下记忆中的感觉。

我的家乡大古岩，现在已经是乡村振兴的典型示范乡村了。村间的道路已经硬化，还摆上了花坛，装上了路太阳能路灯，走在村里总有一种敞亮的感觉。沟渠不再脏水横流了，河岸不再杂草丛生了，东歪西倒的牛圈、猪圈拆除重建了，残垣断壁的古老房屋修整一新了，村间路旁的墙壁上，画上了有着民族特色、历史韵味的壁画，挂上了我儿时常见的诸如犁耙、镰刀、锄头、竹筛、簸箕、马灯、风柜、蓑衣、斗笠之类的生产工具。

那条我们小时候每天都要跑几趟的古老街道，虽然不再有曾经的热闹，不少的铺面已经没有人居住了，但也被修整得更像烙在我记忆深处的街道。李老头小卖部、老张家电维修铺、赵记豆腐坊、赵记羊汤锅、刘记自行车修理铺、弹棉花铺、打铁铺、柴树华缝纫店、理发店、豌豆凉粉店，这一家家的曾经在大古岩街子上有代表性的店铺，如今生动的呈现在眼前。

我记忆的闸门再也关不住，曾经的古岩旧事一涌而出，就如同昨天发生的一样。

　　我的小学是在村子里读的。那时候农村孩子都不上幼儿园，报名入学时老师让每个小孩子数数，看看能不能数到一百，还让我们用左边的手工摸右边的耳朵，看我们能不能摸得到，这大概相当于今天的“面试”吧。

简单的“面试”以后，一年交七角钱的的学费就可以在村子里的小学上学了。

村里的小学最早在一座旧庙里，还算完整。一开始的时候里面还供着土地爷和别的一些叫不出名的神像，后来就都被“破四旧”破除掉了。墙壁上还有一些壁画，壁画后来也被刷上了石灰，写上了一些口号、标语。

那时小学班级很少，一个年级就一个班。随着班级增加，小旧庙就容纳不下了，于是学校就搬到了村后的山头上。

村后的山头其实就是一座荒山，所谓学校也就是仅有一幢两层的土木结构瓦房，是刚盖不久的。不过比起那个小旧庙，已经不知好了多少了。

山头上的空地很多，老师们就带着我们平整这些空地，用了大约一年的时间，就平整出了一块篮球场，用木头支成篮球架，我们就每天在这球场上打球。山头上的篮球场没有围栏，所以稍不留神，球就会顺着山坡滚下山去，我们就得满山的去追球、找球，打球的时间还没有追着找球的时间多。但这些都不影响我们的热情，每天只要不上课，尤其是放学以后，球场上总是能看到小伙伴的身影。

我在这里读到三年级的时候，就要参加一些强度更大的建校劳动了。主要是拓土坯、到邻村背瓦，有时还要上山挑柴，在勤工俭学的山地里种包谷，满村子的捡猪粪、牛粪“积肥”。那个时候读书几乎是副业，干劳动才是主业。不过每位小伙伴都很高兴，跟家里的“大人”说我们今天要干劳动去了，仿佛自己已经成了“大人”一样。小伙伴们成群结队的满村子里“积肥”，到邻村背瓦，到山上背柴，总是有说有笑，总是争先恐后，总是怕自己比别人干得少，总是有一种自豪感洋溢在心头。

老师们也没闲着，组织村里的各种工匠、各种劳力参与到建校劳动之中。大约只用了一年的时间，校园不仅有了围墙，还增加了几幢房子，几块球场。老师和同学们还在房前屋后、球场边栽种了各种树木，光秃秃的山一下子就生机盎然了。

学校规模也扩大了。原先只有小学，每个年级就一个班，每个班也就是30名左右同学。后来初中也搬到了这里，学校一下子就变得非常热闹了。

　　我们的小学老师基本上都是民办、代课教师，也基本上都是村里和周围村子里找来的。

学校规模扩大了，教室就明显不足，于是学校就搞了“复式”教学。通常都是二年级和三年级就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四年级和五年级在一个教室上课，一边坐一个班，老师在一个班讲课的时候，另一个班就做作业、看书。

当时我读二年级，就和三年级的同学坐在一个教室上课。有趣的是有时候老师提问三年级的同学，结果是二年级的同学回答，有时候提问我们，又是三年级的同学回答。时间长了，老师也就不管了，只要有人回答就行了。不过一年下来，三年的课程我就好像学过了一遍一样，基本都熟悉了。

两个年级的同学也经常在一起玩，都处的很好，有时候我还替三年的的同学做作业，既然都能全对。我很喜欢语文，成绩也很好，但不喜欢数学，可能是因为不喜欢数学老师。

有一次我们上数学课，我偷偷用黑板擦在数学老师经常坐的椅子上扑了几下，老师坐上去的时候，一个屁股都是粉笔灰。老师站起来去黑板上写字，学生就在下面一阵哄笑。

老师生气了，就在课堂上追查是谁干的。我一开始不想承认，但是看着追查到值日生，那个值日生都急得要哭了，我就站起来说是我干的。

其实没有一个同学看见是我干的，我如果不承认，老师是怎么也想不到是我的——因为在老师心目中我是“好学生”。看到我自己承认了，老师非常生气，在课堂上严厉地批评了我，还“罚”我浇一个星期的菜地。

老师们都是有菜地，就在学校的后面，一人一块。有时候学校还会组织评比，看看哪位老师的菜地种得最好。当然，一般都是班主任的菜地种得最好，因为班主任可以经常带着自己的学生去种菜、浇菜、施肥。

就在我被“罚”去浇菜地的那个星期里，我会经常在上数学课时迟到，老师问我干什么去了，同学都回答：“浇菜去了”。老师没办法，让同学去把我找回来，对我说：“菜地不用你去浇了，以后不许再瞎搞。”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还有一次因为老师开会没有来上课，我就在讲台上“维持”课堂。当时课堂很乱，我拿着教鞭使劲的敲打课桌让学生安静，一不留神教鞭就碰到了教台上方的灯泡，虽然没有破，但把里面的灯丝碰掉了，不会亮了。几个同学就给我出主意，说是可以从一年级教室里换，不会有人知道的。我想也是，一年级不上晚自习，用不上灯泡，换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于是放学以后，几个同学和我一起就偷偷的爬进一年级的教室里，换下了一个好灯泡，把那个掉了灯丝的换上去。我们都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第二天就被发现了。

　　我们都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第二天就被发现了。

原来一年级的班主任每天晚上都到学校里住的，宿舍就在教室后面。他每天晚上到教室都会把灯打开，检查一下教室才到宿舍里去。昨天晚上他一拉开关，发现有一个灯泡不会亮，一看是灯丝掉了。他只是稍微调查了一下，就发现了我们班昨天发生的事，很快就知道了我是那个把钨丝碰掉了的人。

没办法，我只好乖乖的把那个灯泡取下来，送到一年级教室。那时正在上课，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灯泡还给了那个老师，并认真的承认了错误，表示痛改前非。

虽然学校也没有让我赔灯泡，但我的丑也是出大了，况且我妹妹就在那个班里，一放学她就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妈了。我回家后受到了我妈妈买的严厉批评。

跟老师们上山去捕猎是非常开心的事。

有一次，起老师带着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到后上去捕猎，路不远，翻过“大尖山”就到了。

起老师和其他几个老师昨天就到山上布好网，支好“扣子”了，今天就是来收网的。

到了山上，我们都紧紧地跟在起老师身后，生怕走丢了。我们走的很轻巧，一点响动都没有。我们的神情有点紧张，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其实我们都不知道在望什么。但是起老师知道，他是老手了，知道哪些地方会有什么样的猎物出没。突然，起老师做了一个不许出声的手势，我们全都停了下来，迅速蹲下，顺着起老师的眼神寻找。不远处的树丛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树枝在轻轻摇晃。我心里想，会是什么呢？是山鸡还是松鼠，还是野兔？

正当我紧张的思考的时候，起老师手里的弹弓已经瞄准了树丛外面的一个草窝。而我的眼睛还盯着树丛的摇晃处呢，以为猎物一定就在刚刚摇晃的树丛里。

说时迟那时快，起老师拉紧的弹弓已经射出去了。起老师一句话都没说就冲了出去，几步就冲到了草窝边，顺势就扑了下去。

我被起老师的动作惊呆了，没想到起老师戴着个眼镜，身手竟这样敏捷。

只一会儿工夫，起老师就已经从草丛中起身了，手里拎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

我们一起惊呼起来，快速朝着起老师跑去。“起老师，你真厉害！”我们由衷地赞美着。起老师说：“这不算什么，捕猎最重要的就是要观察仔细，要善于从周围的动静中捕捉猎物的行踪，要善于从动物留下的痕迹中掌握猎物活动的规律，这样就能捕到猎物了。"

　　我们提着刚打的山鸡，兴高采烈的继续跟着起老师走。我们心里虽然都有一些激动，但看看起老师的神情，我们都不敢出声，小心翼翼的跟着走，眼睛又开始不停地张望，希望能够发现新的猎物。

不多久，起老师让我们停下，说：“你们在这等我，别动。”然后就朝着路边的山坡快速的去了。

我们几个同学围坐在一起，小声的夸着起老师的本事，心里满是羡慕，眼睛一下都没离开那只刚打的山鸡。

起老师回来了，手里拎着两只山鸡，跟刚才那只差不多大小。

我们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了：“起老师，你太厉害了。”起老师说：“这是我们昨天支的“山鸡扣子”，扣了两只。还有一只挣脱跑了，不然可能那只更大。”一下子就收获了这么多的猎物，我们兴奋得不得了，都说：“起老师，以后我们每天都跟你上山捕猎。”起老师笑笑说：“那怎么行呢，你们还要读书，再说了，你们天天上山捕猎，那猎物就没有了。”

等我们到了一个山坳的时候，太阳快要下山了。起老师小声跟我们说：“你们藏在这里，不能出声，不能出来。”说完，齐老师就提着那支老猎枪顺着山坡横插过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我们都很紧张，谁也不敢出声，紧张的盯着对面的山坡看。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听到一声枪响，随后就看到距离我们不远处升起了一缕烟，起老师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快来，打中了。”

我们顺着起老师的声音跑去，又听到起老师喊：“在对面，快过去。”等我们折过头往对面跑时，起老师已来到我们身边了。又说： “你们别去了，我去，是一只小麂子。”

我们都惊呆了，小麂子可不是那么好打到的，起老师只一枪就打到了，我们简直对起老师崇拜了。

起老师好大一会儿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肩上已经扛着一只麂子了。起老师还砍了一根木杆拿在手里，回来就用绳子把麂子的手脚扎起来，木杆往中间一穿，说：“你们几个换着抬吧，路远着呢。"我们高兴极了，都争着去抬。

回到学校的时候，其他的几位老师早就把饭菜准备好了。看我们回来，都脚勤手快的杀鸡的杀鸡，宰麂子的宰麂子，炒肉的炒肉，一个校园顿时热闹异常。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几大桌野味大餐就摆出来了。

吃饭的时候，村里人也来了不少，这是惯例，就像村里打到猎物也会请老师去喝酒一样。那一晚，好几个老师喝醉了，村里人也喝醉了几个，是他们家里人来扶着回去的。

我们不敢喝酒，就吃了不少的麂子肉、山鸡肉，还有村里人带来的老腊肉。

　　我们农村里的孩子，一放学回家，总是要帮着做家务的，做的最多的就是找“猪草”和上山挑柴。

农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猪，喂的都是熟食，就是要把“猪草”找回来后，切好，然后在大锅里煮，煮好之后才喂猪。这样饲养的猪，虽然长得慢，可是肉好吃。不像现在有的饲养场，一头小猪买回来，天天喂猪饲料，催长剂，几个月就出栏，水一开那肉就能吃，那肉就像发了泡一样。

我们小的时候谁家要想煮肉吃了，那得早上就开始煮，一煮就一天，到晚上才能吃的。所以那个时候呀，谁家煮肉吃了，一村子人都能闻到香呢。

农历的四五月份，村子里田边地头、山脚半坡、房前屋后的果子就成熟了。不过，我们大古岩村果树不多，旁边的小古岩村、铜产箐村就多了。每个星期赶街的日子，经常会有他们来到我们大古岩街上卖水果，主要是桃子、红梨，也会有李子、杏子。

有一次我和几个小伙伴去找“猪草”，看到小古岩村边地头上的桃子、红梨已经红了，就有了去“偷”果子的念头。几个小伙伴一商量，把打好的“猪草”倒在底边的草丛里，背上小竹篮就去了。

按照分工，我们几个小伙伴有人负责“望风”，有人负责“上树”摘果，有人负责在树下“接果子”。

我是负责“上树”摘果的，因为我人瘦，动作灵活。到了树下，我几下子就爬到了树上，把最红的桃子摘下来，丢给树下的下伙伴。树下的小伙伴就用小竹篮接着，配合得很融洽。不一会功夫，一个小竹篮就装满了。树下的小伙伴小声叫我：“可以了，下来吧！”

我看还有几个桃子挂在树梢，又大又红，十分诱人。就说：“那里还有几个最大的，等我摘了就下来。”我一边说一边就往上爬。

树梢不像下面这么结实，我往上爬的时候，树枝就摇晃得很厉害。就在我要够到那几个诱人的桃子的时候，“咔嚓”一声，树枝断了，我也应声从树上跌落下来，弄得灰头土脸，还擦破了几处。我们也不管这些，赶紧从断了的树枝上把那几个桃子摘下来放进竹篮，背起竹篮准备跑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叫骂声：“你几个小贼！偷几个吃吃就算了，还把我家的果树也扳断了。看我不收拾你们！”

我们赶紧的撒腿就跑，也顾不得摔疼了，竹篮里的桃子也一路跑一路掉。等我们好不容易跑远了，竹篮里的桃子也没剩下多少了。

我们气喘吁吁的坐下来，惊魂未定，还东张西望，生怕人家会追过来。等确定没有人追过来，就从竹篮里拿出桃子，在身上擦擦毛，大口的吃起来。桃子其实并不大，都是没有嫁接过的“毛桃子”，味道倒是很好，酸酸甜甜的，比吃任何水果都开心。

　　我们大古岩村背后的“大尖山”，就像一个大“靠背”，我们一个村子就靠在这座山上。上山的路有好几条，“村头”、“村尾”的人会选离自己最近的路上山。

这座山很神奇，山脚的土是红色的，我们叫“红砂土”，这是本地的“阳刚石”风化形成的。“阳刚石”不暴露在空气中是非常坚硬的，我们村里盖房子都是用它来砌“石脚”，就是打地基。风化以后的泥土就可以用来“糊墙”，红彤彤的，很好看，也不容易脱落。山腰的土是黄色的，我们叫“黄胶泥”。“黄胶泥”也不是纯粹的黄色，是黄红色，这种土粘着性很强，我们用这种土来打地板，很平整，很结实，还不会起灰尘。用“黄胶泥”打出来地板越扫越亮，平时撒上一点水，还能散发出泥土的清香。靠近山顶的土是白色的，我们叫“白泥”，家里的墙基本上都是用“白泥”来刷白的。一般过一两年，我们就会去山上挖“白泥”。

挖“白泥”还是很辛苦的，要挖出一个洞，然后钻到洞里去挖出深层的土。“白泥”虽然白，但是表面的“白泥”经过风吹日晒以后就变黄了，只有深层的土才是乳白色的。每次去挖“白泥”，去钻土洞，都会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染得“白扑扑”的。

挖回来的“白泥”泡在“石缸”里，每天用木棍翻搅几次，时不时加上点水。一个星期以后，“白泥”就泡成了“白泥浆”，这时，我们就可以用这些“白泥浆”来刷墙了。

用“白泥浆”刷墙是个精细活，也耗体力。刷墙之墙，我要先用一把长的“竹扫帚”认真的把“楼海底”，也就是楼顶扫一遍，把灰尘、蜘蛛网都扫干净。再用“高粱扫帚”把墙壁扫干净，把破损的地方补平整，才可以开始刷墙。刷墙就不能用“高粱扫帚”了，要用“谷草扫帚”才能刷得细腻均匀。

我家的房子不多，大大小小就四五间，但是从做准备工作到全部刷完，我都要两天时间。农村的房子烟熏火燎的，“白泥”刷上去以后都是“泛黄色”，所以刷一遍是不会白的。我就等刷过的第一遍晾上一天以后，再仔细的刷一遍，所有墙壁就“白生生”的，整个房间就亮堂起来了。

“大尖山”顶上有一座山神庙，“破四旧”的时候，把里面供奉的“菩萨”推到、砸烂，就只剩下东歪西倒的一个“空房子”了。

其实，这座“山神庙”，还是很有来历的。

相传“大古岩”这个地方过去是一个“海子”，后来大水退去以后才露出了现在的“坝子”。一些彝族人被汉人驱赶，就来到了这里定居。

“大古岩”本来一开始是彝族定居的地方，后来，一些汉族人也通过“通婚”、移居的形式来到了这里，不过从人数上看，依旧还是以彝族人为主。但是这

　　“大尖山”顶上有一座山神庙，“破四旧”的时候，把里面供奉的“菩萨”推到、砸烂，就只剩下东歪西倒的一个“空房子”了。

其实，这座“山神庙”，还是很有来历的。

相传“大古岩”这个地方过去是一个“海子”，后来大水退去以后才露出了现在的“坝子”。一些彝族人被汉人驱赶，就来到了这里定居。

“大古岩”本来一开始是彝族定居的地方，后来，一些汉族人也通过“通婚”、移居的形式来到了这里，不过从人数上看，依旧还是以彝族人为主。但是这里曾经遭受过一场大瘟疫，死了很多人，家禽、牲畜几乎死绝。

后来来了一个外乡人，说这里的“大尖山”上少了一座庙，大尖山就没有灵气，保佑不了整个村子。老百姓都很相信，纷纷出工出力，出钱出物，靠着肩扛马驮，把石灰、砖头、瓦片运到山上，又请了“风水师”支罗盘、看风水，请了和尚念经诵课，终于把“山神庙”建起来了。

建了“山神庙”，里面供奉的“山神”得请个大师来塑。于是就到了牟定“化佛山”的“袈裟殿”，请了一位“大师”来，用了九九八十一天，终于塑成了“山神”泥像。又请了当地最有名的画匠来画了壁画，请了当地最有名的石匠来雕琢石沿、柱脚，甚至地上的石板，都精雕细刻。“山神庙”全部完工，终于可以上香了。

这一天，全村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穿着节日的盛装，背着香烛纸火，背着酒肉糖茶，一路来到山神庙烧香。村里的“长老”主持祭祀活动，青壮年男、女都有不同的分工，有的准备伙食，有的搭盖青棚，有的燃放炮竹，大家都井然有序，恭敬肃然。

到了正午时分，“长老”把全村人召集了在“山神庙”前，请出了一位“大师”来主持祭拜大礼。

“大师”在“山神像”前恭敬的行叩拜之礼，上香，祈福，然后才带着全村人一起跪拜。村里的“长老”代表全村人向“山神像”进香祈福，然后“长老”按照村里的姓氏顺序、家族大小朗声唱诵，诵到一家，就由这一家的男性长者代表全家向“山神像”进香祈福。

这一个过程很长，但大家都诚心等待，没有一个人敢怠慢。

等全村的“进香祈福”结束，整个“山神庙”已经是香火旺盛，钟鸣磬响了。

这时，准备伙食的已经把饭菜摆到了“青丝丝”的松毛上，大家入席后静静等待，等“长老”和“大师”把祭祀活动做完，就可以“开席”了。

那一天的祭祀之后，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在山神庙举行一次同样的祭祀。

这一天正是农历的六月二十四日，也就是彝族人的“火把节”。

　　从此以后，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日，村里人都会到“山神庙”来烧香祭祀，都会有一次大型的“香会”，大古岩村也就风调雨顺，年年太平了。

“改革开放”以后，老百姓的生活好起来了，禁锢的思想也“解放”了。村里的一些老人就发动大家把“山神庙”又修复好了，现在每年的农历六月二十四日，村里还有不少人带着一家老小，或者约上左邻右舍到这里进香，野炊。

现在的“古岩河”因为修了“中屯水库”水量很小了，只有在雨季才会有“大水”。

我小的时候，古岩河水一年四季都是哗哗的流，全村人都到河里洗菜、洗衣、挑水吃，大片的农田也是靠古岩河水灌溉。

我家前面的河段比较直，水流平缓，水位又相对均衡一点，我和小伙伴们就经常在这里游泳。

过去的“古岩河”是经常发大水的，特别是雨季，一条“古岩河”的水随时都是混浊的，从河里挑回来的水都要先在水缸里“澄着”，等到泥沙都“落底”了，水变得清澈了才能用。

在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都会有一两只大水缸，就是用来“沌水”的。我家还有一只大“石缸”，就放在院子里的“瓦檐”下，雨季时候大“石缸”里随时都是满满的水，水很干净，洗菜、做饭都可以用。

有一次连续下了十多天的雨，“古岩河”水发得很大，河水已经漫过了河埂，把对面一大片农田都淹没了。

上游的河水也很大，一些村庄都被淹了，猪圈、牛圈被淹塌了，“柴垛”、“草垛”被冲倒了，全都顺河水漂下来。汹涌的“古岩河”里到处漂的都是木头、木柴，还不时有牛、猪之类的漂下来。

村里有几个胆子大、水性好的壮小伙，就拿着长长的“钩镰”，站在河岸上捞这些漂过的东西。一天工夫，他们就能捞够一年的“烧柴”，还能捞些木头、椽子、木板上来，说不定就够盖房子了。如果捞到猪、牛之类的，那他就“大发”了，不养猪也可以一年都有肉吃了。

所以“古岩河”发大水的时候，虽然经常也会有人被水冲走，那些在河边手持“钩镰”的人也有被钩上的东西拖下水冲走的。但每次看着河上漂过东西，他们还是站在河边，等着那些东西漂下来。

我和小伙伴们也不会闲着，都会带上“虾兜”、“鱼篓”，到“河湾”子去捞鱼。

发大水的时候河水很浑浊，水流又快，“河湾子”的水流速慢，也相对要清一些，这时候鱼就会游到“河湾子”里去。

　　“河湾子”里有很多鱼，还有大鱼，但是水也很深，我们是不敢下河去捞鱼的。我们就站在河岸上，把系着一根绳子的“虾兜”丢进“河湾子”里，然后拖着“虾兜”来回的走。感觉到“虾兜”在水里有东西冲撞的时候，那就是有鱼进“虾兜”了，这时候就要快速的提起“虾兜”，拖上岸来。

虾兜的网很密，小鱼进了网也跑不掉，每一次提网，都有收获。如果运气好，还能捞上一两条大鱼，那就特别的开心了。

有几年“大古岩”总是下“连连雨”，就是一下雨就十天半月的下个不停。麦子、稻子成熟了，可是天天下雨，就是没法去收。

看着黄灿灿的麦子、稻子就那么在田里收不回来，农民很着急，天天盼着雨停下来。

有些农民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冒着雨把麦子、稻子收回来。可是收回来的麦子、稻子也没法晒干，堆在家里没几天就“出芽”了。

遇到这种时候，收回来的麦子、稻子“出芽”了，长在田里的麦子、稻子也还在麦穗、稻穗上就“出芽”了，这一年，注定就只能吃“出芽”的面、出芽的米了。

出过芽的米做成的饭，除了软一点，我吃着也倒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出芽”麦子磨出来的面，不论是做成“粑粑”、做成馒头，还是做成“面汤”，吃着都有一股甜味，随便吃一点就心慌，就腻，多吃几顿就再也不想吃了。

　　古岩小学后面的山坡上有一大片山地，全都是学校的“自留地”。学校把这些地分到各个班，班主任就经常带着我们在这些地里劳动。

山地缺水，又贫瘠，种不了别的，只能种苞谷。学校买来苞谷种子分到各个班，班主任分发到各个小组，组长就带着我们种苞谷去了。

那个时候的“勤工俭学”活动是很丰富的，除了几乎每天都有的建校劳动，像“积肥”、上山挑柴、栽树等等也是经常事。

说到“积肥”，还有一件十分有趣的事。“积肥”是有“任务”的，每个小同学上学都会带一只“小粪箕”，里面装的就是小同学们满村子里捡来的猪粪、牛粪之类的肥料。有时候村子里实在捡不到了，我们就到那些“放牛路”上去捡，甚至到“牛圈”、“猪圈”里去捡。

我母亲看我捡不够“任务”，也会帮着我去捡。交到学校的“积肥”“任务”，就屯在学校后面的一个大坑里。

坑里有水，这些猪粪、牛粪倒进去之后，开始还浮在上面，慢慢的就沉下去了。用不了多久，一个大坑就填满了。

太阳天天晒着这些肥料，里面是软的，但表面这层就硬了，人站上去都不会陷进去。

有一天有个胆大的小同学在上面跑，发现晃来晃去十分有趣。其他同学也就跟着去上面跑，就像是在一个灌着水的大气球上一样，这里凹下去，那里凸出来。

可是有一天还是有一个小同学陷进去了，半截身子在粪坑里，怎么也爬不上来。幸亏是有老师在，才把他拉出来。从此以后，学校就不准我们再到粪坑里跑了。

　　我八岁那年，就是1976年，那可是让我记忆深刻，也是让很多中国人刻骨铭心的一年。

这一年元旦刚过没几天，周恩来总理去世了，举国哀悼，十里长街，万人送别，联合国降半旗致哀。

刚过去两个月，东北下了一场极为罕见的陨石雨，最大陨石足以引起一场地震，威力和原子弹一样大。老百姓恐慌不已，都认为是天降灾祸，日月无光。

又过了两个月，云南发生了两次强度超过7级的大地震，数千人在这两次大地震中伤亡。还没有从东北陨石雨的恐慌中缓过神来的云南人，再度经历了对前途的绝望。

接着，朱老总逝世，毛主席逝世。中国现代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几位伟人都离我们而去了。特别是毛主席逝世以后，联合国以罕见的神速降下国旗，发表感言：“我们时代最英雄的人物离开了！”美过还有媒体称：“仿佛地球停止了转动！”

这一年的七月二十八日，唐山发生了20世纪破坏程度排列第二的大地震，24万人的生命在这场灾难中消散，无数人在这场灾难后艰难求生。

几位伟人的去世，让中国人民顿时失去了主心骨，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走到哪里去。而这一年的灾难，可以用天灾人祸准确归纳。唐山大地震、云南大地震、四川大地震，每一次地震都是灾难性的，都有数以千计、数以几十万计的生命消散，都有房倒屋塌、城市毁灭，都有亲人失散、流离失所。

这一年，我的故乡大古岩在空旷的地方搭起了很多帐篷，以生产队为单位组织抗震救灾。一个帐篷里住几家人，每家都带着自己L的铺盖到帐篷里来。行军床、简易折叠床不够，就用门板、边皮板搭床，每个帐篷里的床都是五花八门的。

生产队长、民兵队长负责组织指挥工作，都配备了“洋号”，就是“小号”、哨子、小红旗、小绿旗这些指挥工具。民兵队长还配了步枪、军装，很神气。

我家和我们生产队的队长、民兵队长就住在一个院子里，经常看见他们家的小孩子拿着这些东西出来玩。当然，步枪是不可能让小孩子玩的，我们只是见民兵队长背着进进出出。

隔三差五村子里就会开大会，全村所有人都参加，就讲一些抗震救灾知识、逃生避险常识、讲服从命令听指挥的要求，大会以后还要分生产队开小会，就具体分配哪几家住哪个帐篷，哪个帐篷哪个负责，还把如何听号声、哨声，如何看旗子、听指挥这些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

白天大家都参加生产劳动，然后回家吃饭，晚上就都到帐篷里来。大人们在帐篷里抽烟、喝茶、唠嗑子，小孩们就在帐篷外面跑跑跳跳玩游戏，一个“大古岩”坝子热闹的不得了。

 夜深了，这些帐篷里就有鼾声、咳嗽声、小孩子哭声此起彼伏。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很紧张，每个帐篷里都会安排值班人员，几小时换一个。他们也配备了哨子、螺号、铜锣这些报警工具，负责警惕地震发生。

值班人员要随时保持警醒，很累，也会打瞌睡。他们就想出了很多办法，比如在桌子边上放上一个玻璃瓶、小盆之类的。只摆一半在桌子上，只要一有晃动，这些东西就掉下来，就把人叫醒了。

可是这些办法也不可靠，稍有晃动，东西掉下来，值班人员就行了，就吹哨子、敲锣、吹号。所有帐篷里的人就快速起来，逃出帐篷，跑到开阔的空地上。有时候，一个晚上要折腾好几次，而每次都没有地震。

直到挨近“年关”，抗震的“空气”不那么紧张了，大家也要准备过年了，各家各户才从帐篷里搬回家里去。但是帐篷并没有就撤掉，而是过了一个多月才撤，而这些帐篷就有成了我们捉迷藏、玩游戏的好去处。

在我的记忆里，家乡“大古岩”大涝、大旱还是常见的。

有一年大旱，“桃源闸”都干得快要见底了，于是村里就组织对“桃源闸”坝堤做一次除险加固。全村每家每户都出工，小孩就跟家里“大人”到工地上玩，整个“桃源闸”到处都是人。

快要加固到坝底的时候，就必须把“桃源闸”的水全部放完。这时候，坝里的鱼就全都露出来了，“坝底”里到处都是。所有人全都下到“坝底”捡鱼，小孩子也高高兴兴跟着去。

村里抬来几只打谷子用的“海簸”，捡上来的鱼就放在“海簸”里。半天功夫，就捡了几“海簸”的鱼，大的鱼居然有三十十公斤重，几个人都按不住。收工的时候，不论“大人”、小孩，全都像泥人一般，不是眼睛黑黝黝的在转，否则全都成“泥塑”了。

“抗旱夺丰收”、“战天斗地为人民”、“抓革命，促生产”等等是这一年在村子墙上见得最多的标语，都是用“石灰水”刷在“泥巴墙”上的。字很大，但都不太工整，甚至还有些现在已经废除了的“简化字”，但这些口号很有号召力，几乎每人都是记在心里、落在行动上的。

村里的沟、渠里没有水了，大片的庄稼没法灌溉，就从河里抽水、提水去浇灌。柴油抽水机、潜水泵，“扬程”很高抽水泵全都用上了。

不仅如此，不少人还用了一种叫“水龙”的提水工具，把水提到河岸上的沟、渠里。

“水龙”这种生产工具，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它实际上就是把若干个“水车”连接在一起，一层一层把水从低处往上提。一台“水龙”至少要两个人来转动大轮子，大轮子带动每一层的小轮子，才能把水提上去。

　　当然，那个时候还有很多农民发明的抗旱工具，都很实用。但是最普遍的抗旱办法还是人挑、马驮把水弄到田间地头。我虽然还小，也用“油漆桶”挑水帮着去浇菜、浇苞谷，能深刻体会到干旱给农民带来的艰辛。

最艰难的那几年过去了，农村就迎来了“包产到户”，农村的生活条件慢慢好了起来。家乡“大古岩”也从过去“吹号”出工，“吹号”收工，盖章分粮、“分红”走到了自己种好自己的田，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也慢慢好起来了。

我也就在这个时候读完了小学，到蟠猫初级中学去读初中，只有周末才回家一趟。直到今天，不是寒暑假，我都没有在家乡待十天半月的时间了。

农历癸卯年戊戌月癸卯日（四月二十七日）于鹿城尚德居

公元二零二三年六月十四日于鹿城尚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