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永翠河畔之猎熊记(五)【原创】作者:张文斌

永葆初心

<p class="ql-block">恍惚间,我穿军装扎着红褐色的武装带,肩上挎着冲锋枪,骑着爸爸讲过的我家那匹唯一的枣红马,朝着白雪皑皑的后山走去,那里正是门大爷设伏准备狩猎黑熊的阵地。</p><p class="ql-block">呯呯呯……。一阵清脆的枪声传来。</p><p class="ql-block">“快趴下,有鬼子!”门大爷在树丛中向我摆手低吼。</p><p class="ql-block">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马上下来的,我居然神奇的训练有素的,迅速卧倒在老屯“南大岗”祖传庄稼地的垅沟里。抬头向着枪声响处望去,爸爸竟然也趴在那边的垅沟里,他正紧张地注视着站在地头处套在“犁杖”上的枣红马,并拼命举手示意让那匹心爱的马儿也趴下躲避枪弹。</p><p class="ql-block">我不由得奇怪,刚刚骑着的马谁给上了犁套?</p> <p class="ql-block">远处,一骑勇士正策马狂奔而来,身后百米之遥有四个鬼子骑兵边追边开枪,同时发出呀呀的鬼叫声,舞动着的马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p><p class="ql-block">夏日午后的阳光暴晒着大地,刚刚长有一尺高的玉米秧苗,被晒得直打蔫儿。</p><p class="ql-block">老家集贤县当年正是抗联出没的重要区域,那时爸爸只有15岁便已担起养家的重任,因为爷爷好吃懒做,地里的活计基本全靠他自己完成,这个节气正是给庄稼趟“二遍地”的时候。谁知,正在爸爸干活时鬼子却突然出现了,很显然他们正在追击的是抗日联军落单的战士。</p> <p class="ql-block">转瞬间,那个抗联战士已骑马来到我家的枣红马身边,他从自己那匹瘦骨嶙峋、汗流浃背、摇摇欲倒的藏青马上跳下来,回身取下背上的长枪,迅速的把枪担在马背上向追来的鬼子, “呯、呯、呯”放了三枪,只见他瞄准、射击、退子弹,再瞄准击发,动作麻利一气呵成,显然是个“老炮手”(东北“胡子”对神枪手的称谓)。追过来的四个鬼子被打中两个,随着两个鬼子从马上一头栽下来,另外两个鬼子停止了冲锋,他们被战士的勇猛和精准的射击所震摄,赶紧掉转马头退了回去。</p> <p class="ql-block">战士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迅速的收起枪,将藏青马上的马鞍卸下来搭在我家枣红马上,熟练地套上缰绳扣好马肚带翻身上马,又朝着爸爸趴着的方向挥挥手,策马急驰而去。</p><p class="ql-block">雇不上在地头来回徘徊,大口啃食青草的藏青马,我大声喊:“同志,带上我,我也要去打鬼子!”</p><p class="ql-block">但不知什么原因我喊不出声,也没人听到。</p> <p class="ql-block">从此,我家唯一的枣红马参军入伍,也算是我家为抗日做了一份贡献。那匹抗联战士留下的瘦弱的藏青马,在我家呆了不到半个月又被一股土匪抢走了。</p><p class="ql-block">眼看着远处鬼子大队正在赶来,门大爷和爸爸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我急得大叫:“你们先走,我掩护”!然后伸手向后背上取枪,手却摸了个空,冲锋枪竟然也不在了。</p><p class="ql-block">我大吃一惊,吓醒了,原来是在梦中。</p> <p class="ql-block">我回味着梦中的情景,回想爸爸讲过的有关我家枣红马的故事,又想到,门大爷现在正趴在冰天雪地里猎熊,那又是何等的辛苦和寒冷啊!想着这些时,不知什么时候我又睡着了。</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当、当、当……,我家那座宝贝座钟连敲五下,迷迷糊糊的我被外面的喊声惊醒:</p><p class="ql-block">“张兄弟快开门啊,太冷了,我得赶紧进屋暖和暖和,还得把狗放你家院里。”</p><p class="ql-block">爸爸在屋里答道:“门大哥,等我穿上衣服就来。”</p> <p class="ql-block">然后迅速的穿上衣服走出去开门,将老门头和猎狗让进了院子里。妈妈也穿上棉袄点了油灯,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p><p class="ql-block">不一会儿,爸爸领着老门头带着一股寒气走进了屋子,我在被窝里坐起来向着满身霜雪的门大爷,好奇地望去。</p><p class="ql-block">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老门头,那个侠肝义胆、武艺高强、力大无比、嗜酒如命的“门头沟”著名猎手吗!</p><p class="ql-block">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后来我结交了他的儿子门月良大哥,他让我一生难以忘怀。</p> <p class="ql-block">因为好奇和仰慕,凭借自己的好眼力,我仔细打量这位远近闻名的猎手:他虽然五十多岁了,但确实如传说般高大威猛,穿着没有布面的羊皮袄,戴狗皮帽,脚蹬跑山人常穿的一双棉“乌拉”。背着一枝双管猎枪,插满子弹的左侧腰带上,挂着一把插在狼皮鞘里的猎刀,据说遇到300多斤重的黑熊和野猪,他根本不用枪,只要猎刀在手便可轻取它们的性命。他身上全是雪,脸上的络腮胡子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霜,掩盖了他饱经风霜的面容,当他抬头看我和炕上的孩子们时,那冷峻犀利的眼神,不由得让人心生畏惧!</p> <p class="ql-block">“大哥,您喝点热水,上炕头躺在你大兄弟被窝里暖和暖和睡上一觉,我现在上冯嫂家帮她做饭去”。妈妈从暖瓶中倒了一大碗热水,递给了他,然后穿上棉袄出门了。</p><p class="ql-block">“大哥,这一宿怎么没有听到动静啊?”爸爸问道。门大爷没说话,动作有些迟缓的放下猎枪,松开腰带,脱下羊皮袄,又解开鞋带脱下棉“乌拉”,搓了搓刚摘下棉“手闷子”已经冻僵了的双手,一面端起刚才妈妈给他倒的热水,一扬脖喝了下去。随着胡须上的霜雪化去,他一脸疲惫的看向我爸说:</p> <p class="ql-block">“看来这样的蹲守不行,天气太冷,毕竟人受得了狗受不了,几里地外就能听到狗的动静,那大牲口精着呢!”</p><p class="ql-block">爸爸问:“是不是天黑看不见啊?”</p><p class="ql-block">门大爷答:“还可以,正是上弦月又有雪衬着,跟白天差不多。我想它肯定是在附近转悠,只是有狗的动静他不敢来。”</p><p class="ql-block">爸爸问:“那咋整啊?”“今天晚上不带狗了,把狗放你家院里,我自己去。”门大爷答道。</p><p class="ql-block">“那能行么?打猎没有狗不安全,尤其这么大的黑瞎子,出了事儿可咋办!”我爸说。</p> <p class="ql-block">“放心吧,你按照我说的办准没事儿!你听到枪响就把狗放出来,这个距离它们两分钟就赶到了。”门大爷解释。</p><p class="ql-block">正说着话,门大爷合衣躺在了爸爸睡过的炕头上,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酣睡声。</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那天白天,门大爷吃了饭后在我家休息,我和修河跟着爸爸和冯大爷,来看昨天晚上他们为门大爷搭堆建的雪屋。那是个用积雪堆建的洞穴,和孩子们平时在学校操场上堆成雪堆,又从中间掏洞钻来钻去差不多。雪屋距离老冯头坟墓约有五十多米,正对着坟墓开了一个不大的观察孔,必要时可作为开枪时瞄准使用。雪屋的里面宽敞可供一人活动坐卧,后面开着可供一人躬身出入的洞口作为后门。这样的雪屋既起到抗风保暖作用,也可以掩护猎人不被“黑瞎子”发现。</p> <p class="ql-block">我和修河在雪屋里外上下玩要时,爸爸和冯大爷抱了几个“草袋子”铺在了屋内雪地上,又把老冯头不常穿的一件羊羔皮大衣铺在“草袋子”上,是为了让门大爷夜里蹲守时不至于太冷。走的时候,冯大爷又细心的用一捆茅草堵住了洞口。夜里九点多,弟弟们蹶着屁股都已经憨憨的睡着了,我就着灯光看书,妈妈在微弱的灯光下给我缝补开裆的棉裤。那条棉裤是今年入冬时她为我新做的,但山里的孩子太野太淘气,整天爬树上高、摔跤打架,妈妈每天都得缝缝补补,全家人的衣服、鞋子全靠她手工完成,有时甚至缝补到深夜。由此,妈妈灯下为我们缝补衣裳的身影,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终生难以忘怀!</p><p class="ql-block">这时门大爷已在冯大爷家吃饱喝足,来到我家整装待发,出门前他再三嘱咐爸爸说:</p> <p class="ql-block">“大兄弟,我把狗用活套都拴好了,你听见枪声先去打开大门,然后把这个绳头一拽,这些绳套就都开了,狗就自己跑出去了”。</p><p class="ql-block">待了一会儿,他又嘱咐爸爸:“你可千万别睡得太死听不着枪声,那老哥我可就危险了!”</p><p class="ql-block">“放心吧,门大哥,我一宿不睡也得听着动静,一旦有枪声我马上按你说的做,绝不耽搁一秒种。”爸爸说。</p><p class="ql-block">说完,冯大爷和爸爸把老门头送去坟地,我已经等不及爸爸回家,眼皮沉重得象压了一座山,不一会儿就睡着了。</p><p class="ql-block">这一夜,注定是一个惊心动魄的,难忘之夜!</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