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往事

悠悠白云

1970年，我在中学读书。当时学校里“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

那年春天，学校组织我们年级学生拉练，到农村支援插秧会战。清晨出发，没有汽车接送。同学们将自带的行李，用背包带打成三横两竖的行军包，背在双肩，列队徒步行军，走向田野乡村。

同学们感觉这种学军拉练很新鲜，兴高采烈地迎着春风，一路欢歌前行。时不时地高呼口号：“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学习革命老前辈！”

不知不觉间，行军队伍离开了繁华的市区，进入乡间小路。路边春花吐蕊，青草发芽，满眼生机，让我们感受到广阔天地的美好。

行军几小时后，一些同学脚上磨出了水泡，走路一瘸一拐的。陆陆续续有人掉队，原本整齐的队形变得松散，越来越长。

农村生产队长驾驭着马车前来接应，让体力不支的同学将背包放到车上，多数女同学坐上马车。我没有上车，忍着脚疼，坚持跟着男同学的步伐往前走。

大约正午时分，终于到达目的地——郊区八一公社。当年，学校是军事化管理，年级称为连，各班称作排。公社将各排分配到各生产队。

我们排男同学集中住在生产队打地铺，就是在地上铺厚厚的一层稻草当床。女同学分别住在老乡家。伙房设在生产队，炊事员是两个同学和大队派来的一个老乡，我们自己带饭盒打饭。

第二天，吃过早饭，生产队长就带领我们去稻田插秧。那时插秧会战的口号是：“大干红五月，不插六月秧！”

插秧源于古老的农耕文明，有具体的要求。生产队长教我们如何插秧。他左手拿着一把秧苗，用右手熟练地从左手中的秧苗中分出一小份，大约有三四根，用食指和中指钳住秧苗的根部，将其朝下插入泥土，深度约二厘米左右。生产队长强调：不能把秧苗弄断，插秧的深度过深可能会导致秧苗的返青速度较慢以及分蘖速度较晚。太浅秧苗会漂浮上来，影响产量。

听懂插秧要领后，同学们纷纷脱鞋下到稻田中。虽然已是春天，但稻田里的水还是很凉，我们咬牙勇敢地走到稻田里，采用倒退式行进，从田埂边开始，一排排退着插秧。生产队派来两名老乡控制秧苗的行距和间距，女同学在稻田里插秧，男同学在田埂上运送秧苗。

突然，一名女同学惊叫：“哎呀，出血啦！”只见她的腿上有一条黑色的虫子，她怎么拽也拽不下来，鲜血流淌。我身边的几名女同学也发现自己腿上有虫子，吓得四处逃散，踩倒一片刚插好的秧苗。

那黑色的虫子叫蚂蟥，它会悄无声息地用它细小的尖牙咬破我们的皮肤，还要在“下嘴”吸血的地方释放麻醉剂，令人毫无察觉。老乡告诉我们，一旦被蚂蟥沾上，不能用手强拉，越拽它越往里钻。要用手掌或鞋底连续使劲拍打，迫使它自行退出脱落。

跑上田埂的女同学惊魂未定，说什么也不肯再下到稻田里，我只得替她们补齐秧苗。

后来，我们摸索出经验，一旦发现蚂蟥，就由老乡抓起扔到已经插过秧的稻田里。不然把它拍打到水里，它还会重新沾到我们身上吸血。

十多天的插秧劳动，同学们累得腰酸腿疼。从小就能背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诗句，这次插秧劳动终于有了切身体验。

半个月后，我们圆满地完成了在郊区的插秧任务。接着，转战到郊县继续参加学农劳动。

我们五名女同学住在一户老乡家。朴实善良的一家人对我们特别好，每天把火炕烧得热乎乎的。夜里睡在热炕上真是舒服极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感觉全身特别轻松，老乡家的热炕真的好啊！

有一天，我们劳动回来，农家大嫂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让我们吃。我心里瞬间泛起阵阵温暖的涟漪，当晚写了一篇短文《一碗饺子见深情》，刊登在学校红卫兵团宣传报上。

学农劳动期间，我们白天下地劳动，晚上集中学习。记得有一次开会学习，老师发现许多同学都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原来这些同学因为被蚊子叮咬，痛痒难耐，服用了卫生员同学给的“扑尔敏”药，那药的副作用就是困倦乏力。老师闻听此事，说：“都睡着了，可不就是不知道痛痒了嘛！”

在郊县的学农劳动，不仅是插秧，还种旱田。我们跟着生产队长学种玉米。种玉米讲究行距、株距和挖土坑的深度，每个坑里放二三粒玉米种子，然后盖上一层薄薄的土。我们同学两人一组，一人在前面挖坑，一人播种盖土，干到地头才能休息。

休息时间，我们就请老师讲故事，记得讲过《一只绣花鞋》《第二次握手》，还有什么记不清了。反正一听老师讲故事，我们就不觉得累了。

转眼间，一个月的学农劳动结束了。时间虽然短暂，但学农劳动带给我们的收获，是在学校课堂得不到的。我们在学农劳动中，经历了吃苦耐劳的锻炼，掌握了一些劳动技能，感受了劳动的快乐，丰富了社会阅历，增强了体质，尤其是品味到农耕的艰辛，深刻地体验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岁月流逝，五十多年过去了。忆往昔，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青春年少的那些中学往事和快乐时光，回味无穷，是我人生中美好的回忆！